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田野：民族节日影像纪录片的叙事探索

潘兆业(广西艺术学院,广西 南宁 530022)

民族节日影像纪录片在用纪实手段客观记录民俗节日活动时，使用纪实语言与影像，真实再现民俗节日活动的事件、人物及文化内涵，并通过刻画细节与呈现戏剧冲突、借鉴文学叙事方式、运用创造性艺术手法等形式和手段，提升这一类型纪录片的观赏性，表达特定的主题思想，使民族文化在影像镜头下焕发出更加绚丽的风采。

一、基于“形象化政论”的格里尔逊式模式

格里尔逊模式在形态、内容上表现出紧跟时代风潮和大政方针的特点,借助“上帝之声”的权威性,凸显格里尔逊模式的宣教功能。民族节日影像纪录片广泛采用长镜头、解说词、同期声为纪实美学特征的格里尔逊模式进行叙事，解说词在该类型的纪录片中最大的作用在于对镜头画面的补充与提炼，承担着叙事、抒情表达主题的功能，与画面形成相辅相成的作用。在民族节日影像纪录片中一些仪式、历史、图腾，单纯用画面无法表现出它们在该族群中的象征意义，解说词在这个时候是最好的表达方式。如反映壮族文化的大型系列纪录片《丽哉勐僚》之《铜鼓》片中讲述铜鼓鼓面上太阳纹十二道光芒的寓意时，就用解说词解释了这十二道光芒象征着壮族的十二大部落共同构成了壮族这个民族。解说词不仅仅是为了配合镜头画面，而是为了让观众更好地理解画面所表达的寓意，把需要让观众理解的内容，同时，也为了避免镜头画面无法表达或者表达有偏差，用语言的形式表达出来，让观众加深对这种民族文化现象的理解。同期声在民族影像志纪录片中起到了解释事实、肯定事件、增加纪录片的真实性和可信度的作用。

解说词在民族影像志纪录片中最大的功能是它的叙事艺术，民族影像记录事件的过程和结果都是碎片化的镜头画面，而解说词就可以把这些镜头画面故事化，故事情节化，情节细节化。它可以把这些碎片化的镜头串联起来，并通过一些疑问的句式激起观众探索未知问题的兴趣，提高民族影像纪录片的观赏性。比如在大型系列纪录片《丽哉勐僚》之《铜鼓》片中，解说词每隔三四分钟就提出一个疑问，通过提出疑问，解决问题，再提出疑问，再解决问题，一层层深入的叙事形式，能最大限度地调动观众看片的兴趣。

二、基于情景重现的平行式模式

平行叙事模式是民族节日影像纪录片的一种典型创作手法，这一模式主要用于描述在节日活动事件或者非遗影像记录里采用的两条或多条平行交错叙事线索，或者通过不同的视角呈现该事件的两种或者多种叙事现象。两条以上交错的叙事线索，就是把在同一时间进行的节日活动事件内不同地点发生的事件进行交错叙事。这种叙事方法，可以让两处场景或者两处以上场景的事件围绕同一事件起到相互补充、相互衬托、相互比较的作用，这种方法可以节省叙事时间，完善事件发生的完整性，从而达到事件和情景的还原重现，使纪录片的情节在真实的基础上更加丰富，增加影片内容的容量。

(一)以板块为单位内容的平行叙事

主题内容是民族志纪录片叙事的灵魂，在这一类型的纪录片中，确立主题内容是首要环节，对于拍摄民族节日活动内容而言，需要记录的内容较多，涉及的环节较复杂，须对这些内容进行取舍，通过对重要环节的详细记录和对无关环节的省略甚至忽略，凸显主题内容和中心思想。以此同时把相对独立的板块内容串联起来，形成完整的叙事结构，形成全片统一的思想和脉络。

以板块为单位的民族节日影像纪录片在内容方面具有较强的相对独立性，这种相对独立性表现在纪录片中的各个内容之间没有逻辑上的承接和因果关系，不同的板块内容之间呈现并列关系，由两个或者多个以上的内容共同构成一部完整的纪录片。这种独立性还表现在民族节日影像纪录片的不同内容中，包括相对独立的人物、相对独立的事件、时间和地点，这些板块在内容上可以是完全分散或者跳跃式的，相互之间也可以没有逻辑上的关联，这些不同的板块在主题的串联下，加在一起才能共同呈现一个完整的事件，表达完整的主题内容和思想。

