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曙白的诗

2019-11-16 05:40李曙白
西湖 2019年11期
关键词:长廊红灯灯光

李曙白

孤岛

帆在哪里桨在哪里罗盘和锚在哪里

这早就预置并且获得承诺的一切在哪里

这注定是一个倾覆之夜

被港湾背弃的船在死亡的边缘

从未畏惧但却因无休止的漂移而厌倦

宁愿成为一块石头

在空中盘旋一只海鸟墨色的影子

始终没有降落的迹象

而大海仍在低语:允诺你允诺你允诺你

那声音比咆哮还要恐怖比死寂还要冷酷

暗夜

一座大厅的灯光是突然熄灭的

不是停电没有任何迹象表明

我们所在的城市已经断电

这只是一次纯粹的熄灭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沉入夜

沉入黑暗没有惊叫没有喧哗

甚至也没有人抱怨

似乎这是一件预料之中的事

一些人选择留在原地

更多的人从大厅撤离

留下来的人等待灯光重新亮起

走出去的人寻找新的灯光

急速降落的鸟

一块灰黑色的石头

当它以必死的决心撞向我们这个星球时

其实我们都知道

它的粉身碎骨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是我们还是注视着它

紧紧盯着那个身影一秒钟

也没有离开

瓷器

一只碗

倒空又盛满盛满又倒空

在隔世的火焰与现世的股掌之间

浮生若寄

其实所有的光润

都无法自圆其说

夜色中的河流

那件黑色的大氅先是给了寂静的原野

后来是一座石桥它的黝暗

让沉默者有了沉默的理由

再后来才是苇叶和芦花

才是一直坚持微弱光亮的一条河流

我所等待的船只

始终都没有出现

端午

一件完整的瓷器被分割成几块碎片

粽叶的清香艾草和雄黄酒

我们不知道更应当相信谁的图腾

龙舟总是以激进分子的形象登场

经过一段古老的航道

在抵达终点时发现场景和角色都毫无新意

有人给我发来短信诗人节

快乐我忽然觉得自己正以同谋的身份

无可挽回地落入某个圈套

孤旅

马嚼夜草的晚上

花儿在草原上醒着

我们都曾经被自己的手指戳痛

谁和谁的影子重叠与分离

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

道路背叛道路

方向愚弄方向

夹着酒瓶回家的人

是他的脚步声延长了夜

参观一座博物馆

这看不到尽头的隧道

我们去往何处?

我们能够去往何处?

被青铜的嘴唇吻过的灯

从竹简里拔出的箭

依旧滴血

谁把雕像上的金色镀得天衣无缝

谁就能获得御赐的马褂

我们预约的航程

从未有人告诉从哪儿出发

一个石匠在铁栅栏外面吆喝

他打凿的墓碑

一千年不倒一万年不朽

手术

这是一座医院

外科手术区典型的布局

一条长廊

一边是手术室

另一边是辅助室

包括血库器械房医生休息室

还有废弃物临时放置室

我走过长廊

从这一端到那一端

一间一间的手术室每一间

门上都亮着红灯:

“手术进行中”

“手术进行中”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病人

我不知道就在这一刻

有多少这样的医院

有多少这样的手术区

有多少这样亮着的红灯

我也是个患者

我的病情虽不至病入膏肓

但也不轻来到这儿

其实我只是想找一间手术室

推开门进去带一堆器械

我自己

为自己手术

谁将这一杯茶放在

一张旧木桌上

这是一次偶然的遗忘?

抑或是刻意

留给后来人破解的命题?

这只是一杯剩茶

甘苦香涩

离开的那个人都已经品尝过了

因此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

他都不会回来

都不会重新将茶杯端起

茶色清淡残存的茶叶

在杯底匍匐

很安静很安静地

像是认命也像是享受

暮归

黄昏到来的腳步

稍稍有一些迟疑

风有点凉天空保持最后的纯蓝

没有飞鸟唯一棵树叶落尽的树冠上

空空的鸟巢

像是谁托举起的孤寂

道路依旧蜿蜒

曾经想去的地方还在远方那些地名

依旧是偶然闪烁的星辰

壮怀激烈已成云烟而此刻

最想煨一壶暖酒

依窗坐对夕阳

(责任编辑: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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