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和结构的影响

2019-11-15 07:33胡晓燕蒋冠
关键词:产业结构优化全球价值链对外直接投资

胡晓燕 蒋冠

摘 要:对外直接投资不但促进母国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升,还直接影响母国的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和结构。基于世界投入产出表的分析表明,对外直接投资显著促进了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扩张,其中对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促进效应最大,不利于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的深化;对外直接投资短期内不利于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的内涵式优化,但有利于后期优化;对外直接投资短期内有利于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的外延式优化,但长期来看该效用趋于弱化。应加强对企业的政策引导,优化对外直接投资的产业结构和区域布局,提高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能力和整体技术水平,在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扩张的同时实现结构优化,进而倒推整体产业结构升级,提升中国的全球价值链地位。

关键词:对外直接投资;全球价值链;跨境生产;结构深化;产业结构优化;逆向技术溢出

中图分类号:F125;F223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4-8131(2019)02-0073-10

一、引言

随着科技进步和经济开放,跨国公司把生产过程分割成不同的生产环节,并将这些环节分别分配到最能有效完成的国家或地区进行生产以追求整体利益最大化,在各跨境生产环节的连接过程中促成了中间品贸易的产生和发展,即形成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GVC)。一国融入全球价值链的主要途径包括对外直接投资(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OFDI)和国际贸易,其中对外直接投资较国际贸易更具有主动性和稳定性。Brach和Kappel(2009)认为发展中国家从发达国家获得的技术溢出有助于提升其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1];郭飞和黄雅金(2012)以及聂名华和徐英杰(2016)的研究表明,对外直接投资可帮助母国获得逆向溢出技术,进而拓展其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市场份额[2-3]。马述忠和刘梦恒(2016)认为中国对外直接是推动全球价值链分工下国际生产网络形成的重要途径[4]。李俊久和蔡琬琳(2016)、宋勇超(2017)的研究也发现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有助于其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升级[5-6]。

大部分研究认为对外直接投资促进了母国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提升,但在全球价值链的具体内涵和评价方法上存在较大分歧。相关研究评价一国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指标主要有三类:一是间接替代指标。比如:Herzer(2012)采用全要素生产率作为衡量价值链地位的指标[7],Gereffi(1999)、Humphrey和Schmitz(2002)将企业价值链升级方式从低到高分为工艺升级、产品升级、功能升级和链条升级四种[8-9],刘斌等(2015)分别采用出口产品质量、企业出口技术复杂度和企业营业外收入来反映产品升级、功能升级和价值链升级[10]。二是垂直专业化分工指标体系。随着增加值测算方法和国际投入产出数据库的完善,增加值成为研究全球价值链的重要工具和对象。Hummels等(2001)最早使用国际投入产出表对全球价值链进行测度,采用“垂直专业化指数”测量一国出口中的国外增加值[11];杨连星和罗玉辉(2017)基于WIOD数据库采用垂直专业化指标体系衡量全球价值链指数[12];王岚(2014)运用附加值贸易框架,对制造业各行业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的路径进行刻画 [13]。三是“全球价值链参与率”。垂直专业化指标体系由于假设条件的局限性而受到质疑,Koopman等(2010)完善了增加值核算框架,计算出口后被进口国再间接出口的本国国内增加值,并将其与出口中的国外增加值相结合计算全球价值链参与率,该指标是衡量一国全球价值链参与程度的相对数指标[14]。UNCTAD(2013)指出“全球价值链参与率”弥补了国外附加值的局限性[15],因此国内外学者广泛采用“全球价值链参与率”度量一国的全球价值链参与度,并研究对外直接投资对其的影响[16-19]。

