以《无问西东》为例探讨新时代语境下对新主流电影的理解

罗兰

【摘 要】2018年元月，《无问西东》上映，虽首映当天票房仅3552.2万，但随着电影的放映，口碑和票房都开始有所好转，最终累计票房达7.54亿①，成为了当时的票房黑马，但也出现了褒贬不一的评论。本篇文章旨在从新主流电影的角度对该片进行探讨，探讨影片中表现出来的新主流电影的审美特征、艺术价值与营销策略，进而针对该片褒贬不一的评论去思考和展望我国新主流电影未来的发展方向。

【关键词】新时代;新主流电影;意识形态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28-0049-03

一、新时代语境下新主流电影的再定义

中国电影发展早期创作了许多意识形态浓厚的“主流电影”，这些主流电影既有讲述国家重大历史事件的，又有树立英雄人物形象的，甚至还有关于我国科技工程事业进展的题材。早期这些影片往往会出现叫好不叫座的情况，从一个宏观的层面去讲述故事，充满了相对明显的教化与引导作用，更多是包含着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与价值观，缺少了一定的人情味儿，这样的主流电影看似与主旋律电影无异。为了改变这种局面， 1999年11月下旬的中国青年电影作品研讨会上新主流电影概念被提出，主要是针对当时电影现状的“变革”和“升级”思考，并着眼于市场和青年导演参与创作的机会，而非价值观和商业观上的新主流，因此这轮“新主流”很快消逝了。②也就是说，第一次新主流电影的提出虽然是针对之前过于注重价值观的传输，忽略了市场与艺术发展而进行的改变，但仍然只限于从市场主体与电影创作主体本身来进行反思，没有意识到真正的主流应当是主流风格与主流市场的结合。因此，在如今中国的电影市场迅速发展的今天，通过观察近年来一些影片如《芳华》《明月几时有》《无问西东》《战狼2》等获得了口碑与票房双赢的局面，有必要将新主流电影重新解释一下。笔者认为，在新时代语境下的新主流电影应当是通过贴近大众的故事类型，具有一定的美学涵养，符合大多数人的精神倾向与价值观，为普通民众所接受，又可以让电影表达出来的意识形态为官方所认可，真正将意识形态与市场、艺术结合起来，这样新主流电影的发展才能长久。

二、个案研究新主流电影《无问西东》的创作与传播

《无问西东》用四个看似毫无关联、处于不同时代背景的故事，将二战、“文革”与现代串联在一起。其中清华大学的学生在面临迷茫、困惑与转折的时候，不忘初心，追求真实的人生，同时又将个人命运与大时代下的家国命运相结合，实现了本片既要为“清华校庆”宣传的文化诉求，又唤起人们内心最柔软的情感诉求，改变过去僵化的意识形态宣传，采用个体认同方式的现实诉求，以及教化人们追求真心正义的道德诉求。这种诉求构成了这部影片作为新主流电影的基础，真正实现了将艺术、意识形态与市场结合起来。本文以该片为例，详细探讨新主流电影的审美特征、主流价值与营销策略。

（一）《无问西东》所展现出来的审美特征。作为一部电影，首当其冲的是要有一定的艺术性，而作为主流电影更应如此。《无问西东》在整体上与新主流电影的一些特征相吻合，故事一定是有情节、有逻辑的，人物性格的塑造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从而通过人物的表现可以将影片的主题提炼出来，在技术发达的今天可以利用流畅的剪辑与特效手段去制作一些较大的场面。

