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切小说人物被压迫他者的沉默与伦理重构研究

■陈 敏/西北政法大学外国语学院

“他者”和“自我”是一对相对的概念，“他者”是指除自我以外的所有的人和事，不管它能不能被看见，能不能被感知，只要是脱离自我的存在都可以称之为他者。而在西方后殖民理论中，通常将西方人称为“自我”，将自我以外的非西方的世界，比如非洲黑人，称为他者。自我依靠自我与他者的差异和他者区分开来，正如善区别于恶，好区别于坏，自我的建构依赖于对他者的否定，可以说没有他者就没有自我。他者代表了边缘、下属、低级、被压迫、被剥削、被排挤的状况，这一概念在西方文学中被广泛应用，库切认为，自我通过消灭“他者”的他性对他们进行同化，即对“他者”进行他者化。为了还“他者”以声音，还世界以和平，构建一个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提倡一种对“他者”绝对负责的伦理观具有迫切的现实意义。

一、被压迫“他者”的沉默现状

殖民统治下，“他者”为弱势群体，这些人物在殖民主义与种族歧视的双重压迫下，身体和心理受到双重折磨，库切系列文学作品中“他者”角色经常是精神失常或身体有缺陷的弱势群体，评论者认为库切作品中“他者”经常处于某种消极不抗争的状态，所以经常被看作是对被压迫现状保持沉默的逃避者。

（一）西方语言未能揭示沉默的真谛

南非后殖民时代背景下，“他者”对自身受到的压迫保持沉默，但关于“他者”的沉默有不同意见，部分作家认为他们沉默是对压迫的默许，不反抗、不发声即代表接受，沉默即代表默认，代表无能，代表软弱，代表绝望，但他们不知道沉默也代表反抗，代表智慧，代表坚强，代表希望。沉默代表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是一个人心灵的震撼，沉默，可以是幸福和快乐，也可以是痛苦和煎熬。沉默有时并不是冷漠，而是一种避免被伤害的工具。西方文学作品只揭示了种族主义对黑人的压迫，着力渲染黑人生活的苦难和白人生活的优越，对黑人沉默的描写却寥寥无几，西方语言显然无法揭示“他者”沉默的真谛，因此对“他者”沉默内涵的探究是很有必要的。

（二）评论界对库切及其小说颇多微词

约翰·麦斯威尔·库切，南非白人小说家，曾两度获得英国最高文学奖——布克奖，并于200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作为南非当代作家之一，他的文学作品关注点主要放在南非人的生存状态上，以至于他的作品并不能为大众所理解接受，评论界认为库切对现代政治社会选择逃避，他的作品也多为逃避主题，被认为是对南非现代文明的诋毁，因此，自诩为开明的知识分子的西方人是否有能力为处于弱势的“他者”代言，评论界对此莫衷一是。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沉默会让一个人奋进和崛起，沉默有时并不是冷漠和无情，而是一种避免被伤害的工具。沉默有时是一种最好的选择，有时是一种无奈的决策，因为面对不了残酷的现实，在沉默的背后也会掩饰着一种难以启齿的痛苦和煎熬。

二、被压迫“他者”的沉默与伦理重构

沉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内心的沉默无法解脱。沉默，是一种无言的表达和默契，是一个人的懦弱和软弱，意味着一种心灵的震撼。针对库切小说中受压迫“他者”角色的“沉默”进行探究，揭示“沉默”的内涵，为弱者发声，对受压迫“他者”的伦理构建具有迫切的现实意义。