上述文献主要研究对外直接投资是否能够有效促进母国全球价值链的升级,采用的指标多为参与率、地位指数等相对指標,但无法反映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和结构的影响。随着国际投入产出数据库、增加值核算方法等日趋完善,使得对全球价值生产规模和结构的研究成为可能。本文在探究对外直接投资影响母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的机制基础上,借鉴Wang等(2017)的划分方法[20],根据是否涉及跨境生产活动将一国或地区的产生活动分为全球价值链生产和非全球价值链生产:当增加值被用于境外的生产活动(为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提供国内生产要素)时才属于全球价值链的生产活动,即隐含于中间产品出口中的国内增加值部分才属于全球价值链生产;同时,根据中间产品出口中的国内增加值跨境的次数,进一步将全球价值链生产划分为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和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进而基于WIOD公布的2016年版世界投入产出表数据,分析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的规模和结构,并利用面板数据模型从总量和行业层面检验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和结构的影响。本文拓展了关于对外直接投资影响母国全球价值链的研究视角,并有助于深入理解通过对外直接投资促进中国融入全球价值链的机制和重要意义。

二、对外直接投资影响母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的机制

根据对外直接投资的动因,本文将对外直接投资分为四种类型:资源寻求型、效率寻求型、市场寻求型和创新资产寻求型,进而探讨不同类型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的影响机制。

资源寻求型对外直接投资:为降低原材料成本,弥补国内资源不足,母国通过对外直接投资的方式获得东道国相对丰裕的资源禀赋,如能源、矿产资源以及人力资源等。该类型的对外直接投资要求境外子公司在东道国进行勘探、开采、初级加工等一系列生产活动,在东道国技术水平有限的情况下,需要母国提供配套的机械设备及零部件、实用专利与技术等中间产品。一般来说,东道国的资源丰裕度越高,经济发达程度越低,资源需求型对外直接投资引致的母国相关中间产品和技术的出口规模就越大,对母国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的促进作用越明显。但也可能由于生产的海外布局导致国外资源型中间产品出口替代部分国内中间产品出口,使得母国资源型中间产品出口有所下降。以上两方面作用的综合影响,将决定资源寻求型对外直接投资是促进还是抑制母国的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

效率寻求型对外直接投资:母国企业通过对外直接投资将丧失比较优势的产业向外转移,利用东道国廉价的生产要素和优惠政策降低生产成本,同时有效规避国际贸易壁垒。首先,在国外建厂生产可能需要母国提供相应的技术、设备等中间产品以及相关的服务,促进了母国的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其次,由于企业生产资源的海外布局,母国部分中间产品的生产转移到国外,对母国的全球价值生产活动具有一定的挤出效应;最后,企业生产成本的降低以及贸易壁垒的减弱使企业的利润增加,企业可以分配更多的资源用于技术研发,提高企业出口高附加值中间产品的能力,从而促进母国的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因此,效率寻求型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的实际影响是以上三个方面作用的综合结果。

市场寻求型对外直接投资:母国企业为了规避贸易壁垒、接近境外终端市场而进行对外直接投资,通过在境外建厂的方式进行生产和销售,直接满足境外市场需求。境外建厂生产会增加母国相关设备及零部件等中间产品和服务的出口,使得母国中间品出口规模增加,促进母国的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同时,母国企业通过在境外设立营销与服务中心,利用接近终端消费的优势,提高产品的市场占有率,有效刺激海外需求,从而拉动母国相关产业的发展,促进母国相关中间产品出口的增加,进而促进母国的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

创新资产寻求型对外直接投资:母国企业为了获取东道国先进的技术、管理经验、品牌优势等而进行的对外直接投资,通常通过新建或并购海外研发中心等方式投资于技术密集度较高的行业。长期来看,创新资产寻求型对外直接投资可以通过逆向技术溢出效应提升母国企业的技术能力,从而提高母国企业对高附加值中间产品的供给能力和供给质量。同时,随着技术水平的提升,母国企业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和市场占有率提高,从而拉动相关产业发展,促进相关中间产品出口增加。以上两方面的作用均会促进母国的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

