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4世纪英国的步兵革命看爱德华三世时期的社会

■张俊芳/天津师范大学

一、前言

步兵革命的概念在军事革命概念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军事革命这一概念是由迈克尔·罗伯茨于1955年1月首次提出，他认为军事革命发生在1560年到1600年之间的欧洲，以一些战术的创新、“战略中的革命”、这一时期欧洲战争规模的迅速扩大以及战争对社会的巨大影响等四个方面为主要特征。之后，杰弗里·帕克、克奴德·杰斯珀森等人从军事革命的时间、范围及影响等不同角度对军事革命进行了探讨。1993年，美国学者克里佛德·罗杰斯在军事革命概念的基础上，提出步兵革命这一概念。他认为英法百年战争期间就已发生了军事革命，包括两个方面，其中之一就是14世纪初的步兵革命，即步兵取代重装骑兵重新成为西欧战场上的主宰。

国内学者许二斌系统介绍了军事革命和步兵革命，他采纳了罗杰斯的观点，将14世纪的步兵革命纳入军事革命的范畴中，并论述了军事变革对社会变革的影响，特别强调了步兵革命促进了西欧封建制度的瓦解。李龙和李海峰的《14世纪英国军事变革述评》详细介绍了步兵革命的内容。

综上，国内外有一些学者对军事革命进行了研究，但对14世纪英国步兵革命的具体论述较为有限。因此，本文拟研究英国的步兵革命及爱德华三世时期的社会对它的影响，以期对爱德华三世时期步兵革命的研究有所助益。

二、爱德华三世时期的步兵革命

爱德华三世是英国金雀花王朝最伟大的国王之一，1327年到1377年在位，英国的步兵革命大约就发生在这一时期。他继位10年后爆发了英法百年战争，英国在此时期取得众多胜利，如克雷西战役、普瓦蒂埃战役等，这与英国在这一时期的步兵革命密切相关。

中世纪西欧在战场上发挥主要作用的是重装骑兵，但是在爱德华三世时期，军队中有一些重要变革。首先是长弓的广泛使用。长弓于12世纪时被引入英国，到爱德华三世时长弓已广泛使用。与传统的弓箭相比，长弓射程远、射速快、精确度高、穿透性强、不怕雨淋。军队战斗力在这一时期大幅上升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弓箭手，此时骑兵弓箭手、步兵弓箭手和步兵多由民军组成。他们与中世纪的步兵不同，地位较高，经过了长期专业的训练。这标志着原来在中世纪战场上受到轻视的步兵开始复兴。其次是以征兵和雇佣军体制为核心的组织体制变革。爱德华三世时期，中世纪传统的封建骑士军役已不占主导地位，逐渐占主导地位的是征兵和雇佣军制度。早在爱德华一世时期，原来的短期服役制度已转为长期雇佣制度，主要通过两种方式召集军队，一是召集每郡的民军，二是采用契约的方式筹集军队。爱德华三世继承了这两种召集军队的方式，且自1334（或1333）年以后，爱德华三世麾下的整支部队皆向国王领取酬劳。借此，爱德华三世维持了一支强大的常备军，他们经过了专业的训练，不再以俘虏敌人获得赎金为目标，而是通过与国王的经济关系，以杀死敌人为目标。在面对以重装骑兵为主的敌人时，这种战争就显得更为残酷。最后战术方面也发生变革。爱德华三世发展了一套下马骑士和长弓手相协调的新战术。这一战术的主要内容是：在部队布置成防御阵型的基础上，让重装骑兵下马成为重步兵，让以长弓手为主的轻步兵布置在敌人重步兵或骑兵攻击力之外，以成功的防御杀伤对方；近距离战斗时，下马骑士组成的重步兵保护长弓手，而在敌人退却时，骑兵重新上马进行追击。这套战术在1332年的都柏林沼泽战役中大获全胜，所以也被称为“都柏林战术”。

在长弓的广泛使用、征军和雇佣兵制以及“都柏林战术”三者结合的基础上，英国的步兵革命基本完成，因此，在百年战争前期的作战中，英国取得重大胜利。

三、14世纪英国的步兵革命与爱德华三世时期的社会

14世纪英国的步兵革命的成功完成与当时的社会状况密切相关。除了在罗杰斯所强调的军事技术上的进步外，完成步兵革命还需要一定的社会条件，爱德华三世时期的英国为步兵革命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首先是爱德华三世时期的经济条件。11世纪西欧普遍出现了第二次拓荒运动，体现在英国就是向森林、沼泽和山地的进军；农业技术也有所发展，如马耕的推广以及三圃制取代了两圃制，这使家庭的单耕独做的生产方式成为可能。单耕独做的生产方式改变了经营土地的方式，庄园的自营地的数量在减少，租佃土地的数量在增加，这导致了封建庄园经济的衰退。且随着租佃土地的增加，耕种土地者有了更多的自主权，他们因地制宜，促进了农作物专业种植区的出现，因而促进了农产品和社会的流动，又促进了城镇的发展。封建庄园经济制度的衰落、城镇的发展使旧有的骑士阶层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动摇，骑士的地位随之衰落，这为步兵革命的兴起准备了必要条件。

在政治方面，对步兵革命产生直接影响的莫过于爱德华三世时期的战争。爱德华三世时期爆发了许多战争，上面提及的战术上的变革在都柏林战役和哈利顿丘战役中不断发展成熟，并在克雷西战役中成功应用，最终法军的伤亡人数远超英军。平民政治地位的上升也是步兵革命发生的原因之一。城镇的发展使生活在城镇中的市民的政治地位随经济地位共同上升，自1332年起，平民开始在议会中单独举行会议，40年代后在立法活动中的影响扩大，他们也大规模进入军队，上文提及民军数量的增多就是平民政治地位上升的有力表现。最后，城市在争取自治的过程中与国王相结合，国王的力量随之增加，加之爱德华三世时期君主制意识形态不断发展，爱德华三世为扩大自己权威，举行大量仪式并修建宏伟建筑；于1348年设立“嘉德勋章”，通过一种新的精英荣誉感将骑士团结在自己周围。王权的不断扩大，使他能够招募一支规模庞大的常备军，进行统一正规的训练，对长弓手的训练以及对新的战术成为可能，从而英国的胜利成为可能。

在社会精神方面，封建庄园制的衰落导致骑士阶层衰落，骑士精神受到强烈冲击。在中世纪的骑兵军队中，封建骑士最崇尚的美德是勇敢、荣誉和个人英雄主义。爱德华三世在1348年设立“嘉德勋章”，想通过这种方式把骑士团结在自己的周围，从表面上看，是对骑士精神的强调，但从实质上看，恰是骑士精神不如以往的表现。这也使步兵革命的实现成为可能。

综上，爱德华三世时期的经济、政治、社会精神等方面都为步兵革命的实现提供了条件，同样，步兵革命也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了反作用。但因本文是从步兵革命的角度来看当时的社会，所以对步兵革命对社会的反作用就不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