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之下的无畏反抗——观京剧《镜海魂》有感

■朱青

京剧《镜海魂》是江苏省演艺集团京剧院于2015年创排、首演的新编历史京剧。这部作品讲述了165年前发生在澳门的由于葡萄牙人殖民扩张而引发的冲突，还原了时任葡萄牙总督亚马勒扩张欲望不断膨胀，在澳门龙田村大肆强拆房屋、侵占田地、践踏祖坟，为抵抗侵略者暴行而奋起反抗的以沈志亮为首的龙田村七兄弟和其他村民们不甘屈辱、奋起反抗。在一场喋血鏖战中，沈志亮奋勇杀敌，砍死了亚马勒，也因此激怒了葡方，他们在要求清廷严惩凶手的同时集结军队，与前来增援的英国军舰一道准备攻打澳门。千钧一发之际，沈志亮为保龙田村不受更大的伤害，他挺身而出，舍生取义，慷慨赴死。也因此壮举，龙田村免遭祸患，重获安宁。以沈志亮为首的同仇敌忾、英勇无畏的澳门同胞的鲜活形象，彰显了中华民族坚贞不屈的民族精神和气节，给予了观众们极大的震撼。这部作品正如海德格尔所言：“关注存在之历史”，是“思与史的对话”。

一直以来，作为澳门近代历史上抗击葡萄牙侵略者的典型，沈志亮的英雄形象在澳门民间广为流传。以沈志亮为代表的龙田村村民生于澳门、长于澳门，对澳门这片热土爱得深沉，因此当有外敌来犯，他们自始至终都怀着与这片土地共存亡的真挚又神圣的情感来发展它、保护它、捍卫它。中华儿女自1840年起至1949年的百余年间为反抗外来侵略者，抛头颅、洒热血，在一次次艰苦的斗争中铸就了不朽的民族之魂，而龙田村村民的英勇无畏所表现的正是中华儿女的这份伫立不倒的民族之魂。《镜海魂》正是选取了这样一个并不亮眼却大义凌然的“小人物”，通过艺术的表现，将主人公放置在宏大的历史背景之下，实现了将人物之“义”、历史之“悲”、民族之“魂”三者有机结合在一起，从而进一步深入探究澳门之“魂”的真切含义，将全剧的精神品格建构在更加高而深远的基础之上。

《镜海魂》以剧中沈志亮之死向世人表明，英雄之死并非偶然，在追求幸福、守护家园、捍卫人最为基本的尊严的斗争中，我们离不开一个强大的祖国作为最强有力的支撑，一切理想、一切憧憬都会被残酷的社会现实和历史前进的车轮所碾碎、吞没。仁人义士追求光明和希望，然后现实的残酷又将这些希望摧毁，光明与黑暗的强烈冲突碰撞出冰与火交织般的震撼感，在全剧的情感基调上更显悲壮。由此进而衍生出的对于澳门之魂“魂”的崇高追求和深入剖析，让人们有理由相信，所有对于热爱祖国、热爱澳门的召唤绝非一句简单的口号，而是用汗水浸透、努力积淀、献血晕染而成的深沉和发自肺腑的信念，是以历史为始发，现实为引导，情感为最终归宿的自然延伸。

《镜海魂》作为新编历史京剧，主创团队从文本到演员再到舞台的灯光舞美效果等各个方面都以极高的水准呈现出了原剧本所要表达的情感价值和历史精神。在演员选取方面，一号人物沈志亮由文武老生演员田磊（外聘）担纲，他的表演游刃有余，可以说唱念做具佳，充分利用文武老生的行当特征表现出主人公沈志亮的英雄气概，在展现繁难的表演技艺的同时，将人物内心澄澈的情感、纠结的爱恨表现得淋漓尽致。除此以外，江苏省京剧院在其他演员的搭配方面几乎排除了最强阵容，高韵饰亚马勒，架子花脸应工；盛海宁饰神父，小生应工；张辉饰香山县丞许大人，铜锤花脸；董源饰若莲妈，老旦应工；张婷饰若莲，青衣应工；这批演员都青春靓丽，体现了京剧院较为雄厚的人才储备，满台生辉。

导演翁国生、唱腔设计汪人立、音乐设计吴小平、舞美设计盛晓鹰及灯光设计胡耀辉等主创强强联手，生动还原了剧本所需表现的历史厚重和沧桑感，舞台设计恢弘大气又不失悲壮唯美，体现了史诗应有的气势，极具震撼。同时，在繁复的故事情节结构中，实现了灯光、舞美、表演、音乐的巧妙有机结合，全方位充分展现了京剧艺术之美。全剧始末贯穿作曲家李海鹰先生为闻一多先生《七子之歌》谱写的旋律，以此作为主题音调，极好地拉近了演出与观众之间的距离，使全剧在清丽的悲伤感之中又不失雄壮的历史感，反复出现的音调将观众们带入了165 年前的澳门，让观众更好地感受当时的屈辱和龙田村村民的伟大。将京剧原有的传统皮黄腔和澳门当地民间传统音调以及西方教会的宗教音乐相融合，更好地营造了故事氛围，使得情节衔接和过渡都更加自然，进一步提升了作品的艺术表现力。全剧在艺术上也做到了融合了传统武戏的技巧开场，并结合了澳门当地的“醉龙舞”，又在葡萄牙士兵和龙田村村民的争斗中实现了在近现代剧情里融入了传统武戏。在传统京剧招式之外，加入澳门当地的民俗舞蹈、杂技等，使得作品更具艺术冲击力。

著名作家李观鼎先生在看完《镜海魂》后做出了这样的评价：“《镜海魂》不仅姓“京”而且姓“澳”，是首创的“澳门京剧”。通过歌颂以沈志亮为代表的抗击葡萄架殖民者的民族英雄，表现出生而倜傥，慷慨尚义的气概和不倒的中华民族精神，是全剧不可替代的核心。然而，此剧并非完美，例如过于关注沈志亮和若莲的儿女情长并不利于表现沈志亮博大的民族情怀；若莲身世之谜也未能有效推动剧情的发展，连结不够紧密，人物和剧情的有机联系仍有待提高。然而，我们也有理由相信，这样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创新性的作品经历更加深刻的打磨一定可以焕发出更加亮眼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