首先，从结构上来说，本片采用非线性叙事方法，将四个不同的时代穿插剪辑，但故事与故事之间又有着一定的关联。1923年，在清华大学读书面临分科苦恼而迷茫的吴岭澜在获得校长梅贻琦的指点后，决定追随真心，潜心研究文科，在清华大学迁往云南的时候成为了西南联大的一名文学老师，之后出现在了故事三中。沈光耀同样在面临是继续读书实现自己的抱负来救国，还是当飞行员去前线救国的抉择时，作为老师的吴岭澜以亲身经历点醒了他“不要放弃对生命的思索，对自己的真实”。故事三中的沈光耀成为飞行员之后经常不顾部队的纪律偷偷给当地因战火而失去家园的孤儿空投食物，拯救了故事二中陈鹏这个角色，使其得以茁壮成长。故事二中本来与陈鹏、王敏佳关系甚好的李想，在参与了王敏佳写举报信批斗高中老师妻子的事情败露后，为了去支边的私欲没有为王敏佳正名，在以为王敏佳死亡后，铭记陈鹏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的忠告，在支边期间舍弃生命救了故事一中張果果的父母。就是这样，通过其中的几点要素，选择了一种可观察的历史文化方式，坚守住追求真实、无问西东的中心，组成了一个大网络下的四段故事。

其次，从人物塑造上来说，故事一中的张果果始终围绕着四胞胎的生存与公司的勾心斗角展开，看似生活美满，却也经历着内心的折磨，在现实与世俗面前不敢做真实的自己。尤其在听到Robert想要借自己的背叛上位以及讲其帮助了一个孩子，却被孩子的家长纠缠了一辈子，仿佛让自己多了一个亲戚之后，陷入了自我困惑中，最后在经历一番挣扎，选择去做一个正义、遵从自己内心真实的人，选择真心帮助四胞胎家庭，与此同时发现自己误会了四胞胎一家善良的报答之心。

故事二讲述的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三个一起长大的年轻人的一段青春故事，与其他三段比较明显主题不同，这个故事将三个年轻人的个人命运与实现人生追求、报效国家的家国情怀联系在一起，其中的真实也表现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真实，即诚实的、相互扶持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陈鹏和王敏佳在经历了种种变故和个人成长后，分别踏上了寻找对方的旅程，而此时的两人一位因国家的核事业作出贡献;另一位为了躲避那场灾难的阴影躲到了偏僻的地方，却不料革命的浪潮席卷至此，不得不再次踏上重生的旅途。历史和时代的变革就随着一代人的青春年华逝去了。

故事三以主人公沈光耀为首，一个富家子弟，为了习得真知来到了祖国的后方，准备安心读书，不料日军的炮火已经蔓延到了全国各地，在国家危难之时选择当飞行员，中途受到母亲的阻挠，却依旧选择“做真实的自己”，思索出人生的真谛就是“如果提前了解了要面对的人生”依然要“有勇气前来”。在敌机持续追击以及看着身旁的战友一个个惨死后，他选择忘却教官的谆谆教诲“飞行员的生命比飞机贵重得多。有资格驾驶飞机的飞行员，是那些知道怎么拯救自己生命的飞行员。”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控制好飞机撞向敌军军舰，同归于尽。

除了沈光耀之外，在故事三中，还塑造了一系列的同学和老师群景。有在条件艰苦的铁皮教室里，因雨声太大影响了讲课效果，老教授在黑板上写下“静坐听雨”的告诫，然后学生和老师一同悟道的奇观;有冒着敌人的炮火，老师和学生齐心协力搬运来之不易的恐龙化石，蹲坐在沟壑山洞之间学习知识、追求真理与卓越的景象。

故事四以历史人物吴岭澜为原型，讲述了1923年那个动荡的年代，在遇到人生困境之时，在校长与泰戈尔访华的影响下，其最终倾听了内心的声音。同时也展现了那个年代下艰苦的求学环境与严肃的求学之礼，是颇具仪式感的。

因此，影片的四则故事都通过对主人公在面临困境时的性格与抉择，将电影的主流价值观即个体认同与国家集体之间的关系巧妙地展示了出来。

再次，从视听方面来说，这部影片也是精致的。随着现代对电影高质量的要求以及科学技术的长足进步，使得影片在拍摄时或多或少都会采用一些技术层面的技巧。在《无问西东》中我们发现了大量的视觉奇观。如：为了表现战乱的时代背景，电影在表现空战等场面时，导演运用大量技术手法与场面调度再现了战争的残酷，为影片带来一种真实的奇观化。为配合历史大背景，电影中还穿插许多历史影像资料，目的也是为了让观众联系历史，更好地融入影片，展现更好的观影效果。

