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 陆丰联 董志勇
摘 要:创新是提升企业和国家竞争力的源动力,因此找到激励企业创新的因素是重中之重。本文采用2008-2015年上市公司研发投入和发明专利产出数据,考察政府创新规划执行压力、政府补贴和企业高管持股计划三种不同类型激励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结果发现,政府补贴和企业高管持股计划对企业研发投入和专利产出具有更显著的影响;企业产权性质、公司治理和高管创新精神对激励发挥作用产生显著影响。基于上述结论,本文提出了政府和企业激励创新的相关政策建议。
关键词:企业创新;政府激励;企业激励
中图分类号:F273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4-8131(2019)02-0021-15
一、引言
创新是决定企业和国家竞争力的关键因素。一方面,创新成果影响着企业的市场份额、未来现金流及利润,因而企业股东,特别是注重长期利润的股东更倾向于促进企业创新。另一方面,调整产业结构与建立创新型国家是政府的执政目标,中央对创新的关注要求地方政府重视创新能力,激励企业创新。而企业激励和政府激励两种激励中,究竟哪类的激励行为更能促进我国企业创新是值得深究的问题。因此本文的目的就在于利用上市公司数据对我国企业创新激励主体的作用程度与激励方向进行比较。
上市公司的控制权和经营权通常是分离的,日常经营决策由管理层制定并实施。因此,股东对企业创新的激励主要是通过对公司高级管理层和员工的创新行为给予相应激励来实现,这些激励方式包括与公司长期绩效和创新挂钩的薪酬、股权激励计划等[1-2]。本文将这种来源于公司内部的创新激励视作企业激励。
政府对于企业创新的刺激主要有行政指令和经济激励两种形式[3-4]。为提高创新力,地方政府每隔五年制定一次“科技发展×五规划”,在其中规定五年内研发投入占GDP的比重、每万人专利申请量等数量指标。本文将这种激励方式视作政府方面的行政指令激励,使用上一年地方政府创新发展指标完成情况度量地方政府当期面临的创新压力,以此度量地方政府当期对企业创新激励的动机强度;地方政府制定规划纲要后,对其辖区企业给予必要财政补助、税收优惠、贷款便利等,促使企业提高创新能力。本文将这种激励方式视作政府方面的经济激励,文章主要考察政府补贴激励形式。在研发创新过程中,政府与企业之间存在的信息不对称可能会弱化政府补贴的激励作用,不完善的补贴政策甚至可能会导致处于信息优势的企业方在获取补贴的实际操作中,作出与激励目标相悖的选择。
既有文献对单激励主体的作用进行了丰富的研究,而对于多激励体系中各激励主体之间的激励作用程度和激励方向的考察比较少。因此本文使用2008-2015年上市公司研发投入和发明专利产出数据,考察了企业创新激励的来源偏向。实证结果显示,政府激励并不会对企业研发投入和发明专利产出产生显著影响,企业激励则能够显著提高研发投入,但对发明专利产出没有显著影响;企业的产权性质、公司治理和高管的创新精神对企业激励发生作用会产生显著影响,具体来说,在国有企业或具有政治关联企业中,政府补贴对研发投入的激励作用显著为负;在公司治理较好的企业中,高管持股计划的激励作用更显著;在高管具有创新精神的企業中,企业内部激励对研发投入和创新产出的影响都更显著。
基于上述发现,本文具有以下两方面的创新:一方面,在理论上,不仅考察对于不同企业,企业激励和政府激励在促进企业创新中的作用,而且考察两种激励起作用的机制,能够从理论上解决处于结构转型中和深化改革中的新兴市场我国企业创新激励的来源问题,为创新型国家的建立提供理论基础。同时,也弥补国内关于企业创新激励相关问题研究的空白。另一方面,在现实中,当前我国企业整体创新不足,根源在于激励不足,本项目的研究可以帮助不同类型企业寻找到准确的创新激励来源,为企业提高创新能力提供参考借鉴;也为政府部门在制定激励企业创新的政策时提供参考借鉴。政府建立创新型社会的途径应当是使用偏市场化的经济激励手段来促进企业创新,而非单纯制定创新发展规划,同时,政府应鼓励具有创新精神的高管进行创业,给予他们必要的政府补贴,并且补贴不应当建立在短期指标考核上。企业在聘用高管时应到考虑具有创新精神的高管,并且建立良好的公司治理环境,以及施以高管持股计划等激励手段,这样才能不仅促进企业研发投入,更能促进企业创新产出。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1激励形式与企业创新
