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与张君劢民主思想比较研究

苏珂

摘 要：在思潮此起彼伏、互相激荡的大时代中，胡适与张君劢是近代中国民主理论的不同派系的代表。胡适是科学和西方现代化的表率，是新自由主义的领军人物。而张君劢似乎更加保守和传统，是社会民主主义的典型代表。在20世纪初期中国立宪民主经历的基础之上，胡适与张君劢就民主与自由的关系、民主与独裁的关系、民主的实现形式和民主的实践等方面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对近代民主理念在中国的传播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本文通过对比两人的民主思想，使我们对中国近代民主思潮的把握更加准确。

关键词：胡适;张君劢;民主;比较

中图分类号：D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9）10-0052-02

在中国近代思想史上，民主理论一直是知识分子们所研究和探讨的重要课题。胡适与张君劢就是典型的代表。他们对于近代中国民主发展问题方面存在共同的看法，但也存在着一些分歧，主要从以下几方面分析。

一、民主与自由的关系

胡适并不将民主政治看作高深的思想，而只当作日常的一种生活方式，而这种生活方式实质就是承认了个人的价值。他看到了在民主制度下人之所以为人的价值，因此他希冀每个人能在尽自己义务的同时，可以再对社会做点有益的事。胡适定义的个人主义的独特之处是“独立自主，参与奋斗”[1]这八个字。就个人来说，民主意味着人将以个体为名充分发挥自由的天性，独立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但就整体来说，是民众共同参与的，是有一个共同理想的。

胡适谈民主时，往往与自由联系起来。在他看来，民主和自由是一物的两面。将民主落实到制度上时，民主制度要保证民众自由地行使自己的权利，不会受到权威的政治威胁，不会受到舆论的压力。胡适最精彩的观点是少数不被多数抹杀，而多数也不敢压迫少数，这才是民主的根本。胡适强调了民主之于自由的重要性，“只有民主的政治方才能够保证人民的基本自由，所以自由主义的政治意义是强调的拥护民主。”[2]

张君劢认为“民主政治之内容：一为权力，一为自由。”[3]他将自由与权力比喻成人之双足，鸟之两翼，只有自由与权力共同作用才能使民主政治运行顺畅。另外民主政治包含的自由主要是公民自由、信仰自由和政治自由。公民自由主要是保证民众身体和私有财产不受侵犯;信仰自由是保障公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另外思想不会受外界侵犯;政治自由是人民群众自由地参与选举、管理国家事务的自由。所以在自由与权力相互博弈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才能在近代专制政治中找寻民主的一线光明。

二、民主与独裁的关系

胡适认为好的独裁政治是比民主政治更加高级的政治。他认为当时的中国民众知识水平低，经济又不甚发达，怕是没有实行新式独裁的资格。新式的独裁不是像原来世袭的王权统治，而是要靠无数各行各业的精英组成的智囊团队作为支撑。像苏联自实行五年计划以来，需要一百五十万的专家，这是我们短期内学不来的。而民主政治只要有选举资格的选民通过一定的训练都可以好好地使用他们的权利。像我们这样经济政治程度还都比较幼稚的民族，正好适用于实行民主政治这种幼稚园政治。而且“民治国家的阿斗逢时逢节干政的时候，可以画诺，也可以画NO。”[2]在专制独裁统治下的阿斗，自以为是国家的主人可以参与政治，但是他们却只能顺从专制政府的要求画诺而不能依照自己的意愿对政府决策画NO。因此“民主国家的阿斗易学，而独裁国家的阿斗难为。”[2]最后胡适还是倾向中国要实行民主政治，因为就近代中国的特殊历史条件，若真是實行独裁统治，也只能是旧的王权专制复辟，毫无进步可言，甚至造成历史的倒退。

张君劢对于民主与独裁的看法与胡适有所不同。他虽然对实行独裁政治持反对态度，但是他并没有全盘否定独裁政治存在的必要性。他首先将民主政治与独裁统治做了比较，通过比较他认为这两种政治类型各有利弊。民主政治的优点是法律保障人民的言论自由、信仰自由、选举自由等权利，但是缺点是权力分散，效率比较低。而独裁政治有举国一致，权力集中等优点，缺点就是民众的一些权利得不到保障。但是当国家动荡时期政府组织应当具备的就是要集中力量才能办大事。张君劢关于权力与自由范围的划定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权力是用来便于行政执行的，故应归于政府，而自由是用来保障社会文化和个性发展的，故应属于个人。”[4]如果国家被一种主义所统治，这样就会使民众陷入单一的思维方式中，思想的自由就必然会被束缚。张君劢虽然也重视人民的自由权利，但对于胡适那种提倡纯粹个人主义的主张张君劢也是不太赞同的。寻求个人自由与权利的平衡是张君劢思想的重点。张君劢针对民主制度和独裁制度的优缺点，张君劢主张走第三条道路，中和两种制度的优点的“修正的民主政治”，企图将国家、社会与个人三个最重要元素的关系进行调整，力求在政府权力最大化的集中以外最大限度地保障公民的自由。他提出规范政府权力的建议包括了以下要点：一是成立联合政府;二是政府的立法权和行政权要分开，淡化立法权力而加强行政权力;三是要制定切实可行的政府工作规划，以5年为周期;四是文官与政务官分离，这样可以提高行政效率。这些政府组织原则其实质是通过建立统一的联合政府，希望打破国民党一党专政的局面，以便面临严重的民族危机时能够集全国之力以应对。