此外技术层面的运用还有在展现当时的军事武装实力与沈光耀等人前往战场时，影片采用多画面、多角度的方式进行展示，突破了原有的视觉手法。为了更好地还原历史，影片故意使画面具有颗粒感，色泽也更加饱满，好似旧时代的胶片。在听觉方面，我们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音乐对于画面气氛的渲染与调动作用，无论是陈鹏小心翼翼地牵着王敏佳奔跑在清华校园中学习核知识时愉悦、跳动、激昂的背景音乐，还是沈光耀投笔从戎、舍生取义时的动人催泪的音乐，或是西南联大学子静坐听雨时，视觉上的快速剪辑与雨滴声愈演愈强相配合，将那个年代师生苦心钻研，只为追求真理的高尚品格展露得一览无遗。

（二）《无问西东》所隐藏的主流价值。这部影片如果只看表面，很容易把它单纯地看作是为清华校庆献礼的一首关于青春的颂歌，因为故事中的四代人都与清华大学有着割不断的联系。其实我们可以从故事中的人物性格与抉择上看出其中暗含的关于个体与国家、集体之间如何平衡，故事正是通过悄无声息的方式将这种主流意识形态以一种情感认同的方式表达了出来。“主流是表现大众主体性要求的主流，是不同时期民众普遍的价值观与精神倾向。”③因为所处的历史时期不同，所以想要表达的意识形态就稍有偏颇，但总体一致。

在故事一中，现代社会与技术的发展拉远了人们之间的距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降低，社会压力增强了人们的焦虑感，所以出现了公司之间的商业竞争与勾心斗角，而故事的结局张果果选择了听从内心的真实，心态随之转变，到头来发现其实只是自己的误解与迷茫。故事二中，国家正处于大发展阶段，以陈鹏为代表的核工业人才被大量吸纳并给予培养，李想作为北京一所医院的大夫也要响应国家政策，为支援边疆献上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他们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暂时放弃儿女私情，为祖国的发展作出了相应的牺牲。故事三中，沈光耀与大林、小林的举动则更为明显，当敌人的炮火已经攻至城下，投笔从戎已是必然之举，这个时候，每一个抱有家国情怀与奉献精神的人舍弃小家为了大家。故事四作为知识分子的代言体，在国家面临危亡之时，以吴岭澜为代表的知识分子，用笔杆子代替枪杆子，追求真心、正义，坚持理想主义，也算是一种光芒。因此当这种符合社会主流意识形态通过不太明显带有教化意义的，以讲述典型人物的故事呈现出来时，观众的接受度就会自然得多，因此便能出现叫好又叫座的情况。

（三）《无问西东》新颖的营销策略。新主流电影的创作除了需兼具艺术性与主流文化价值观的传递之外，一定要在市场上获得经济效益，因此就需要艺术美学、意识形态与商业化运作相结合，使得影片叫好叫座。在电影的商业化运作机制上，新主流电影的“新”就由此凸显了出来。在新媒体技术、网络社会发达的今天，一部影片的成功少不了电影团队的市场营销，也就是多了线上线下宣传，利用微博、短视频、公众号等新媒体技术配合传播。而《无问西东》也将市场的宣传推广作用用到了极致。

首先，在电影公映前，2017年12月6日，在北京召开了“相逢未晚，只如初见”的新闻发布会，将主创团队及各重量级巨星聚在一起，宣布电影的定檔日期。在电影上映之前先后发布了不同版本的预告片，预告片将其中的五大主演章子怡、黄晓明、王力宏、张震和陈楚生集合在一起，播放片场的拍摄花絮以及演员分别对自己所扮演角色的理解与感悟，利用这些本身在演艺圈就已经具有实力与流量的明星来演绎，也符合时下大众的娱乐化心态。除了预告片的展示，主创团队还邀请当下比较火的实力歌手毛不易为此片创作宣传曲《无问》，标榜“毛不易用音乐书写观后感”，将电影片段与录歌部分结合，彰显其制作之精良。与此同时，更是有大量的微博话题如“0112无问西东”与“毛不易无问西东”登上热搜榜。在上映的前一天，主创团队公布了最后一版预告片“人物版预告片”，一改之前几次的预告片深情款款的风格，采用激昂、青春、喜悦的音乐，搭配流行语标签，将几个故事浓缩为一部时尚现代风格的青春物语。如：陈鹏、王敏佳的深情故事总结为“蠢萌理工男奇招撩妹”;沈光耀为国赤诚的故事浓缩为“颜值学霸，有颜任性”等。