根据现代公司理论,公司是各利益相关者(股东、管理者、债权人等)之间一系列契约的集合。股东作为企业所有者,以企业价值与风险投资回报的提升为目标;而管理者作为代理人,除了实现股东财富最大化以外,还追求个人利益和声望的优化与稳定。股东与管理者目标实现差异的原因之一在于企业创新活动。由于创新周期长、风险高、成果不可预测[5],导致企业创新成果产出滞后于资金投入,不利于短期内利润的提升,影响高管的业绩与职业地位,高管会以牺牲公司长期价值来实现短期个人职位和声誉的提升 [6]。另外,创新源于企业家的创造性破坏,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对企业创新活动乃至利益增长都至关重要[7-8]。创新活动的特征决定了企业管理者需要付出额外成本学习掌握新技术[9],而企业管理者“局外人”身份、追求安逸稳定生活的偷懒心理会降低他们提高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的努力程度。综上,企业创新的关键在于企业高管要有创新的动机和意识,即需要存在激励高管创新的因素。为了激励高管从事长期高风险的创新活动,公司股东往往通过股权激励将高管的利益与公司长期绩效捆绑在一起,实现股东和管理者之间利润共享、风险共担[10],使股东利益与管理者利益相一致,使高管从关注短期利益转为关注企业的长期创新发展[11-12],捆绑高管利益与公司长远利益,提高高管创新意愿、投入和产出水平。
企业自主创新成果具有“准公共品”特性,其正外部性使竞争企业存在“搭便车”行为,导致企业创新研发的私人回报率低于社会回报率,打击了企业的创新积极性,仅依靠市场对创新的激励无法达到社会最优研发投入水平[7] [13-14]。同时,由于企业创新所具有的周期长、风险高、成果不可预测等特征,提高了企业资金需求,增加了调整成本和回报周期[15],加剧了信息不对称程度,导致企业陷入融资困局,减弱了创新的持续性。因此,上述几个因素导致企业创新活动面临着市场失灵与投资不足的双重困境[16-18]。根据市场失灵理论,政府调控能够有效解决市场失灵,弥补在资源配置中市场的缺陷。政绩考核是地方政府对区域经济体系进行影响的主要方式[19],科技创新在当前政绩考核中已成为新的标杆[20]。在新的考核体系和考核压力下,地方政府的创新意愿与创新动力提高,更倾向于通过直接补贴等经济激励手段对企业给予直接补助,为企业提供外部支持[21],缓解信息不对称,破除企业融资约束,降低创新风险与成本,减轻资金压力,减少可能损失,增加创新收益,催化企业创新活动[22-24]。而相较之下,单纯的行政指令带来的政府创新发展压力并不能够直接降低企业从事创新所面临的短期风险,因此对企业创新活动无显著的直接影响。企业创新活动是一个周期长、需持续积累的过程[25], 而政府创新发展压力和政府补贴具有一定的短期性和针对性,不足以支撑企业长期的创新活动。另外企业对于政府补贴的使用与分配也具有一定的阶段性,补贴与创新活动、使用分配在时间上的错配决定了创新成果产出有一定的滞后性[26],因此短期性的政府补助不会对创新成果即专利的产出有显著影响。
综上,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a:高管股权激励计划和政府财政补贴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显著影响;地方政府创新发展压力对企业研发投入无显著影响;
H1b:高管股权激励计划对企业专利产出具有显著影响;地方政府创新发展压力、政府财政补贴对企业专利产出没有显著影响。
2激励形式与产权制度
与民营企业不同,提高国有企业高管对企业创新活动的关注可能需要非经济因素的激励。我国国有企业领导同时具备“经济人”和“政治人”特征,他们的晋升一般由政府决定,具有“准官员”性质,他们更加关注自身的政治生涯发展,愿意牺牲暂时的经济利益来换取政治生涯的发展,实现政治晋升,成为拥有实权的政府官员,而非典型的职业经理人[27-28]。因此,如果通过股权激励计划将国有企业高管的利益与企业长期利益捆绑在一起,其对企业研发投入影响更显著。
与政府关系密切的企业更容易获得各种好处,如政策补贴与融资优惠,以及在获得政府政策与相关信息的便利[29]。而在企业获得研发补贴后,也不一定将该资金用于研发领域[24],因为寻租会降低创新活动的边际生产率,从而降低企业的研发投入[30]。另一方面,在资源禀赋上国企较民企优势明显,在获得政府补贴之后,加剧了再国企本身所拥有的丰富资源基础上的资源冗余,而在国企内部存在着多重代理、监管不严等问题,政府补贴会造成资源浪费、特权主义现象的发生频率和概率[31],同时也削弱国企进行创新活动承担创新风险的动力和意愿。对于民营企业,政府补贴直接缓解了企业创新活动中面临的资金和资源约束,促进民营企业提高研发投入进行创新[32],另一方面,在组织和管理上民营企业较国企灵活性与自主权更大,在创新资源向成果产出的转化上效率更高[33]。因此,政府补贴对国有企业或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创新的影响更弱。
