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水的鱼

1.巷子里 日

“快来尝尝刚出炉的爆米花呀！”

“烤红薯啊，甜丝丝的烤红薯五元一个……”

小贩们在高声叫卖，孩子们互相追逐打闹着，一群老人围坐在一起下象棋。巷子的尽头是个小广场，阿姨、奶奶们欢快地起舞。

一个头上扎着双马尾辫子的小女孩蹲在路边，盯着躺在地上的一只小猫看得出神。一个小男孩蹑手蹑脚地走到小女孩背后，一把摘过小女孩头上的红头绳跑了。

小女孩扭头追上去：你站住！臭小子，把头绳还给我！

小男孩边跑边回头吐舌头：来追我呀！追到我就给你！

小男孩话音刚落便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小女孩放慢脚步走了过去，弯腰拿走了小男孩手中的红头绳。她嬉笑着：怎么不跑了？真是的，一点都不给我追你的机会。

小女孩嘲笑完小男孩之后，故意甩着头发，走着不成熟的猫步离开。

小女孩摆弄着红头绳往前走，无意中抬头看到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位白头发的老奶奶。她小碎步地跑到老奶奶旁边停了下来，顺着老奶奶的视线看过去——一家别致的小店叫“吃面”，店名旁边有一碗面的漫画图标。小店的橱窗里躺着一只慵懒的橘色小猫。

2.面店 日

店里面的整体风格是小清新，左边墙面上用漫画画着各种各样面的款式：炸酱面、素和两拼、重庆小面等，每一碗面都画得可爱、美味的样子。右边墙上贴着很多冰箱贴，是世界各地地标性建筑物。每一张小桌子上都放着黑白条纹的桌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餐具和一小瓶满天星花。

穿着一条姜黄色连衣裙的姑娘从吧台后面站了起来，摆弄着桌面上的瓶瓶罐罐。

嘀嘀，手机屏幕亮了，一条微信消息显示出来：“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

姑娘的动作突然停止，眼眶渐渐湿润变红，泪珠从眼角滚了出来。

3.面店门口 日

老奶奶站在门口盯着橱窗里的小猫看了好久。小女孩回过头来盯着老奶奶看，她好奇地揪了揪老奶奶的衣角。老奶奶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小女孩，露出慈祥的笑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

小女孩：奶奶，你在看什么呀？

老奶奶指着橱窗里躺着的那只小橘猫：你看那只小猫长得多可爱呀！

小女孩定睛看了看，笑嘻嘻地托腮仔细看。

老奶奶拉着小女孩坐在了店对面的长椅上，凑近小女孩的耳朵：悄悄告诉你个秘密吧……

小女孩听见“秘密”两个字便瞪大了眼睛，急切地把耳朵凑过去：我要听秘密，快告诉我什么秘密呀！

老奶奶小声说：其实呀，那只猫是我家老头子变的！

小女孩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老奶奶。

老奶奶看出了小女孩眼睛里的不相信，指着小橘猫说：你看，那只猫是不是一直盯着我看，眼睛一动不动的。

小女孩又看向那只猫，好像真的是这样。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爷爷经过她们面前，走进了那家面店。

4.面店 日

“来客人啦！来客人啦！”老爷爷一推门，门口自动提醒的小猪玩偶说话了。

店主姑娘看着有人进来，马上用手擦了擦脸颊的泪水：欢迎光临！爷爷您请坐吧。

店主姑娘一边挤出笑容，一边引着老爷爷坐在靠窗边的位子。

老爷爷：姑娘，给我来一杯白开水吧。

店主姑娘指了指左边墙壁上的画：好的。爷爷，您今天想吃点什么呢？老样子？

老爷爷：对，老样子。吃完我还得回去看摊子。面要软一点呀，我这老头子吃不了硬的。

店主姑娘把手机反扣过去，向厨房里报了老爷爷的面之后，手颤抖着倒了杯白开水递到了老爷爷的手里。

老爷爷的语气有些磕磕绊绊：姑、姑娘，老头子想让你帮个忙可以吗？

店主姑娘微笑着：爷爷，你要是忘带钱了没关系，这顿就算我请您的啦。您是今天第一个顾客呢，就算帮我开张啦。

老爷爷摇了摇头：我是想问……我能和那只小猫坐在一起吃饭吗？它不抓人吧？

店主姑娘指了指躺在窗口的小橘猫：是它吗？它叫大福，是一只特别听话可爱的小猫呢！

小猫伸个懒腰喵呜了一声。

老爷爷腼腆地笑着：那就好那就好。

5.面店门口 日

盯着小猫有些累了的小女孩把腿放到了长椅上，躺在了老奶奶的怀里。老奶奶抱着小女孩，像哄宝宝一样边摇边唱着歌：“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

