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娇
摘要:“小经”是与汉字、东干文字并列的汉语文字之一,可以说是我国历史上出现最早的拼音文字。它是我国少数民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外友好往来的见证,它丰富了汉语言文化的内涵。
关键词:“小经”;渊源;走向
一、引言
“小经”亦称为“消经”、“小儿锦”、“狭经”,是我国回族等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所创造和使用的一种拼音文字,采用阿拉伯字母体系,只表音不表意,即用阿拉伯-波斯字母拼写汉语,本质属于汉语,形式属于阿拉伯语的“沿用性文字”。
学术界称其为“小经”,是为了对应“本经”,“本经”是指阿拉伯-波斯文的原著,当时的回回为了学习、记录、注释这些外文经典,在不懂汉字的情况下,便用阿拉伯文拼写汉语,以此作为学习的辅助工具;至于“消经”一称,缘于部分学者认为其是对本经的消化和理解;而已故回族学者冯增烈先生曾在其论文中称这种文字为“小儿锦”,有雅化之意味,也可能是受甘、青、宁方言发音的影响而取之。
“小经”作为世俗或者说是草根文字,一直沿用至当代,在回族发展史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南京大学刘迎胜教授认为它是与汉字、东干文字并列的汉语文字之一(1),可以说是我国历史上出现最早的拼音文字。
二、小经历史沿革
早在唐宋時期,就有一些阿拉伯商人来华经商,史称“蕃客”。这些蕃客经过定居和华化,成为了最早的一批穆斯林居民,其使用的语言主要为阿拉伯语。到了元代,大量中亚、西亚的穆斯林入华,他们讲波斯语或通波斯语。由于他们有共同的宗教信仰,生活方式和政治环境也极为相似,故形成了一个群体,这个群体被当时的官方文书称作“回回”。当时回回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较高,仅次于蒙古人,因此他们的语言——波斯语也被列为元朝三大官方语言之一(汉语、蒙语、波斯语)(2)。这些人起初在其内部和官方的政治、经济活动中,都以波斯语为交际工具。但由于他们是以大分散、小集聚的方式而居,所以同当地汉族之间在经济、文化、商业、日常生活中的交流日益频繁,在这个交往过程中,他们逐渐学会了汉语。这便出现了一个兼操汉语的双语现象,也是所谓的“混合语”时期。当然,作为纯民间的文字,其转换需要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中间会经历一个双语交替的时期,方能过渡到单语阶段。据学者推断,回回的这一双语时期大约在元末至明初(3)。这一阶段,部分回回精通汉语,掌握汉文,但这些人都是些墨客和从政者;至于大部分回回百姓,他们在日常生活中都是母语和汉语混杂。对于百姓,学习汉语容易,掌握汉文就困难了,因此他们用母语字母拼写汉语,作为一种辅助的学习工具,其语序是汉语,但其中夹杂许多母语字母,这就是“小经”的前身。这一时期保存下来的回回汉语口语资料很少,最有代表性且最有意义的资料是《回回药方》,是回回医生翻译的穆斯林医书,其语言有明显的“混合语”特点。(4)在小经文献中,“两只”为Du zhi;“两个”为Du ge,前字为波斯字,取字义,后字为汉字拼音。(5)在《词源》中,这种用阿拉伯语或波斯语与汉语组合的词有73个,如“水闸”、“浮水”等词中的“水”,一般借用波斯语??[ab],“水闸”即ab jia;“浮水”即fu ab(6);虽然不能证明这些词是“混合语”时期的产物,但它们与此时期的表达形式相似。它作为一种过渡性的拼音文字,成为了回回理解和学习汉文化的便利工具。小经的存在证明了回族并不排斥汉文化,相反,他们渴望学习和了解中华文明。明朝政权采取怀柔相济、约束化导的政策。对当时穆斯林的信仰予以尊重,但出于其维护统治阶级的基本利益的需要,采取了一些约束措施,比如禁止自相嫁娶,禁止“胡服、胡语、胡姓”,这种宽容优待和强制同化兼而有之的政策加速了语言的转化,回回渐渐本土化,也从之前的双语顺利转换为单语。但他们普遍未接受汉文教育,他们虽讲汉语,却不懂汉文,“小经”便成为了他们的语言文字。在学习汉语、汉文和日常记事或书信往来时,大多使用这种文字。清真寺里传授宗教知识,也兼用这种文字。到了正德年间(16世纪初),在回族中兴起经堂教育。其奠基人是明代陕西回族学者、教育家胡登洲。他早期在家自办私塾,免费招收学生,主要讲授阿拉伯文和一些经典。后经其再传弟子兰州马等加以完善,将课堂设在清真寺北讲堂内,并强化宗教课程。这种“经堂教育”使“小经”得以发展,并得到广泛的应用。因为经堂教育所用的教材都是阿拉伯文或波斯文的原著,学习这些外文经典著作,需要翻译、记录和注释。在讲解和学习的人员不懂汉语的情况下,使用阿拉伯语作为字母来拼写汉文,作为学习和记忆的辅助工具。由此看来,“小经”文字不仅是回族的民族文字,也是回族文化的一个缩影,是回回从蕃客到臣民,再到本土民族的见证。“小经”在民族发展史中有不可磨灭的功绩,小经文字的读物也因其“特殊”的阅读者而一度盛行。目前尚未有图书馆收集这些读物,具体数量也无法统计。刘迎胜教授在论文《关于我国部分穆斯林民族中通行的“小经”文字的几个问题》中,列出的赴甘肃临夏的调研中所搜集到的小经读物有37本之多,这其中还未包括其它地区以及遗失的读物。
