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湖南艺术职业学院,湖南 长沙 410100)
我国少数民族纪录片长期生存于传统媒体中,在较长的发展周期里虽有过不少“高光时刻”,但过往的荣光已难以掩盖近年来其不尽如人意的整体表现。时至今日,“互联网+”已成为经济文化发展的新动能,全媒体时代的到来重建了纪录片创作的生存空间。少数民族纪录片面对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如何摆脱长期以来存在的发展困境?积极寻求新的路径,成为其能否长远进步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议题。
我国少数民族纪录片因其独有的艺术魅力、重要的政治功能以及在国际影展中获得的不俗成绩,成为纪录片领域独特且重要的组成部分。纵观少数民族纪录片的发展脉络,传统媒介时代见证了它的成长与荣光,也目睹了它步入僵局的窘境。随着此类纪录片在创作内容、观念意识、市场营销等环节上一系列问题的日益凸显,少数民族纪录片的发展陷入了困境之中。
20世纪30年代,一部记录苗族生活的影像作品开启了我国少数民族纪录片的创作源头,观众可以在类似作品中领略少数民族独特的地域风情与千姿百态的文化形态。20世纪50年代,一批展现新中国民族大团结与少数民族生活新气象的纪录片涌入大众视线。20世纪90年代至本世纪初,《最后的山神》《龙脊》等十多部展现偏远地区少数民族现实生活状况的作品相继在国际影展中崭露头角,我国少数民族纪录片也同步进入了创作的黄金时期。在上述三个发展阶段中出现了许多质量上乘的优秀纪录片,然而一旦某个影片获得成功后,一批跟风之作必将蜂拥而至,其中又少有突破之作。从内容创作角度而言,该类纪录片难以在市场中吸引更多观众注意,发展更是难上加难。
我国少数民族纪录片最开始的创作导向侧重于作品的文献价值,影片通过田野调查等方式将少数民族的生活作为史料进行记录。而后,此类纪录片中,出现一部分朝着主旋律方向发展的类型,作品重视影片的政治价值,多以宣传国家的民族政策、维护多民族团结为主要内容。另一部分少数民族纪录片则关注边缘化的人群及文化,创作时追求影片的艺术价值,作品往往以专业大赛为主攻方向。从此类纪录片的主要创作导向来看,商业价值很少纳入其创作的考量范畴。创作者们长期的创作习惯容易形成受众意识淡薄的思维模式,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也引发了少数民族纪录片游离于市场之外的现实局面。纪录片作为大众传播的影视作品,与市场接轨是必然选择,以主旋律纪录片《厉害了我的国》为例,该片在十九大精神的关照下展示了中国近五年来的伟大成就,激发了观众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影片虽然是典型的政治题材纪录片,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新颖的剪辑手法以及宏微观结合的叙事技巧赢得了观众的认可,最终影片取得了三亿票房的傲人成绩。综观当下形势,少数民族纪录片的创作者们应及时转变观念,注重作品质量的同时增强受众意识,主动投入市场才能及时摆脱发展困境。
长期以来,我国少数民族纪录片以电视台播放时的广告收益为主要盈利方式。在传统媒体“硬广”下滑的大背景下,此类纪录片多数已难以实现收支平衡。近年来,纪录片收入破亿的案例也不在少数,以纪录电影《二十二》为例,它的院线票房收益高达1.7亿,成就了2017年纪录片电影的票房奇迹。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获得极大成功后,季度招标广告费达到2亿,带动其他产业规模则不低于10亿。这些纪录片之所以获得成功,先进的营销模式功不可没。如果说少数民族纪录片的运营模式依旧停留在以广告时长为导向的1.0时代,那么这些纪录片的营销模式已经跨入了以全媒体互动为导向的4.0时代。4.0盈利模式的主要特点就是传播渠道多、互动性强,新媒体成为重要营销工具,纪录片直接带动相关商品销售[1]。在这种大环境下,陈旧的营销模式显然会造成少数民族纪录片盈利微薄的局面,市场没有资本的介入又容易滋生优秀人才流失、技术更新缓慢等一系列新问题。在这种恶性循环下,少数民族纪录片可谓是步入了荆天棘地的处境。