相对于其他叙事模式而言，平行叙事的板块式结构由于主题、空间、事件等的限制，对于一个事件的叙述一般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因此只能选择一个内容中的某一符合主题的片段或者场景进行详细的叙述。在系列纪录片《丽哉勐僚》的第八集讲述壮族的节日文化时，导演用七个板块分别讲述壮族的三月三节、小年节、大年节、牛王节、开耕节等，每个板块的故事内容都有头有尾，每一个板块都有各自的看点，板块之间基本没有交叉，他们之间的内容是独立的，每一个板块讲述一个壮族节日，这就是板块式内容独立性的典型体现，而这七个板块之间由农耕文化这一主线串联起来。

(二)关联式板块内容的交叉叙事

民族节日影像纪录片一般都会有一条或者多条主题线索贯穿整部影片，即以主题线作为关联线，每一个相对独立的板块相互之间存在平行关系，但是都要围绕着同一个主题展开叙事。板块之间以主题为轴心线，形成交叉分离再交叉再分离的关系共同推动故事向前发展。如反映西藏传统节日的纪录片《雪顿节》，该片由四个板块组成，在进行叙事时，以雪顿节的流程作为轴线，这四个板块的内容分别在节日流程的不同时间点上交替出现。《雪顿节》中空姐央拉在节日的前一天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并筹备过节所用的物品；哲蚌寺的僧人们也在节日的前一天为节日上的晒佛仪式忙碌着各种工作；藏文化研究专家桑吉扎西则讲述这些筹备工作所反映出的藏族文化内涵，这三个板块的交叉点是为雪顿节的顺利进行做筹备工作。这只是该片叙事板块的第一次分叉和第一个交叉点，这几个板块所形成的交叉点还有晒佛仪式上的交叉、雪顿节其他活动上的交叉等四个交叉点。

三、渐进式叙事模式

渐进式叙事，是指纪录片的叙事结构依据客观事件在时间的连续性和事件发生的逻辑性上逐步推进，使事件演绎一个“开始—发展—高潮—结局”的全过程。使观众明显地感受到时间的变迁。这种叙事手法同样适用于民族节日影像志纪录片，该类型的纪录片用渐进式叙事手法可以真实还原民族节日的仪式流程，从事件开始期的筹备工作到事件高潮期的仪式举行，最后结局则是民族节日的落幕，根据节日的流程层层推进事件的发展。这种渐进式叙事模式主要有基于时间轴的线性渐进、基于节日事件故事的非线性渐进两种类型。

(一)基于时间轴的线性渐进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里将叙事的完整性归纳为“事有头，有身，有尾”，“头”自然引起他事的发生，“尾”承某事发生但不引起后事的发生，“身”承上启下，连接事件的发展，即线性叙事强调叙事要有完整的内容、连贯的情节、统一的时空、合逻辑的因果关系等要素。民族节日从事件的发生上来说是基于现实时间线的，或者基于事件的逻辑顺序展开叙事，活动组织者会按照时间节点，有条不紊地展开节日前、节日中、节日后等各个块面的工作。从剪辑的角度上看就是时间轴上的线性发展，按照节日活动的时间流程，把各个块面的工作根据事件发生的前后顺序进行有序编排，还原事件的始末，让这类型的纪录片的叙事前后紧密相接，顺时不间断。