（一）受压迫黑人的“沉默”与伦理重构

库切小说《福》描述了殖民统治和种族歧视环境下黑人饱受的压迫与沉默，小说讲述的是主人公苏珊·巴顿的一次海外旅程，以苏珊作为个体对事件的亲身经历，以一种小历史去拨动那个已经成为一种意识形态的宏大历史。小说中苏珊在寻找被绑架女儿时遇到船难，漂落到一个荒岛，被一个欧洲男子鲁滨逊·克鲁索和黑人哑巴星期五所救，白人殖民者自视种族优越，肆意剥削压迫黑人，而黑人由于处于社会的底层而没有人身自由，更无法享受人的权利，他面对压迫只能选择沉默，但沉默并不代表着不抗争与妥协，他只是将沉默作为武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表达对殖民者的嘲讽与不屑，所以当苏珊发现星期五舌头被割的真相，打算对星期五提供帮助时，星期五面对苏珊的帮助，并不是表示感激，也没有选择配合，而是依然固守沉默，拒绝所谓来自殖民者的帮助，挑战殖民者的权威。库切通过小说呼唤和平与正义，力图拯救黑人的尊严。

（二）受压迫女性的沉默与伦理重构

小说《内陆深处》描述了殖民统治、种族制度和男权制度环境下女性饱受的压迫与沉默，小说讲述了一个与父亲一同生活的白人老处女发现了令她憎恶的事是，他父亲和一个有色人种的年轻女子有着不正当的关系，她幻想着把他们两人都杀死，而实际上所有的一切都透露出这个老处女想自己跟家中的男仆保持苟合之事的故事。小说中玛格达和玛格达的母亲受玛格达父亲的压迫，而克莱思·安娜更是“他者”中的“他者”，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黑人女性。面对来自不同方面的压迫，三位女性不约而同都选择了沉默，但她们沉默的外表下却掩藏着对命运的抗争，玛格达用沉默对抗父亲，玛格达母亲用沉默对抗丈夫，安娜用沉默对抗殖民者和土著男性。库切通过小说为黑人女性发声，抗议殖民主义、种族主义和男权主义，为女性争取自由与解放，试图构建一种男女平等的社会关系。

（三）动物“他者”的沉默与伦理重构

随着自然科学的发展，人类对自我的认知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人类开始认识到，人类并不是万物之长，世界上存在许多人类还不知道的领域需要去探索，而与此同时，“他者”的概念也发生了变化，“他者”不再仅仅局限于受殖民主义、种族制度和男权制度压迫的人类，一切与人类意识、智力水平相当，但又不是人类的事物都可以称之为“他者”。库切小说《动物的生命》描述了人类社会下动物所受的压迫与沉默，动物因为无法听懂人类的语言而被认为是天生的“沉默者”，但并不是动物要保持沉默，也不是动物没有语言，而是因为人类比动物强大，动物在人类面前显得格外的渺小，是被动的，动物在人类面前随时都面临被虐待和宰杀的危险，所以人类强行将自身的意念加到动物身上，剥夺动物“说话”的权利，而动物却只能保持沉默，无法反抗。但生命都是平等的，爱护动物，尊重生命，是一种崇高的道德修养，体现了人类对生命的关怀和尊重，也从侧面体现了人类的道德水平。库切通过小说为动物发声，争取人与动物的和谐相处，这不仅能滋补我们的道德生命和仁爱之心，还能消除我们人性中的黑暗。

三、结语

库切小说中虽然有很多沉默的“他者”角色，但她们并不是如外界评论家看到的那样完全处于消极的状态，对外界压迫呈现妥协态度，逃避现实世界，而是在沉默的外表下掩藏了一颗炽热的心，斗争的心，他们只是用沉默作为武器来反抗压迫，库切试图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引起社会对“他者”的关注。其实，沉默是伟大的，沉默有着它众多的理由和内涵，沉默是一个人的孤独、寂寞和无助，也是一个人的心机、忍耐和等待，是无言的抗议，也是反抗的捷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库切小说角色的沉默一方面代表了他们对侵略者压迫的无声抗议，一方面表现了殖民统治、种族制度和男权主义对南非造成的重大影响。无论库切采取的这种方式是否有效，他的作品两次获得英国最高文学奖——布克奖，足以说明他的作品以及引起了社会关注，不管他的作品是否被认可，既然引起了社会关注，他就已经为受压迫的“他者”发出了声音，构建人与人和谐相处，人与动物和谐相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社会的美好愿望即将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