我国少数民族纪录片分属小众纪录片范畴,作品多沿袭“客观纪实”的传统,制作周期较长,产量不高,导致其生态系统变化也越发迟缓。随着网络新媒体蓬勃发展,纪录片创作的大生态以“一日千里”的速率发生着变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少数民族纪录片一旦停滞不前就难逃被边缘化的尴尬处境,而明晰互联网语境下构建的生态空间是其寻求发展的首要问题。
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举国上下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顾滋曼曾说过:“一个国家没有纪录片,就像一个家庭没有相册。”[2]纪录片作为“国家相册”承担着记录时代的功能,是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在新时代中国梦的大背景下,为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繁荣发展,国家颁布了一系列针对纪录片市场的利好政策。2018年6月12日,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公布了《关于实施“记录新时代”纪录片创作传播工程的通知》,总局实施的该项工程对纪录片产业2018年到2022年的发展进行了整体性规划,后续出台的一系列扶持政策也将为纪录片市场的繁荣注入一股持续性力量。在国家政策的鼓励下,纪录片市场中出现了一批顺应新时代脉搏、弘扬主旋律的纪录片作品。《蜡染湘西》正是在此背景下创作的一部优秀少数民族纪录片,它讲述了享誉湘西的民间艺术家石杰忠积极响应国家“精准扶贫”的号召,用蜡染之魅为苗乡儿女开辟了致富之路的故事。这部纪录片在原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主办的2017年度优秀原创网络视听节目推选活动中摘获“特别推荐作品”,并得到总局专项资金的大力扶持。
我国纪录片在电视媒介中虽有相对固定的收视群体,但“追随者”却难以与电视剧、综艺节目相匹敌,在院线电影中纪录片也偶现黑马,发展却依旧举步维艰。随着新媒体的快速发展,许多纪录片已开始尝试采取多平台、多形式的全媒体运营模式来抢占市场热度[3]。近日,中国纪录片研究中心发布的《中国纪录片发展报告(2019)》中有调查数据显示,对比2017年,纪录片的视频点击率、网媒关注度、微信公众号刊发的数量都呈倍数增长。不断涌现的新媒体不仅为纪录片提供了大量的播放平台,同时也让纪录片在融资、宣传、营销等环节中收获了更多的机遇。如“纪录中国”为我国纪录片导演提供了提案、融资、制作、发行的快速通道,是我国目前发展较为成熟的纪录片产业服务平台。新浪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也成为纪录片宣传的前沿阵地。越来越多的纪录片投向新媒体平台群并获得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这为少数民族纪录片的发展提供了有益借鉴。