对于民营企业,若公司治理良好,如董事会规模越大、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越高,其面临的委托代理问题较轻,对高管的监督作用越强,股权激励计划对创新的影响越弱[2][34];对于国有企业,股东和董事会对高管的监督效果较弱,高管在一定程度上既是决策者又是执行者,较少的外部股东实际上是弱化了对高管的监督,因此,董事会规模越大、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越高,股权激励计划对创新的影响越强。由于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对企业创新活动乃至经济增长都至关重要[7-8],而通常高管学历越高,表现出的创新精神越强。因此,无论是政府激励还是市场激烈,高学历(研究生及以上学历)都强化了激励对创新的影响。
综上,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a:相较于民企,国企财政补贴对创新的促进作用更弱,股权激励对创新的促进作用更强;
H2b:政治关联会弱化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市场化率越高的地区,企业内部激励作用大于政府激励;对于民营企业,董事会规模和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对股权激励具有弱化作用,而国有企业则相反;研究生及以上学历高管对几种激励都有强化作用。
三、样本和实证设定
1样本和数据
本文搜集了2008至2015年上市公司研发投入数据,因此样本时间范围设定为2008-2015年。首先,根据Wind数据库中的2015年底所有A股上市公司代码,在巨潮资讯网站上查找此时间段内的年度报告,根据其中的管理费用和开发支出两项得到企业研发投入。然后,按照上市公司名称在Wind数据库中查找其子公司,并根据母公司和子公司名称在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中查到各公司的发明专利申请和授权、外观设计以及实用新型专利等数据。最后,为上述两类样本匹配Wind数据库中的财务数据和公司治理数据。
省级层面数据中各省份的创新发展5年规划指标来自各省份政府或科技厅(局)门户网站发布的文件;各省份的地方生产总值和人口数据来自中经网产业数据库;各省份的研发投入、专利数据和科技从业人员数量数据为从《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经人工整理得到。
2变量设定
(1)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包括企业研发投入强度和专利数量。1)研发投入强度,为研发投入与当年销售收入的比值,用RDInt表示。2)专利数量,为企业发明专利授权数量,用InvGrt表示。由于专利数据存在截断现象,本文根据Hall对发明专利授权数据进行调整[35]。图1
给出了 2000-2004年间我国发明专利申请授权时滞与授权比例情况。在这一时间段内发明专利申请和授权的平均时滞为3444年,最短1337年,最长1016年,第一分位数为271年,中位数为3162年,第三分位数为397年,标准差为1057年。
根据时滞,本文得到各年度发明专利授权数量的调整权重,如表1:
(2)解释变量
本文的解释变量主要包括以下变量:
1)政府创新发展压力。为上年度研发或专利在所在5年期间内的实际完成率,分别用RDCR和PTCR表示,完成率越低,则压力越大,政府对企业创新的需求也越大,即政府激励越强。在创新发展5年规划中,地方政府会设定研发投入和专利数量指标,研发投入指标为5年规划期末,地方研发投入占地方生产总值比例;专利数量指標通常有多个,包括人均有效专利数、发明专利申请数、专利授权数等,对于有多个指标的省份,本文以每个指标的完成情况的算术平均值作为专利指标的完成情况。2)政府补贴。为上年度政府补贴与销售收入的比值,用SubsidiesR表示。3)高管股权激励。为上年度高管持股数量与上年末总股数的比值,用CGOwn表示。4)国有企业。虚拟变量,记国有企业为SOE,如果企业实际控制人为政府或政府部门,则认定该企业为国有企业,记SOE=1,否则为0。5)政治关联。虚拟变量,记有政治关联为PC,如果企业高管为人民大会代表或者政治协商委员,则认为该企业为政治关联企业,记PC=1,否则为0。6)市场化指数。本文引用樊纲等2016版中国市场化指数数据以及根据历年市场化指数平均增长幅度预测的2015年市场化指数来衡量各省市场化程度,用MIndex表示。7)董事会规模。为上年度董事会人数,在实证中取其自然对数值,记为BSize。8)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为上年度第一大股东持股数量与上年末的总股数的比值,记为BlockShrP。9)高管创新意识,以高学历高管比例来衡量。为高管和董事会中具有研究生及以上学历人数占比,记为HighEdu高管创新意识反映了高管对于创新活动的认知、重视程度、设想等,由于难以直接获取企业高管创新意识的主观性数据,本文在研究时采用高学历高管比例这个客观特征来进行衡量。 。
