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
摘要:高濂《玉簪记》的爱情描写具有鲜明的理想性,具体表现为陈、潘爱情的主动性,积极性和专一性。它对后代文化的影响表现在女性青春的觉醒,为了追求爱情,敢于冲破封建礼教和宗教清规戒律的越轨行动,蕴含着个性解放的新义。
关键词:《玉簪记》;爱情描写;爱情变化
从中国古代文学发展的角度来看,元明清时期是爱情小说发展的高峰,高濂的《玉簪记》就是其中一部爱情小说的巅峰之作,它描写的陈妙常与潘必正的爱情充满了理想化的色彩,在后世的文学长河中影响巨大。而后代的描写爱情的文学在吸取《玉簪记》精华的同时,他们所代表的爱情在内容上都或多或少的与《玉簪记》中的理想爱情产生了差异。本文将进一步对此进行探讨。
一、中国古代爱情的进步
《玉簪记》中的陈妙常、潘必正他们所追求的爱情具有理想化的色彩,指的是它的文化思想与那个时代的思想特征不符,和现代人们所说的自由恋爱比较接近,高濂在前人描写爱情的基础上做了改进,打造了爱情的新境界。具体来说,《玉簪记》爱情描写的理想性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主动性。陈妙常和潘必正在金陵女贞观相遇,潘必正见陈妙常生的貌美,不由得心生爱慕之心,陈妙常也很留情,各以琴声向对方诉说自己心中的情意,他们由情投意合,到约会并处,最后喜结良缘。在这个过程中,在陈、潘二人的心中,只有相互之间爱慕相思的爱情,没有任何复杂的社会功利因素,甚至连传统的伦理道德规范也不能束缚住他们俩的爱情。《玉簪记》的第十七出就名为《耽思》,潘必正爱慕陈妙常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与她成就一段姻缘。当他受不住爱情的一挫再挫时,就病倒了。《玉簪记》的第十九出《词媾》就对欢会的场面做了描写:两个人在最开始的相遇之处见面。很小心也很谨慎。两人情投意合。差点忘了时间。为了你而变得病恹恹却仍然沉迷其中。我日渐消瘦难以自保。只是为了今朝。能够和你互相依偎。我一介女子本柔弱。你不要把咱俩的事情告诉别人。这表明高濂是肯定并赞美这种人性的自由的。这个过程对陈妙常的影响更大,对一个女性来说,陈妙常的身上更深刻地体现的是自然人性的碰撞与礼教规范之间冲突。陈、潘之间的爱情,是在发乎情止乎礼的基础上的两情相悦,不掺杂一点利益的因素。
二是积极性。《玉簪记》所描写的陈妙常与潘必正的爱情,从客观的角度来说,完全是二人相互钦慕、相互吸引、相互感知的过程。这种感情不断地与观主的想要潘必正去赴试考取功名的想法产生冲突与摩擦,直至最后赢得了胜利。高濂把陈潘之间的相爱过程描写的委婉曲折。在女贞观中相遇时,作者用华丽的笔墨刻画了潘必正偶遇陈妙常之后产生的一见倾心的感受,而寫陈妙常,则描绘了陈妙常为潘必正煮茗的画面,淡墨虚笔之中包含了陈、潘两人对对方的欢喜之情。其后的潘必正患相思病就是两个人决定私订终身的转折点。早点喜结良缘。俩人白头偕老在大院子里一边散步一边看明月,心里有什么话也可以和旁边人说。榴花解相思。每一片红色的花瓣飞起来都得像血一样。这里包含着潘必正由爱情引发的对陈妙常的热切期盼之情。而心细如发的观主则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逼着潘必正去赴试,绝了眼前往来,免得败坏山门。而后陈妙常去关口追别潘必正,两人就处于被凄凄离别之情所折磨的状态,最后两情相悦战胜了封建礼教。在这个艰难的追逐爱情的过程中,高濂也许是通过陈、潘二人之口诉说他们不被接受的爱情,也许是通过情景交融的手法描绘二人被离别之情所折磨的精神状态。画面的不断转变把陈、潘积极争取爱情刻画得细腻生动,惟妙惟肖,令人潸然泪下。
三是专一性。现代人的爱情观认为爱情需要忠贞不贰,爱情具有排他性,决不能喜新厌旧,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玉簪记》中只限制性地描绘了车鸟唱与潘必正的爱情,体现了爱情的专一性。王公子最有可能打破两个人的爱情,可是高濂只写了一条计策:你派一个能说话的人到观中去。不要说自己姓王。只说衙差请师父到家。想拜他为师。让他来家里讲经说法。先叫下轿夫。等他上轿抬到家中的时候。任你处置。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似乎暗示着王公子可能会强迫陈妙常,但是王公子的计策似乎成了一个空白。这个空白使《玉簪记》与现实社会之间产生了明显的差异,从而突出了陈、潘爱情的专一性,正是高濂的巧妙之处。
二、漫长的题材演变和深厚的社会文化背景
从上文的论述可以看出,《玉簪记》所描写的陈、潘爱情,以一见钟情统摄见面后的交媾和婚姻,充满了现代爱情的特点,散发出了理性主义的光芒。在这种与当时社会风气格格不入的爱情描写之中,人性的尊严和自由跃然纸上,赞扬了两情相悦之上的自由婚姻,表达了作者对社会具有高度的关注和对人性深深的思考。爱情描写的理想化赋予了《玉簪记》巨大的艺术魅力,使它在前人描写爱情的基础上更具有进步性。《玉簪记》的出现是有迹可循的,支撑着它的是漫漫时间古道中的社会文化背景和文学进步历程。