近十年来,中国互联网产业的迅速发展让“互联网+”成为时代语境。《2018年中国互联网消费生态大数据报告》中指出90后消费者已迅速成长为互联网经济的新势力。这些“崛起的年轻消费力”自主意识强烈,对于产品的用户体验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用户体验不仅需要优质的内容作为支撑,同时还需要为消费者提供更多的互动平台,由此提高的用户黏度将形成消费者的口碑营销,最终使产品收获经济与社会价值的双重回报。以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为例,用户在观看精彩内容的同时还可以通过弹幕的互动方式发表对作品的看法,弹幕内容无形中成为视频的组成部分。消费者从“观看者”变为“创作者”,参与感与获得感得到提升,较强的用户黏度使消费者自发性对推荐作品进行口碑宣传,最终成就了这部网红级的纪录片。在全媒体时代“用户体验中心化”对于少数民族纪录片的创作者们而言是一个具有挑战的新课题,而这一课题急需他们进一步的探索和突破。
全媒体时代为我国纪录片产业发展提供了更为广阔而优质的发展空间。面对全新的时代,少数民族纪录片想要谋求发展就必须勇于创新,在创作中积极融入新媒体的创作思维,善于利用互联网的突出效应,尝试运作现代化的商业模式。古语云:“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少数民族纪录片能否趁着这股东风迎难而上是关乎其未来发展的关键举动。
1.内容时长可拆分
互联网背景下兴起的“微视频”是新媒体中传播速率最快、网民接受度最高的作品类型之一。早在2012年,央视制作的纪录片《故宫100》将每集片长控制在6分钟左右,这种单集“微小化”的尝试显然考虑到了作品在新媒体中传播的适应性。2016年,由视袭文化与乐视联合出品的纪录片《传家》制作了30集系列微纪录以及6集人文纪录片两个版本以适应全媒体时代下网络平台与电视媒体的多屏传播。对于难以控制时长的纪录片,内容上也可考虑以“拆分思维”进行创作。例如少数民族纪录片《第三极》中有近40个故事,它们按照影片的内在逻辑可以组合成为若干个整体,同时小故事因其自立的“微”形态又可以保持个体的独立性,因此拆分前后该片都可以进行相对完整的内容传播。传统少数民族纪录片的体量往往不够“微”的程度,融入新媒体的创作思维对作品内容及时长进行把控则更容易在互联网中形成传播优势。
2.叙事线条可调整
我国少数民族纪录片大多以线性结构进行叙事,然而在新媒体中“非线性”却是其较为突出的一个互联网特征。以网络新闻为例,记者通常需要把一个平面的新闻以一个更为立体的思维进行包装,如网友点击一篇他所感兴趣的新闻后,页面下方会有与该新闻相关的多个其他新闻链接,网友们无论点击以下任何一个链接,与这篇新闻报道之间都会产生一个新的意义,由此不同的链接组合会构成多个不同的新闻创意导读图。就纪录片领域而言,这种非线性结构可以理解为将一个故事按不同的方向切成几块非线性表现形式。以全景式纪录片《我的窗外》为例,该片在网页上设计了一栋高楼,高楼里每扇窗户内都发生着不一样的人生故事,网友可以随机选择任何一扇窗户作为影片的开头进行观赏,同样不同的选择也会让任何一扇窗户内的故事成为影片的结束。这种非线性的结构不仅为观众提供了一种参与创作的互动感,同时也让影片有了更丰富的主题意义及思考空间。
3.视听体验重革新
少数民族纪录片沿袭“客观纪实”的创作传统,朴素的视听语言对于互联网用户而言难以形成吸引力。近年来,科技新技术与纪录片碰撞出了不少火花。如VR技术带来了一种“全景互动式”的视觉语言,这种以创作者为主导转变为以用户为中心的新模式带给观众截然不同的用户体验。例如纪录片《大美中国》将VR技术与航拍相融合,让观众完美体验了身临其境的奇妙之旅。继VR技术后,AR技术也同样进入了纪录片领域,BBC在2018年宣布将推出AR应用来支持自制的纪录片《文明》,在这部纪录片中观众可以领略英国博物馆的各类历史文物,运用此技术用户甚至可以通过交互功能清洗尘封的雕塑文物,让其焕发出往昔光彩。在互联网的大环境下,视听是影视作品在用户体验中的关键一环,以AR、VR为代表的新技术应用为纪录片带来了新的生机,少数民族纪录片应更重视技术带给自身的机遇,在视听体验中给予观众更多的惊喜。
1.以用户为本重视粉丝效应