(3)控制变量
根据已有文献,本文在实证模型中控制以下可能对企业研发投入和产出造成影响的变量:1)企业总资产,为上年度总资产的自然对数值,记为Asset;2)账面市值比,为上年账面价值与总市值的比值,记为BM;3)现金,为上年末现金资产占总资产的比例,记为Cash;4)资产负债率,为上年末总负债与上年末总资产的比值,记为Debt;5)销售增长率,为上两年到上一年企业销售收入增长率,记为SaleGrth;6)资产回报率,为上年末税前净利润与上年末总资产的比值,记为ROA;7)公司成立时间,为公司成立至回归当年的时间距离,单位为年,记为Age;8)基金持股比例,为上年末基金持股数量与上年末总股数的比值,记为FundShrP;9)人均地方生产总值,为上年地方生产总值与地方总人口的比值,记为GDPPC;10)科技人员数量,为上年地方每10万人口中从事科技工作的人口数量,记为STPR;11)地方研发投入强度,为上年研发投入与上年地方生产总值的比值,记为RD2GDP。
3模型设定
本文将企业研发投入和专利产出看作政府创新发展压力(即上一个五年期内研发或专利完成率)、当期政府补贴、当期高管股权激励等的相关函数,根据学者已有研究,选取上述企业相关变量与地区相关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分别构建如下两个模型:
RDInti,p,t=α+β1RDCRp,t-1+β2SubsidiesRi,p,t+β3CGOwni,p,t+γControlst-1+Year and Industry Effect+εi,p,t(1)
模型(1)为企业研发投入激励因素研究模型。其中,脚标i表示公司,p表示公司i所在省份,t表示年份;控制变量Controls包括上一期的研发投入强度、企业总资产(Asset)、账面市值比(BM)、现金(Cash)、资产负债率(Debt)、销售增长率(SaleGrth)、资产回报率(ROA)、公司成立时间(Age)、基金持股比例(FundShrP)、人均地方生产总值(GDPPC)、科技人员数量(STPR)、地方研发投入强度(RD2GDP)。根据F检验与Hausman检验,本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估计模型(1),并在省级层面对估计系数标准误做Cluster修正。
InvGrti,p,t=α+β1PTCRp,t-1+β2SubsidiesRi,p,t+β3CGOwni,p,t+γControlst-1+Year and Industry Effect+εi,p,t(2)
模型(2)为企业专利产出激励因素研究模型。控制变量Controls与模型(1)相同。鉴于专利数量的特征,本文采用固定效应和Tobit两种方法同时估计模型(2),以给出更稳健的估计结果,并在省级层面对估计系数标准误做Cluster修正。
在研究各种激励对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影响差异时,本文在模型(1)和(2)中加入国有企业虚拟变量(SOE)与三种激励方式的交叉项。在研究其他因素对三种激励程度造成的影响时,本文分别在模型(1)和(2)中加入这些因素与三种激励方式的交叉项。
四、研究结果
1描述性统计
表2给出了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省级层面上,各省份专利平均完成情况好于研发投入,但省份之间两者差异较大,研发投入最低完成率294%,专利完成情况最低只有198%,研发投入完成情况最高仅有1081%,专利完成情况最高则达到4471%。在公司层面上, 研发投入占销售收入比例平均为374%,最高达2891%,最低仅有0009%;政府补贴平均占销售收入的13%,高管平均持股比例为101%。所有样本中,国有企业的比例为423%,具有政治关系的公司有375%,董事会平均人数为46人,第一大股东平均持股比例为347%,高管中具有研究生及以上学历的人数比例平均为474%。
表3给出了按创新发展压力分组统计的变量均值情况。第1部分是按研发完成率(RDCR)分组统计。研发投入完成情况最好的为组3(967%),最差为组1(568%),并没有显示出压力越大,对公司研发的激励越大;政府补贴方面,组1(0012)略低于组3(0014);高管持股比例方面,组1(0067)也远低于组3(0147);此外,组1中的国有企业比例更高,有政治关联的企业更多,公司所在地区市场化进程指数更低。第2部分给出的按专利完成率(PTCR)分组统计结果表明,专利完成情况最差的组1和最好的组3相比,发明专利数量差异并不大;政府补贴方面,组1平均获得补贴略高于组3;组1的高管持股比例也高于组3。
2企业研发投入的激勵因素