从冯梦龙评辑《情史 上》到高濂《玉簪记》,内容不断收到市民文化的改造。《情史 上》中以简短的语言叙述了陈妙常和潘法成之间的爱情,而小说中却写了“陈妙常与于府尹张湖的故人潘法成私自结合,”,表达了“陈妙常是个不贞的女人”的观点,带有明显歧视女性的倾向。明朝疆域扩大,经济繁荣,哲学思想上,肯定人的主体性地位,将“人”的主动性放在重心。《玉簪记》是昆曲传奇的经典之作,几百年来在民间久演不衰。这个变化的过程连接的是社会百姓的爱情与婚姻理想对主题的影响,也改变了人性在封建礼教和传统道德之中的突围。梦华主编的《图解国学知识》中讲到,昆曲是中华的传统文化,是中华文化中的精粹,是我国传统戏曲中最古老的剧种之一,起源于元朝末年,明朝时期戏曲音乐学家魏良辅基于南曲,吸取了北曲优点,形成了昆曲。《玉簪记》就是其中交口称誉的一首。
作家的思想素质和创作作风是《玉簪记》理想爱情描写产生的更直接也更关键的因素。明代恢复了汉族政权的时候,此举得到汉族广大知识分子的认同,许多隐士纷纷入仕,专心致力于恢复传统文化。但是,明代统治者却用各种毁灭性的方式去表达对知识分子的蔑视与贬低,他们的专制政治终于使士人失望,许多知识分子害怕进入仕途,绝望,气愤,甚至发展到抵制科举。明代的社会文化精神基友开明的特点,人们追求更多的人格独立,崇尚个性,批判传统,勇于创新,在许多方面都开创了新的格局,形成了新的规范和标准。这样的社会格局决定了他们独树一帜的思想品质,就使得他们的作品比普通的市民文学要透彻。《玉簪记》中描绘的具有理想化的陈、潘爱情是高濂在现实生活的根本上对青年男女的爱情婚姻问题所产生的严肃和透彻的想法,细节描写最能体现作者的细腻。前文写到,高濂把爱情限制在陈妙常和潘必正之间,并且把最有可能插入其间的王公子排斥在外。在《追别》中:我有一枝碧玉鸾簪。送给你作为成年的礼物。请你收下我的礼物。聊表别情。我有一枚白玉鸳鸯扇坠。原本是我父亲赐给我的。今日送给你。希望我们能结成夫妻。这就把两人对爱情的热烈追求写的玲珑剔透。后潘生登第得官,路出金陵,迎娶妙常归家团聚,可以说,正是这一个个严谨的细节才使《玉簪记》的爱情描写放射出理想的光芒。
三、偏离内在理路的变化
《玉簪记》自明清以来,在爱情文学基础上打开了一扇新的爱情内涵的大门,艺术上也打磨得更加纯熟完美,从而长成了中国古代爱情文学的高峰。后世的爱情文学作品有很多都从《玉簪记》里吸收精髓,这些作品的内容或多或少都有《玉簪记》的影子。随着时代的演变,后世的文学作品在受到《玉簪记》影响的时候,其中描写爱情的部分都在一定程度上与《玉簪记》的爱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难看出,《玉簪记》爱情描写的理想品性在后世文学作品中主要向三个方向流变:
第一,性欲的膨胀和放纵,在明朝万历年之后的明清时期,艳情小说的出现,高罗佩认为,是因为当时很多人认为明朝的物质生活,讲究风雅的那种文化时尚,已经达到烦琐厌倦的地步,乃至有很多文人就转过来,想用最下流最淫秽的方法去宣泄自己情绪的结果。
第二,爱情向社会规范让步并逐渐称为它的归属物,明时期出现的大量的才子佳人戏都出现了这一倾向。封建社会的礼教和规范是难以撼动的,单凭个人的力量很难与之对抗。以才子佳人为主题的戏曲和小说的大量出现反映了很多文人的理想。在这些作品里,作者以艷羡的口吻描写男主人公的才华和女主人公的容貌才情,他们一见钟情,然后就有听琴、幽会等情节,经过一些具有封建主义思想的人的反对,最后男子高中状元,二人结为连理。显然,这样的爱情已经加入了很多社会因素,变成了社会人士沽名钓誉的遮羞布,这与《玉簪记》的思想感情是相悖的。
第三,爱情内涵的深入,以《桃花扇》《长生殿》为主,《玉簪记》的爱情,是一种很纯洁的青年男女相互爱慕之情。《桃花扇》《长生殿》沿着“情”这一路,深化了“情”的内涵,提升了“情”的品位。《桃花扇》里的爱情是李香君由三观一致而产生的好感,逐渐变为对文人的敬仰,最终上升到了对侯郎的爱情爆发。《长生殿》表达的是只为“真情”二字,儿女情长,即便是深宫之中的天之骄子也难以摆脱爱情的桎梏,赞美了爱情的真诚和不朽,可以超越生死。
从《玉簪记》爱情的描写到后代爱情的变化中,中国古代爱情文学的发展脉络清晰地呈现在了我们眼前,它们与当时的社会风气、社会潮流有着密切的关系。综上所述,上述的三个变化方向都没有按照《玉簪记》爱情描写发展的变化展开。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自由婚恋是怎样的艰难,但是依旧会有人去突破封建礼教的束缚寻求发展契机的,《玉簪记》的伟大意义也由此得到了展现。
参考文献:
[1]冯梦龙.情史 上[M].长沙:岳麓书社,1986.09.
[2]梦华.图解国学知识 全新图解版[M].中国华侨出版社,2016.04.
[3]余玉霞.中外设计史[M].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2017.01.
[4](清)孔尚任.桃花扇[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12.
[5](清)洪昇.长生殿[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03.
[6](明)毛晋编.六十种曲[M].北京:中华书局,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