由于互联网的介入打通了时空的约束,“粉丝经济”在其中蓬勃发展并应用于娱乐文化等更为广泛的领域。例如为纪录电影《二十二》众筹的三万多网民作为“投资人”,潜意识中与该片建立了较为深厚的情感联系,他们如同养成系偶像中的“粉丝”角色,较多的情感投入会让他们更为主动地在各个社交平台中为影片进行宣传,甚至有网民自掏腰包请更多的人去电影院观看此片。此外包括影片资助人张歆艺在内的众多演艺明星转发微博号召粉丝去影院支持该片,最终这部纪录电影在“粉丝们”强劲的推力下获得了上亿的票房收益。少数民族纪录片利用互联网中的“粉丝效应”可将这些用户转化为忠实的拥护者,粉丝则愿意将更多精力与金钱主动投入到对产品的消费与宣传中。同时具有极强粉丝号召力的少数民族艺人以及喜爱纪录片的网络“大V”也是帮助作品宣传的有力推手。
2.以热点切入活用话题效应
产品依托热门事件或人物进行宣传实质上是一种借力策略,近年来纪录片市场也不乏此类案例。2013年现象级亲子节目《爸爸去哪儿》收获大批粉丝成为年度热门话题,同名纪录电影紧随其后在2014年贺岁档上映,吸引了大批节目粉丝贡献票房。2015年1月中旬,女诗人余秀华通过炙热的爱情诗歌在朋友圈一夜之间爆红,迅速收获了来自社会各界的极大关注。同年2月,范俭导演拍摄的纪录片《一个女诗人的意外走红》在优酷视频首播并在热议中获得了不错的口碑。值得注意的是,纪录片成功借力热点话题获得关注度只是第一步,自身质量才是决定其能否持续获得观众的关键性因素。纪录电影《爸爸去哪儿》前期虽然有热门节目的粉丝群体支持,但由于质量上存在争议,后续的风评迅速跌落。而《一个女诗人的意外走红》由于品质上有所保证因此最终收获了不少好评。少数民族纪录片在利用“话题效应”宣传自身的同时,也应遵循品质至上原则才能达到理想的传播效果。
1.打通融资渠道促成纪录片国际化运营
少数民族纪录片的传统融资模式较为单一,借助更加多元化的融资模式是少数民族纪录片寻求发展的突破口。如今国际上较为流行的纪录片融资渠道有众筹、提案预售等。少数民族纪录片可以通过运营较为成熟的众筹平台获得资金支持,同时也可在各大国际影展或者活动中提交策划方案进行预售,以获得资金注入,如第四十九届金马奖最佳纪录片奖得主《千锤百炼》正是通过国际纪录片大赛的平台在方案预售成功后获得资金拍摄成片。少数民族纪录片在接轨国际化融资模式的同时,更应该寻求国际化的交流平台,了解并分析国际纪录片市场的动态与需求,及时调整自身创作的方向,用国际化的表达讲好新时代下的“中国故事”,以求在国际舞台上进一步展现自身风采。
2.打造优势IP构建纪录片产业链条
继电视剧、电影等虚构类影视作品产生大热IP之后,纪录片领域也开始与IP碰撞出火花,进行IP运营是将一个成功的纪录片作品以多形态包装开发、多渠道变现,让纪录片产业链条化,以获得最大受益。例如《舌尖上的中国》《了不起的匠人》等纪录片就是这种全新营销模式的经典案例,一旦纪录片形成品牌效应后就产生了“纪录片+”的效果,使得纪录片和其他行业形成跨界互动取得双赢。同时优势性IP还会催生后续的系列作品以及电影、图书、工艺品等其他衍生品的产生。少数民族有大量宝贵的文化资源可供挖掘,创作者们在此基础上积极打造优势IP,并依托纪录片产业链条化的营销模式将会实现纪录片资源利用的最优化。
全媒体时代为我国少数民族纪录片带来机遇的同时,也将进一步凸显它在发展困境中存在的问题,因此“不进则退”是其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局面。如今媒体间的边界日渐消融,全媒体传播、制作、运营成为时代新特征。少数民族纪录片须迅速提升多种媒体的适应性,尤其是在网络新媒体这块重点领域。不明晰互联网语境下构建的新生态,极有可能让少数民族纪录片与新媒体之间只存在简单的物理捆绑,融入新媒体的创作思维,利用互联网的突出效益,运用现代化的商业模式等发展新路径才能促成两者之间有更多化学反应,最终实现少数民族纪录片在全媒体时代的创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