综上所述,对外直接投资的异质性导致其对母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和结构的影响存在差异,而东道国投资环境、发展水平、资源禀赋等方面的差异,也会导致对外直接投资表现出不同的经济效应。同时,由于产业间的关联效应存在差异,不同行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对母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的影响程度也不同,一般来说,对外直接投资行业的产业关联度越高,对母国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的影响越显著。因此,一国对外直接投资是否促进其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扩张和结构的优化,取决于不同类型、不同行业对外直接投资的规模和国别分布,并需要通过经验分析予以量化和验证。

三、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和对外直接投资的趋势

1.一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的规模测算和结构划分

本文基于WIOD数据库的世界投入产出表进行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核算,该表反映了世界多个国家(地区)和不同部门中间品与最终品的投入产出数据,借鉴Wang等(2017)的研究,将国家(地区)行业层面的国内增加值(GDP)分解为以下四部分[20]:

V^BY^=V^LY^D(1)V_D+V^LY^F(2)V_RT+V^LAFLY^D(3)V_GVC_S+V^LAF(BLY^-LY^D(4)V_GVC_F

基于是否有跨境生产活动,国家及行业层面的国内总增加值生产可以划分为四种类型(见图1):一是纯国内生产(记为V_D),即国内生产并在国内消耗的增加值,不涉及跨境生产活动,此类增加值仅为满足国内最终需求而生产;二是传统贸易生产(记为V_RT),体现为最终产品、服务出口中隐含的国内增加值,此类增加值以满足国外最终消费为目的,虽有一次跨境,但其中间投入的所有增加值都是来自国内;三是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记为V_GVC_S),即以中间产品的形式出口、进口国用于生产其国内消费品的国内增加值生产,此类增加值用于满足国外的最终需求,境外生产活动仅限于直接进口国内部,只跨越了一次国境;四是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记为V_GVC_F),即隐含在中间产品出口中、被进口国用于生产中间产品或最终产品并出口至第三国或回流至源头国的国内增加值生产,此类增加值用于满足国内或国外的最终需求,至少跨越了两次国境。前两类生产活动没有国内生产要素出于生产目的而跨越国境,整个生产都在境内进行,因此不涉及跨境分工,属于非全球价值链的生产活动。而在后两类生产活动中,国内增加值被用于他国进行再生产,至少经历了一次跨境生产,属于全球价值链的生产活动,并可进一步解构出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和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

2.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和结构变化趋势

从图2可以看出,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从2000年的98116亿美元增长到2014年的10 08957亿美元,年均增长率为1811%,高于GDP年均增长率826个百分点,高于总出口年均增长率近1个百分点。其中,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从62436亿美元增长到6 36359美元,年均增长率为1804%;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从35680亿美元增长到3 72598亿美元,年均增長率为1824%。2000—2008年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占比呈上升趋势;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由于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等因素,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占比出现波动性下滑;2000—2014年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占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的比例保持在35%以上。可以看出,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呈现出强劲的增长趋势(2009年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下降,但很快在次年开始恢复上升趋势),但还是以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为主。

3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资本存量规模及其增长情况

从图3可以看出,2003—2014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资本存量呈快速上升趋势,从2003年的33222亿美元增长至2014年的8 82642亿美元,平均增速高达3474%。在经历过2007年和2008年爆炸式增长后,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2009年后增速有所回落,但存量规模仍然保持稳速增长。

4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与全球价值链生产对比

比较图2和图3,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增速在2004年和2007年达到阶段性峰值,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在2004—2006年和2010—2011年呈较快的攀升态势,并分别在2006年和2011年出现阶段性峰值。据此可以推断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规模增长对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增长具有促进效应,但由于投资的效应通常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反映出来,所以对外直接投资对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效应存在滞后性。值得注意的是,2011年对外直接投资也出现了一次小高潮,但随后两年并没有出现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增速的峰值,反而出现了小幅下滑。从世界经济发展形势看,2002—2008年是全球价值链生产快速扩张期,2009—2011年全球价值链生产在国际金融危机后也出现了快速反弹,但自2012年开始全球价值链生产没有进一步增长甚至出现下滑(部分学者断言与全球价值链相关的深度全球化开始进入停滞期)。而中国的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在2012年后并没有出现停滞,仍保持36%以上的逆势增长,笔者认为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的强力拉动效应是其重要原因之一。