6.村口 日

一个穿着碎花布裙、手里拿着药的女孩在高地上唱着歌：“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路边大叔的喊叫打断了女孩的歌声：二丫，快别唱了，你大伯把你奶奶接走了，还唱呢！

二丫回过神，转头跑走了。

7.二丫家门口 傍晚

二丫站在家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奶奶被大伯扶走了。

大伯带着嘲讽的语气：唱唱唱！你奶奶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唱。我把你奶奶接走了，你唱吧，接着唱。

二丫手里紧紧地攥着药袋子，刚准备往院子里走就听到了身后两个女人的对话。

邻居二婶：看，就她，唱歌唱得她奶奶都进医院了。

邻居大娘：是啊？

邻居二婶：可不是嘛，爸妈离婚都不要她了。

邻居大娘：真是个扫把星！

二丫装作没有听见往家走。她把药放到凳子上，欲扶起旁边倒了的凳子，就听见门外响起了收音机的声音。

一群戴着柳条帽的男生，手里拿着干树枝在晃荡，一边喊叫一边玩闹着到了二丫家门口。其中两个男生使眼色给元宝让他去逗二丫。

元宝：我不去！

大胖：怂是吧？

元宝：反正我不去！

狗子坏笑着：你是不是喜欢二丫呀？

大胖、狗子起哄吵闹着：元宝喜欢二丫！元宝喜欢二丫……

元宝憋着气，指着他们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等着！

元宝扭头径直走到了蹲着的二丫旁边，抱着二丫的头霸气地亲了一口。

二丫愣住了，回过神来给了元宝一巴掌就跑进院子里。

元宝很爷们儿地一抹嘴走了。

二丫跑进门去靠在墙上，定神向外看了一眼，神情复杂。

8.二丫家门口 傍晚

元宝看见二丫抱着西瓜走过来，伸手想帮她拿却被拒绝了。二丫径直走进了院子。

元宝并没有放弃，一直在二丫家门口伺机等候。

过了好久，元宝拿着随手在门口摘下的野花自言自语：二丫，对不起，你拿着吧！

元宝搞怪地捂着脸：二丫，你看，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元宝来回踱步：二丫二丫你别气，元宝和你道个歉……

元宝无意中回头发现二丫站在身后，吓得打了个激灵后退了几步，吞吞吐吐地：二、二丫，你都听见了？

二丫没说话，扑哧笑出了声，把手里端着的半块西瓜递给元宝。元宝笑嘻嘻地接过西瓜啃了起来。他口含西瓜，吐字不清楚：这就算你原谅我了啊！

9.面店门口 日

小女孩躺在老奶奶的怀里睡着了，好像在做着甜甜的梦，嘴角微微上扬。

老奶奶看着怀里的小女孩边笑边摸了摸她的头。

10.面店 日

老爷爷端着碗面坐在小橘猫的旁边大口大口地吃着面，不时停下来抚摸着那只猫。

老爷爷：小猫，你要不要也来两口呀？我跟你说，我那走了的老伴儿也可爱吃这家的面了，可惜现在只有你陪我了。

说完，老爷爷抬起手来继续挑着面吃，他手腕有一条红头绳露了出来。

11.面店门口 日

老奶奶停止唱歌，盯着那条红头绳。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上同样的一条红色头绳。

12.二丫家 夜

夏日的月色迷人，二丫在院子里边洗衣服边唱歌。盆里波光粼粼的光晕投射在二丫的脸上，歌声和光晕使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柔动人。

就在这时，元宝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了一下。

“站住，别跑！”元宝听见外面的声音就躲进了后面的菜地里。

没等二丫回过神来，大胖、狗子手里拿着棍子气势汹汹地出现了。

大胖：元宝呢？

二丫瞅了大胖、狗子一眼没理他们，低头继续洗衣服。

看到二丫不吱声，大胖、狗子便走了。

元宝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站在二丫面前。

二丫低头洗衣服：你走吧。

元宝默默地在二丫旁边蹲下来，准备帮二丫端水。二丫也伸手去端水，两个人的手放到了一起。

二丫尴尬地快速把手抽走。

元宝尴尬地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来，手放在膝盖上搓来搓去，眼神不知往哪儿放，身体左右晃动，嘴里哼哼着：“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二丫：你也喜欢这首歌啊？