(二)基于节日事件的非线性渐进

民族节日纪录片非线性结构指其叙事顺序不以节日发生的时间先后顺序为线索，导演为了增加事件的神秘感或者吸引力，对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重新编排，让观众在观看过程中无从判断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需要观影者运用已有知识结构进行理性分析和判断，对影片呈现出的碎片化内容进行合理排列和线性重组，从而获得完整的故事情节，并据此解析出影片所表达的主题及文化内涵，也即是通过动画演示、情境重现或者还原等非现实性手段使一些关于节日的传说或者故事和当下正在举行的仪式活动互相交织，前后对比，打破空间的单一性，展示节日事件的另一种可能。民族节日纪录片的非线性叙事目的就是为了针对同一个节日事件的不同的参与者不同看法和不同的工作内容，从多侧面进行论述，形成多重内聚焦型视角。导演不再是全知全能型的上帝，而是与影片的主角有同样地位，采取角度非线性叙事，板块之间互有关联，但是关联相对比较隐秘，一般观众需要通过理性思考才能了解影片的主题思想。

四、基于重现的绘圆式叙事模式

绘圆式叙事方式指的是以一个事件或者一个人物为中心或者圆心，其他的事件都是由该中心衍生出来或者辐射出去，创作者围绕这个中心讲述故事或者人物。绘圆式叙事结构更加有利于创作者将拍摄到的围绕某一事件或者人物所牵涉到众多事件和人物，或者分散的场景围绕一个圆点或者中心点聚合起来，从而形成一个完整的、结构严谨的故事。绘圆式叙事需要创作者在纪录片的开头就要交代事件爆发点或者人物成就，把主题内容、观点呈现出来，把核心人物，事件及其背景、事件发生的场所给观众呈现出一条明确的主线，所有的线索形成聚拢状，汇集到这个中心点。绘圆式结构的纪录片，故事本身就是叙事的中心点或者圆点，它是客观存在的，不是导演人为拟定或者主观策划的。绘圆式的圆心其实就是故事的中心点，内核就是创作的思想，而半径就是纪录片中主要人物的活动区域或者事件发生的要素，通过故事情节的构建引发观众的思考以达到情感的聚拢。

民族节日影像纪录片的叙事方式大部分都采用这样的一种叙事方式，节日仪式是民族影像纪录片的圆心或中心点，围绕这个仪式不同的人、不同的工种为这个仪式所做的筹备工作是它的支线，所有这些筹备工作都是为了这个仪式而准备，最后都汇集到这个仪式中来。比如男人们在为节日仪式准备各种器具，而妇女们在为仪式准备各种祭祀用的祭品，法师或者师公在为仪式准备唱本和法器，组织者或者甲长负责统筹所有的工作，监督工作的进程，所有的工作最后都是为了仪式能够顺利举行。这种叙事方式是充分尊重事件本身的客观性，真实还原民俗节日举行的各个环节，具有很强的客观性和真实性。因为民俗节日仪式的顺利举行就是在各方、各人在同一时间内做不同的筹备工作，而这些工作都有一个共同的汇集点，这个汇集点就是事件的中心点。如系列纪录片多彩广西栏目中《布努瑶祝著节》的叙事结构就采用了这种叙事方式，该片由节日的庆典仪式作为全片的开端，围绕这个仪式上所涉及的祭祀用的酒的酿造、祭祀用的铜鼓、祭祀的舞蹈、娱乐项目以及山歌，每一个项目作为一条线索展开。祭祀用的酒作为整个仪式中最为重要的环节之一，片中做了重点的介绍，介绍了这种酒的酿制过程、工艺、存放以及使用等，一直到酒在仪式上的使用规则，形成了一条相对独立的线索，这条线索汇集到了节日仪式这个中心点上。作为祝著节的另外一个重要道具——铜鼓成了该片的第二条线索，介绍了铜鼓的使用流程：请鼓—祭鼓—打鼓—跳铜鼓舞，这条线索也汇集到了祭祀的仪式上。第三条线索则是仪式上的重要组成部分：山歌对唱，这条线索也是从歌手对山歌的筹备、选取、到仪式上的对唱与演绎。这种叙事方式能把原本由一条简单线索构成的故事连成以中心点为轴心的圆形或扇形，把所有原本隐藏在叙事过程中的线索显现出来，通过对真实时空的“偷梁换柱”，为多个场景和多条线索提供了在影片虚构时空里的共存并置的可能性，让事件或者故事变得更加完整。但是这种叙事方式把真实的事件时间做了相当的拉伸，表现了在同一时间内，不同场景、不同人物所进行的工作，从而给观众呈现出延长了的故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