四、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和结构的影响

1模型与数据

根据相關理论,本文参考Bergstrand和Egger(2007)的研究[21],设计如下回归模型:

lnGVCijt=α0+α1lnOFDIijt+α2lnGDPit+α3lnGDPjt+α4lnDISij+α5lnPGDPij+uj+vt+εijt

其中,j代表东道国,t代表年份,i代表母国(本文中为中国);GVCijt为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的规模,OFDIijt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资本存量,若α1系数显著为正值则说明对外直接投资有利于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增长;GDPit为中国的总产出(反映母国的生产供给能力),GDPjt为东道国的总产出(反映东道国的市场总需求水平),DISij为母国与东道国的地理距离由于各生产环节连接时存在运输费用,距离成为阻碍全球价值链生产活动的重要成本因素之一。 ,PGDPij为东道国人均GDP若东道国人均GDP较高,说明该国生产力水平较高,市场供给能力较强,人均需求较大且对高品质产品具有结构性偏好。因此,该国通常占据价值链上游核心技术生产环节或下游终端市场环节的主导地位,拥有全球价值链生产分配的掌控权。 ,uj为国别固定效应本文根据《2014—2015年全球竞争力报告》,按国家竞争力排名将东道国分为高于和低于母国国际竞争力的两组国家。 ,vt为时间固定效应。引力模型通常还会考虑两国语言是否相同、两国是否接壤、是否签订自由贸易区协议等因素,但本文选取的样本国家的语言与中国均不相同,且仅俄罗斯、印度与中国接壤,样本时段内只有印度尼西亚与中国签订FTA,所以模型中未纳入这些变量。

探究对外直接投资是否有利于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的优化,需要明确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优化的内涵。本文从两个维度判别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是否优化:一是根据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或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的占比变化判断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是否深化。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占比越高,说明更多的增加值多次跨境深度参与跨境生产活动,全球价值链的生产链条得到延伸,是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深化的体现。二是根据总全球价值链生产中的资源行业和服务行业占比变化判断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产业结构是否得以优化。若资源行业的占比下降,意味着全球价值链生产中资源利用率得到提高,资源依赖度下降,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产业结构得到内涵式优化;若服务行业占比上升,意味着全球价值链生产向价值链的高端增值环节攀升,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产业结构得到外延式优化。由于不能直接将复杂和资源行业及服务行业全球价值链生产占比作为模型的因变量,因此采用间接推理的方法,构建模型如下(以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为例):

lnGVCFijt=β0+β1lnOFDIijt+β2lnGDPit+β3lnGDPjt+β4lnDISij+β5lnPGDPij+uj+vt+εijt

其中,GVCFijt为中国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将两个模型的变量系数进行比较,若β1>α,则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对外直接投资弹性大于总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对外直接投资弹性,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占比将随着对外直接投资的增加而上升,即对外直接投资促进了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的深化;反之,则相反。同理,若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对外直接投资弹性系数低于总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对外直接投资弹性系数,则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占比下降,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得以深化。类似的,也可根据资源行业和服务行业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与总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系数比较,判断对外直接投资是否促进了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的内涵式优化或外延式优化。

本文测算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数据均来源于世界投入产出表(WIOD)和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全球价值链研究院数据库,对外直接投资数据均来自《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中国和东道国的GDP及人均GDP数据均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两国间的地理距离数据来自CEPII数据库。由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可得数据始于2003年,因此样本期间为2003—2014年;同时,由于数据缺失等问题,本文最终选择了中国对41个经济体的样本数据进行回归分析。