三、民主政治实现之可能

胡适对于民主政治在中国的实施怀有期待。胡适曾用英文发表过一篇论文《民主中国的历史基础》，他指出了中国发展民主的历史基础有：“一、彻底平民化的社会结构;二、两千年来的制度;三、历代政府创立了一种来自本身的批评和监察的制度。”[1]基于这些民主传统，胡适提出了“民主政治是幼稚园政治”的观点。胡适在美国看到美国大选的状况，更加印证了他的民主信念，更加使他觉得民主政治并不是高不可及的理想制度，只要民众在选举时节在投票箱中投下一张选票即可。这种“幼稚园政治”是近代中国最容易学的政治形式。只要当局肯从幼稚园做起，逐渐向人民推广政权，那民主政治肯定可以实现。

而张君劢通过对比英、美、德、俄等国的政治制度，发现民主政治这个名词虽然名称相同，但是各国根据其不同的历史文化和特殊国情，经过各国的发展演绎使民主政治发展出不同的内涵。由此可知民主政治的内容是千差万别的。国人一向把民主看作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但我们通过欧美诸国的民主史可以见到民主政治也并没有想象的难。只需通过教育将愚昧无知的民众教育成为有知识的公民，各个党派之间公平竞争，防止相互权力倾轧。“尊崇道德高、智识富的政治家，并且同他合作。”[3]中国的民主政治要想步入正轨必须得经过一个教育学习的长期过程。

四、民主的实践

胡适以实用主义经验为出发点，不将政府看成高高在上的施发号令者，而是将政府看作为人民服务的工具。这种“工具”的发明是为了服务于大众的需要。凡事适应公共的需要的便是好政府。“好政府主义”有三个基本观念。“第一、人类是最早工具的动物，政府是工具的一种;第二、这种工具的特性，是有组织，有公共目的的权力;第三、这种工具的效能，可促进社会全体的进步。”[5]就是一种“工具的政府观”。另外“好政府主义”的实行还须具备几个重要条件，民众要具备一定的政治觉悟，要有公共的目标，还要有好人的结合，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胡适在《我们的政治主张》一文中，对政治改革的三个基本原则进行了详尽的解释。首先指出“好政府”目标的设定是最低要求，这个目标切实可行，是容易实现的。接着指出“好政府主义”消极和积极的两个方面。消极方面是没有健全的监督机关监督政府和官员的违法行径;积极方面是“充分运用政治的机关为社会全体谋充分的福利，充分容纳个人的自由，爱护个性的发展。”[5]

但现实是胡适的《我们的政治主张》发表两个多月后的，王宠惠、汤尔和、罗文干三人被任命为内阁成员，当时被称为“好人内阁”，这三人都曾在宣言中签字，这样看来似乎是胡适的政治观点终于得到了现实的支撑。但由于北洋军阀政府派系间的内斗，二个月零六天后“好人内阁”就退出了政治舞台。虽然胡适的政治主张在现实的实行中失败了，但是胡适的“好政府”主张所体现的对社会现实的关怀的意义却远远超出了它所处的时代。

而张君劢却积极投身到民主的实践活动中去，组建了中国民主社会党。张君劢称民主社会党与清代康有为、梁启超的保国会有很深的渊源，所以具有深厚的民主革命的思想。他自诩民主社会党是有宪政理论的最早的政党。1946年召开的联席会议，选举张君劢为主席，同时也提出了中国民主社会党的政治主张，第一要维护和平。民主社会党尊重民众的意愿，希望可以停止内战，维护和平。第二要维护我国的统一。国民党和共产党不可以两党统治中国，国内拥有两支对立的军事力量是和平的隐患，要尽早实现整个中国的统一大业。三是实行民主。认为真正的民主是尊重人民自由发展的权利，致力于教育的发展，使人民真正实现安居乐业。张君劢创建的中国民主社会党在抗战结束后曾发挥过一定的维护和平统一的积极作用，但是鉴于当时国民党假和平，真内战的动机，民主社会党最终没有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发光发热的结局是可预见的。

总之，在近代中国民族危亡的大时代中，胡适与张君劢以“先天下之憂而忧”的使命感和对近代中国政治民主、政治参与的社会责任感，设计了一套套救国救民的民主方案。虽然他们对民主制度的探索曾被视为对立的两极——胡适是西方民主制度在中国的“代言人”，而张君劢的民主思想中似乎包含着玄学这类具有浓重东方色彩的因素。但透过现象看本质，却能发现他们有着共同的焦虑与渴望。通过对他们思想中同中之异、异中之同的研究，使我们对中国近代的新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的民主理念有了更为深刻的历史透视。

参考文献：

[1]周质平.光焰不熄[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2.

[2]胡适.胡适文集：第4卷[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3.

[3]张君劢.政制与法制[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8.

[4]郑大华.张君劢传[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5]胡适.胡适文集：第1卷[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