影片上映一周内，主创团队又发布了王菲版的《无问西东》同名推广曲，利用天后级歌手的热度与才华又一次掀起了网络讨论，于是也出现了“王菲无问西东”等微博话题，引发了全民讨论与关注。除了利用线上宣传的方式，也有电影主创映后粉丝见面会等线下活动，黄晓明针对观众的观后提问与其互动，颇具感染力。与之相衬的，电影主创发布了最后一个版本的预告片“真实的你”，将观众观影时的真实写照记录了下来，并在放映后对观众进行采访，询问观后感以及每个人对“真实”的自我理解。

影片的热度并没有随着电影的下映而消失，在映后的五个月内依然有物料传播，如：2018年法国当地时间5月15日，影片在戛纳展映并获赞，导演李芳芳携主演黄晓明登台接受致敬，同时揭晓下部电影故事发生在一千多年前，电影名字叫《士》。2018年6月1日，影片作为第十届两岸电影展之大陆电影展（台北地区）开幕影片在宝岛台湾进行展映。④

由此可见，在新时代语境下，新主流电影的传播离不开与时俱进的营销手段，除了在制作上下足功夫，在发行与放映这些阶段也依然需要重视。

三、新时代语境下新主流电影的发展期待

我们在评价《无问西东》电影所带来的艺术价值与主流价值观的同时，也从网络媒体上读到了针对电影发出的许多侧面的声音，所以不妨以此片中的一些局限性作为基础，探讨一下新主流电影在未来发展的过程中，应当作何努力。

第一，四个故事交叉叙事很容易出现故事冗长且不平衡的情况，比如在塑造吴岭澜和张果果的片段中笔墨相对较少，因此导致人物性格塑造得不饱满，没有足够的铺垫去展开叙述好一个人物，在公映的整片中还针对张果果的部分做了删减，显得张果果最后性格的转变略显突兀。

第二，臺词过于书面化，有观众认为矫情做作。为了追随电影“真实的力量”的主题，演员的对白、台词显得有些形式化，而缺少了人情味儿。

第三，为了更贴合主题，导演用四个小故事串成一个命题的大故事，似乎有些颇具野心，也就不能很好地还原每一个故事的原汁原味。在一些片段的叙事上，多用背景音乐加以衬托，催泪且煽情，这一点尤其表现在沈光耀驾机投食与空战牺牲，以及吴岭澜在迷茫的那段时光的种种反思上。

因此，在今后的新主流电影发展中，创作者首先是把握好主流社会价值观的大旗不动摇，在制作过程中尽量将其明显的部分削弱，而更多地融入对故事中人物性格的转变中去，使观众在欣赏影片时潜移默化地接受心之向往的正能量与主旋律。其次，创作者还应在故事题材的创作中使其变得更丰富、更贴近当代人的现实生活，不要产生时空的移位感，真正创作大众喜闻乐见的主流文化。再次，创作者在追求艺术创作的过程中，要结合实际生活，台词是一部影视作品的关键，在人物对白设置上要接近真实化，不要舞台化。

综上所述，中国新主流电影的发展要在展现主流意识形态的基础上，做到主流电影艺术化与主流电影商业化的配合，中国的电影才能持力续航。

注释：

①猫眼专业版——《无问西东》票房查询。

②尹鸿，梁君健.新主流电影论：主流价值与主流市场的合流[J].现代传播，2018（7）.

③邵瑜莲.国产主流电影：一个原则，三个问题[J].电影艺术，2008.

④猫眼电影专业版——《无问西东》营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