2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影响

根据样本数据特征,本文选用面板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采用异方差稳健标准误进行估计。表1依次报告了总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资源行业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和服务行业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样本回归结果,结果显示对外直接投资显著促进了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扩张,但对不同类型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促进效应的大小存在差异。其中,对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促进效应最大。根据《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目前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主要集中在价值链前端的矿产资源行业和末端的批发和零售业,而这部分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主要在于东道国生产国内消耗品时采用中国的中间产品,所以目前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扩张的促进作用较大。中国GDP、东道国GDP和两国间地理距离等变量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中国综合供给能力的增强、东道国总需求的扩张、地理距离接近均能促进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增加。东道国人均GDP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东道国经济水平越高,其自主供应能力越强,需求层次越“挑剔”,可以选择性地利用国外生产资源,不利于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扩张。

前文的数据观测发现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影响可能存在滞后效应,表2汇报了滞后一至三期对外直接投资资本存量的系数估计结果,均显著为正,说明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具有长期促进效应。无论是总量全球价值链,还是简单全球价值链或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与当期对外直接投资的促进效应相比,滞后一期有所滑落,但均在滞后二期有明显回弹,这一回归结果与数据观测结果吻合,也符合现实情况。无论是绿地投资还是兼并收购,相关审批、前期固定资产投资、人员就位以及市场推广等都需耗费一定的时间,对外直接投资的滞后效应反映了投资转化为实际生产能力有一定的时滞期。

3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的影响

根据表1和表2,当期对外直接投资对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效应大于对总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效应,即对外直接投资提升了中国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占比,不利于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的深化;同时,各滞后期对外直接投资对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效应均大于对总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效应,且呈现出滞后期越长差值越大的特征,表明长期来看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的深化是边际递减的。其原因在于,受东道国产业保护、知识产权保护等政策限制,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上游研发环节的投资难以取得大规模突破,而这类对外直接投资更能促进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能力的提升(即生产高技术含量的通用中间品)。

当期对外直接投资对资源行业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效应大于对总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效应,表明短期内对外直接投资不利于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的内涵式优化;但各滞后期对外直接投资对资源行业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效应略小于对总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效应,说明长期来看对外直接投资有利于后期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的内涵式优化。当期和滞后一期对外直接投资对服务行业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效应大于对总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效应,表明短期内对外直接投资有利于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的外延式优化;但滞后二期和滞后三期对外直接投资对服务行业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作用小于对总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作用,说明长期来看对外直接投资对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的外延式优化效用趋于弱化。服务业的生产周期相对较短,且能较快转化为实际生产力,因此对外直接投资在短期内能迅速提升中间产品出口增加值中服务业的占比。

4稳健性检验

由于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扩张也可能会促进对外直接投资,为解决内生性问题,本文选取工具变量并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进行稳健性检验。工具变量应与对外直接投资高度相关,但对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没有直接影响。参考贺培等(2017)的做法[22],采用世界银行Doing Business數据库中的建设许可(Dealing with Construction Permits)前沿距离指数该指数包括建设一个仓库等固定设施所需要的手续、时间和费用以及接受的检查、安全系统监控等。 和美国传统基金会发布的年度商业投资自由度指数该指数是一国新设企业需办理的手续数目、成本、最低资金和企业关闭需要的时间、费用以及关闭企业的恢复率等指标的综合评价值。 作为工具变量两个指标分别在一定程度上衡量了当地固定资产建设成本和商业投资环境,因此会对中国对外投资产生直接影响,但又不会对中国向该国的出口产生直接影响。 ,并用对外直接投资(滞后一期)的份额进行加权处理旨在体现东道国投资成本和环境因中国对该国直接投资份额的不同而产生的不同程度影响,计算公式为:Zjv=lndexjt×OFDIjt-1∑jOFDIjt-1,其中,lndexjt为t时期j国的建设许可前沿距离指数和商业投资自由度指数,OFDIjt-1为t-1时期中国对j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存量。 。同时,为确保工具变量与干扰项也不相关,进行两方面的检验:一是采用Anderson(1984)提出的LR统计量检验工具变量的使用是否存在识别不足问题[23],即工具变量与内生变量之间的相关性是否足够强;二是采用Hansens J统计量检验模型中是否存在过