三、“小经”的现实走向
“任何一个民族,如若没有一部分人首先使用双语,起到沟通民族关系,引进他族先进事物的作用,就难以想象这个民族能够顺利发展。”(7)回族成为今天一个拥有700多万人口的民族实体,这同她学习和掌握了汉语,学习和掌握先进的汉民族文化,并使之溶于本民族的文化之中有着密切的关系。“小经”是回族文化与汉文化交融的结晶,在中国文化史和文字史中,它应占有一定的位置。从狭义上讲,“小经”是中国穆斯林的语言,从更广阔的范围来说,它则是中华民族语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丰富着中华民族的精神内涵,点缀着华夏文明的风采。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小经”的使用范围大面积萎缩,也不再受到重视和推广。其原因有二,一是汉文化教育的普及,“小经”已无用武之地;二是它本身没有确定的基础方言和标准音,以及完善的拼写规则。它在拼写上随意性很强,极其容易受方言音的影响,所有同音不同义的汉字往往只能用单一的阿拉伯文或波斯文字母来表音,所以对一段小经的理解,只能联系上下文语境来确定其汉语含义。据说在经堂教育中用“小经”就闹出过把“酒是哈拉目(阿拉伯语,意为‘非法的)”读成“鸡油是哈拉目”的笑话。种种原因使得它没有成为正式的拼音文字,更未被纳入正规的语言体系。有学者认为:“它尚未达到成熟时期,便退出历史舞台,销声匿迹了”。(8)而事实上,在我国西北偏远地区,仍有部分人群在使用“小经”文字。
学术界不希望“小经”沦为“死文字”,2002年,南京大学刘迎胜教授,申请重大项目,来抢救和保护“小经”。“小经”从出现到现今一直承载着文明,且将延续下去。它经过时代的冲刷,并没有“死亡”,相反,它在我国部分地区仍有使用者,这说明它在一定范围和一部分人群中仍能发挥光热。固然它有一定的缺陷,但稍加整理和约定即可规范。据资料显示,现今小经的使用者大多数都在教育落后的偏远地区,且都是些老人和年龄较大的妇女,这些人群由于主观及客观的因素,没有条件接受汉文教育,但他们都有一定的经堂教育背景,故他们都是懂“小经”却不懂汉语的“特殊受教育者”。这些“特殊受教育人群”渴望知识,而“小经”可以成为他们学习的桥梁和媒介,是可充分利用的教育工具,也是一种特别的文化现象。现今找到的小经文本,内容十分丰富,包括宗教、历史、传记、诗歌、文学故事、家训、家谱等。“小经”是属于汉语的拼音文字,这在从前本就是一种汉语拼音化的伟大尝试,经过规范它或许可以成为一种成熟的拼音文字,它是我国少数民族的文化遗产,是中外友好往来的见证,它丰富了汉语言文化的内涵。一种语言的消失不亚于一个物种的消失!作为少数民族濒危语言应该引起社会的足够关注。语言和文字是一个民族的文化载体,语言和文字消失了,文化也就消失了。所以研究和保护“小经”,具有重大意义,且迫在眉睫。
注释:
王东平.研究中国历史需要世界的眼光——刘迎胜教授访谈录[A].史学史研究,2018(4)
刘迎胜.小经文字产生的背景[J].西北民族研究,2003(3).
刘迎胜.小经文字产生的背景[J].西北民族研究,2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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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中义.文明的本土化及其传承载体——中国阿拉伯字母体系汉语拼音“小经”文字历史演变考[J].南京大学学2006(3).
马君花.回族小儿锦拼音及相关问题研究[A].北方民族大学学报,2017(5).
安继武.简论回族语言变化及其影响.新疆社会科学,1989(2)
寅住.经堂语与小儿锦[A].中国伊斯兰研究走[C].北京:中华书局,1996
参考文献:
[1]冯增烈.“小儿锦”初探——介绍一种阿拉伯字母的汉语拼音文字[A].阿拉伯世界:第1期[C].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2.
[2]刘迎胜.关于我国部分穆斯林民族中通行的“小经”文字的几个问题[J].回族研究,2001.
[3]刘迎胜.回族与其他一些西北穆斯林民族文字形成史初探———从回回字到“小经”文字[A].回族研究,2002(1).
[4]韩中义.文明的本土化及其传承载体——中国阿拉伯字母体系汉语拼音“小经”文字历史演变考[J].南京大学学报,2006(3).
[5]丁士仁.马斌.中国“回回文”的历史演进[A].宁夏社会科学,2015.
[6]安繼武.“小儿锦”一回族的一种拼音文字[A].新疆教育学院学报,1989.
[7]哈正利,马超.论回族“小经”文字及其保护措施[A].青海民族研究,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