为验证假设1a,表4检验了激励与企业研发投入之间关系。对于所有样本,即使控制公司和所在省份过去一年的研发投入,RDCR的估计系数在5%水平下仍显著为0777,并没有支持地方政府创新发展压力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正向影响的观点,反而支持了假设1a;SubsidiesR和CGOwn的估计系数在5%水平上也显著为正,表明企业获得的政府补贴越多,高管股权激励越高,企业在研发上的投入越高,这一结果与已有研究相似。虽然地方政府会定期发布创新发展规划,并制定规划指标,但是这些指标并不会对企业研发投入产生正向的影响,反而是研发投入的惯性起着更显著的作用;政府能够激励企业研发投入的主要手段是政府补贴,而非行政指令;企业自身的激励方式也具有显著效果。综上,本文提出的假设1a得到支持。
考虑产权制度的影响,本文在模型中引入虚拟变量SOE,结果表明,政府的创新发展规划对国企和民企的研发投入都没有显著影响;政府对国企进行补贴得到的效果显著低于对民企进行激励的效果;而对于国企,企业内部激励模式也具有显著作用。即本文的假设1a和假设2a都得到验证。
表5的结果列出了能够影响激励发挥作用的因素,具体分析如下:
对国有企业,是否具有政治关联对激励发挥作用没有显著影响。本文认为国有企业本身与政府联系更紧密,是否具有政治关联不影响两者之间关系,因此三中激励的作用不会发生显著变化;企业所在地区的市场化指数则显著影响政府补贴与国企研发投入的关系,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方,经济更加发达,资源产生集聚效应,更多的补贴能够带来更高的研发投入,因此政府补贴对国企研发投入的影响更显著。由于高管持股计划本身是偏市场化的激励方式,所以市场化程度的差异不对其产生显著影响。董事会规模则显著影响高管持股计划与国企研发投入的关系,董事会人数越多,对高管的监督约束作用更强,更能促使高管执行持股计划,着眼于公司长远发展,激励其提高国企的研发投入;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对三种激励形式的作用不产生显著影响,可能原因是国企的第一大股东就是政府或国企,所以第一大股东持股的影响本质上与其国企性质的影响效果等同,不存在显著的边际作用;高管中高学历人数占比则显著影响政府补贴和高管持股计划对研发投入所发挥的作用,当高管团队中研究生及以上学历占比更多时,高管的创新精神越强,公司创新决策实施越积极。对具有创新精神的企业实施政府补贴和高管持股计划,更能够使这些公司的创新精神得到发扬,对研发投入的正向影响更加显著。
对民营企业,具有政治关联的民企获得更高政府补贴后在研发投入上反而显著更低,已有研究表明政治关联能够帮助民企获得政府补贴,因此政府补贴对于它们来说不是稀缺资源,并且是一种短期资源,当这些民企拿到补贴后最优的决策是进行短期投资,而非进行长期研发投入;同国企一样,市场化程度越高,经济越发达,资源聚集效应体现,政府补贴在发达地区更能激励企业创新;董事会规模对三种激励的作用不具显著影响,可能原因是民企董事会由个人掌控,董事会决策与民企性质对激励作用产生的影响是等同的,不具有显著的边际作用;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越高,政府创新规划对企业研发投入的影响越不显著,实证检验并没有发现显著为负的估计结果;当民企高管具有创新精神时,政府补贴和高管持股计划对研发投入的影响也越高。
综上,前文提出的假设2b得到验证。
3企业专利产出的激励因素
本文对三种激励与企业发明专利产出的关系进行考察,结果列在表6和表7中。
表6中,对于所有样本,三种激励方式对企业发明专利产出都没有显著的影响,分国企、民企样本得到的实证结果也一样。政府规划目标的完成压力和政府补贴对于企业来说是短期因素,而专利是长期创新成果,因此这两种激励对企业的专利产出不具有显著的影响;高管持股计划的意图是将高管的利益与公司长远发展捆绑在一起,但由于我国股市投资的短视化,导致持有股票的高管只关注当前股价而不重视长期创新成果,因此高管持股计划对专利产出没有推动作用。
表7的结果给出了影响激励与国企和民企发明专利关系的因素。对于国有企业,政治关联、市场化进程指数、董事会规模并没有对三种激励与发明专利产出的关系产生显著的影响,原因可能仍然是三种激励并没有对国企高管产生长远的激励作用。而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更高、高管具有更强创新精神时,高管持股计划越高的国企能够产出更多发明专利。对于民营企业,除了高管团队的创新精神,其他因素——政治关联、市场化进程指数、董事会规模、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对三种激励与民企发明专利产出的关系并没有显著的影响。而当民企高管存在更强创新精神时,高管持股计划对企业发明专利产出具有更显著的影响。原因可能是,高管持股计划相较于其他激励方式具有更加长远的激励作用,对于发明专利这种长期创新活动,高管持股计划显示出更好的激励效果,尤其是当高管具有更强创新精神时,激励作用更显著。