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Kleibergen-Paap rk LM统计量在1%的水平下显著,拒绝模型存在识别不足的原假设;Kleibergen-Paap rk Wald F统计量在10%水平上拒绝原假设,工具变量与内生变量高度相关;Hansens J统计量不显著,工具变量与随机干扰项不相关。检验表明本文选取的工具变量是合理有效的,同时回归结果中的变量系数符号和显著性与表1的结果基本一致,说明本文的回归结果及结论是稳健的。

五、结论与启示

随着“走出去”战略和“一带一路”建设的实施,中国企业通过对外直接投资提升了中国参与全球生产的资源配置能力和供给能力,扩大了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的规模。但是,当前全球价值链生产主要由跨国公司主导,发展中国家嵌入全球价值链时易陷入价值链低端锁定,且从中获益微薄。因此,在看到对外直接投资促进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扩张的同时,也要客观认识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中存在的结构问题,并积极应对,在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扩张的同时实现结构优化。

本文研究表明:对外直接投资有效促进了中国各种类型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扩张,且具有长期性和滞后效应;对外直接投资对不同类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促进效应存在大小差异,其中对简单全球价值链生产规模的促进效应最大,进而不利于中国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的深化;短期内对外直接投资不利于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的内涵式优化,但从长期来看有利于后期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的内涵式优化;短期内对外直接投资有利于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的外延式优化,但从长期来看对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的外延式优化效用趋于弱化。

根据本文的研究结论,提出以下建议:一是加强对企业的政策引导,优化对外直接投资结构。对外直接投资结构很大程度上影响到全球价值链生产结构,应加强对高技术领域、核心关键技术部门的对外直接投资,提高对外直接投资对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促进作用,避免陷入低端价值链锁定。二是通过对外直接投资的结构调整倒推产业结构升级。充分发挥对外直接投资的边际产业转移效用,减轻国内对传统行业的依赖,把盈余生产要素配置到价值链两端的高回报领域(如技术研发和市场营销等研发服务部门),逐步实现全球价值链生产产业结构从内涵到外延的优化,进而推动整体产业结构升级。三是优化对外直接投资区域布局,充分利用其逆向技术溢出效应提升整体技术水平。大力支持创新资产寻求型和市场寻求型对外直接投资,鼓励企业对发达国家和地区直接投资,获取先进的关键核心技术及管理经验,提升复杂全球价值链生产能力。此外,必须重视的是,国际政治经济环境的变化将直接影响对外直接投资和全球价值链生产。因此,需要高度关注中美贸易争端引起的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和结构变化,警惕其对中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生产的负面影响。要积极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优化对外直接投资的战略布局,最大限度减少全球价值链生产调整对整体经济发展造成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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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 Xiao-yan, JIANG Guan

(School of Economics, Yunnan University, Kunming 650091, Yunnan, China)

Abstract: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not only promotes global value chain level of mother country but also directly affects the production scale and structure of global value chain of the mother country. The analysis based on the global data of input and output shows that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significantly boosts the expansion of production scale of Chinas global value chain, among which the boosting effect on simple global value chain production scale is biggest and is not conducive to the deepening of the production structure of global value chain, that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is unhelpful to the connotation-style optimization of production industry structure of Chinas global value chain in short-term but is helpful to later optimization, and that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is conducive to the extension-style optimization of production industry structure of Chinas global value chain in short-term but in long-term this effect tends to weakening. China should strengthen the policy guide for the enterprises, optimize industrial structure and regional layout for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promote the production capacity of complex global value chain and holistic technical level, realize structural optimization while the expanding production scale of global value chain, furthermore counter-boost the upgrading of holistic industrial structure so as to promote Chinas global value chain position.

Key words: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global value chain; cross-border production; structure deepening; industrial structure optimization; reverse technical spill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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