元宝回过头来看着二丫，从口袋里掏出收音机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急忙跑走了。

二丫看着元宝跑走的身影，又看看地上放着的收音机，笑了。

13.二丫家 傍晚

收音机放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的旋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二丫边哼着歌边打扫着院子。外面的广播响了起来：“村民请注意，村民请注意！为响应党的号召，我村将在一周后举办歌唱大赛，望广大村民积极参与……”

二丫开心地扔下手中的扫把，拿起地上的收音机跑了出去。

14.村口 傍晚

元宝看见二丫坐在高地上，也凑过去坐了下来：你是不是要参加那个唱歌比赛？

二丫：对呀，到时候你一定来看！

元宝有些犹豫：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去！那时候我可能暑假结束就要回城里了。

二丫的表情有些失落。

为了不被元宝发现，转移他的注意力，二丫从口袋里掏出几条红绳出来，给了元宝一半，自己留了一半。

二丫：来，我教你我独门编头绳的秘诀。

元宝一边编着头绳一边唱着歌：“俺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二丫纠正着元宝：不是俺们，是我们。

元宝挠了挠头：噢，是俺们啊。

二丫：不是俺们，是我们。

元宝：噢，俺们嘛。

二丫：对，是俺们。

15.面店 日

老爷爷把钱压在碗下面，抹了抹嘴走出了面店。

16.面店门口 日

老奶奶看着老爷爷起身准备走了，便把怀里的小女孩轻轻叫醒。

老奶奶：宝贝儿，醒醒啦。走，去吃糖葫芦、跳广场舞啦！

小女孩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

老爷爷从店里出来朝着广场的方向走过去。

没等小女孩清醒老奶奶就拉着她走，她们距离老爷爷很远地跟着他。

小女孩：奶奶，我们不是去买糖葫芦吃吗？

老奶奶：等一会儿啊，等看那个老爷爷坐下我们就去买啊！

小女孩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为什么要跟着那个老爷爷呀？

老奶奶没说话，只是依旧跟着。直到看着老爷爷回到他的小摊子坐下，老奶奶才没有继续跟着。随后，老奶奶便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小女孩去买糖葫芦。

当小女孩满心欢喜、蹦蹦跳跳地挑选着糖葫芦的时候，老奶奶却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17.村口 日

唱歌比赛的那一天，二丫站在台上许久。

主持人催促着：二丫，可以开始了吗？二丫？

二丫一直盯着台下找寻着元宝的身影，但最终都没有找到。

失落的二丫努力地完成了唱歌比赛。

好多个日日夜夜，二丫在村口等着元宝回来，但都是徒劳。

18.面店 日

字幕：三年前。

老奶奶坐在椅子上抱着小橘猫，头上系着手腕上的红头绳。

老爷爷坐在老奶奶的旁边看着她，抚摸着小猫：从今以后，你俩就相依为命吧。我也就不掺和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老奶奶笑着拍着老爷爷的胳膊：你这死老头子，尽胡说八道！

老奶奶看着老爷爷的眼神里满满的爱意中却有一丝心疼。

老奶奶手伸进口袋里好像捏着什么。

19.家里 夜

老奶奶的女儿坐在她的旁边，眼睛仿佛是哭过的样子，她颤颤巍巍地把一张皱皱巴巴的病历单递到老奶奶手里。

老奶奶盯着手里的病历单：“疑似老年痴呆！”

老奶奶的脸颊有泪水滑落。

字幕伴画面：老爷爷慢慢地开始遗忘，甚至开始产生错误的记忆，以为老奶奶去世了。

20.胡同里 日

老奶奶总是悄悄地跟在老爷爷的身后，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老奶奶看着老爷爷摆摊子。

老奶奶看着老爷爷去面店吃饭。

老奶奶看着老爷爷和那只小橘猫说话……

21.村口 傍晚

夕阳西下，二丫依旧坐在村口的高地上等待着，旁边地上放着元宝送给她的收音机。

伴随着收音机里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二丫的眼神从失望无神变得明亮了起来。

不远处，满头大汗的元宝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气喘吁吁地朝着二丫跑过来。

二丫也站了起来跑过去。

二丫、元宝快跑到一起的时候停了下来，他们相互对视着，在夕阳下笑得像孩子。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