五、结论
本文使用2008-2015年上市公司研發投入和发明专利产出数据,对企业创新是受政府因素还是自身因素所激励进行了考察。每5年地方政府会发布创新发展规划,并制定研发投入和专利产出的规划指标,本文利用这些指标的完成率代表地方政府创新发展压力,作为政府激励中行政指令的代理变量,用政府补贴作为政府激励中经济激励的代理变量,用高管持股比例作为企业激励代理变量。实证结果显示,行政指令并不会对企业研发投入和发明专利产出产生显著影响,经济激励和企业激励则显著提高研发投入,但对发明专利产出没有显著影响;企业的产权性质、公司治理和高管的创新精神对企业激励作用会产生显著影响,具体来说,对国有企业或具有政治关联企业进行政府补贴显著抑制了补贴对研发投入的激励作用,在公司治理较好的企业中,高管持股计划的激励作用更显著,高管具有创新精神的企业中,企业激励对研发投入和创新产出的影响都更显著。
综上,企业激励更能促进企业研发投入和产出。本文的结果对于政府制定创新发展政策和企业进行创新决策都具有借鉴意义。政府建立创新型社会的途径应当是使用偏市场化的激励手段来促进企业创新,而非单纯制定创新发展规划,其次,政府应鼓励具有创新精神的高管进行创业,给予他们必要的政府补贴,并且补贴不应当建立在短期指标考核上。企业在聘用高管时应到考虑具有创新精神的高管,并且建立良好的公司治理环境,以及施以高管持股计划等激励手段,这样才能不仅促进企业研发投入,更能促进企业创新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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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to Stimulate Corporate Innovation:Government Incentives or Corporate Incentives
CHEN Dan1, LU Feng-lian2, DONG Zhi-yong1
(1. School of Economics,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2.Graduate School,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2488, China)
Abstract:Innovation is the driving force for enhancing the competitiveness of enterprises and countries, therefore, finding the factors that stimulate enterprise innovation is the most important. This article uses the data of the input in R&D and invention patent output of listed companies during 2008—2015 to examine the impact of three different types of incentives, such as government innovation planning implementation pressure, government subsidies and corporate executive shareholding plans, on corporate innovation. The results show that government subsidies and corporate executive shareholding plans have a more significant impact on corporate R&D investment and patent output, that the status of corporate property rights, corporate governance and executive innovation spirit have a significant effect on the incentives. Based on the above conclusions, this paper proposes relevant policy recommendations for government and enterprise innovation incentive.
Key words: enterprise innovation; government incentives; corporate incentiv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