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经济带工业同构性研究

吴传清 李姝凡

(1.武汉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 湖北 武汉430072；2.武汉大学 中国发展战略与规划研究院,湖北 武汉430072；3.武汉大学 区域经济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430072)

2017年7月，国家环境保护部、国家发展改革委、水利部联合印发的《长江经济带生态环境保护规划》指出，长江经济带沿江工业发展各自为政，上中下游产业同构现象突出。2018年4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深入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上强调，长江经济带发展过程中无序低效竞争、产业同构等问题仍然非常突出。因此，研究长江经济带工业同构现象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研究方法

1.工业同构性测度方法

采用结构相似系数法测度长江经济带工业同构性[1]。公式如下：

(1)

式中，Sij是i区域和j区域的结构相似系数,i和j是两个相比较的区域;Xik和Xjk是部门k在区域i和区域j的工业产值所占比重。Sij∈[0,1],若Sij=0,两个相比较地区的工业结构完全不同；若Sij=1,两个地区间工业结构完全相同。

2.工业同构合意性分析方法

采用偏离-份额分析法判断长江经济带工业同构的合意性[2]。以一定时期内长江经济带工业行业大类生产总值的增长比例为基准，分别计算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按照长江经济带平均增长率可能形成的假定份额，进而将这一份额与各省份的实际增长额进行比较，分析各省份工业行业总产值增长相对于长江经济带平均水平的偏离情况。公式如下：

(2)

(3)

(4)

式中，Pbi表示某省份第i个工业行业的基期产值，R表示长江经济带生产总值的增长率，Ri表示长江经济带第i个工业行业增长率，ri表示该省份第i个产业的实际增长率。由以上公式可知G=RS+PS+DS，其中RS是假定各省份产业均按长江经济带经济增长率R增长所应实现的增长份额，代表区位条件的贡献增量；PS为各省份按照长江经济带第i行业增长率计算的增长额与按照长江经济带经济增长率所实现的增长额之差，它反映j区域相对于长江经济带工业结构的优劣程度，代表该省份工业结构为该省份经济增长贡献的增量；DS是各省份第i产业按实际增长率所实现的经济增长额与按长江经济带同一工业行业增长率所实现的经济增长额之差，代表工业产业竞争能力的贡献增量。

(二)数据来源

相关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工业统计年鉴》(2013～2017)工业及工业行业大类(含采矿业，制造业，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其中，“采掘业”大类名称自2013年起更名为“采矿业”。

二、实证结果

(一)长江经济带工业同构性评价结果

1.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工业同构性评价结果

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普遍较高，见表1。2012、2013年长江经济带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在0.99以上的省份均为7个。2014～2016年长江经济带工业结构相似系值0.99以上的省份均为9个。2016年工业相似系数值按从高到低排序依次是四川省、安徽省、湖南省、重庆市、湖北省、浙江省、上海市、江西省、江苏省、云南省、贵州省，除云南省、贵州省以外，其他省份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都大于0.99，表明经济相对发达地区产业门类齐全，工业同构现象更明显。

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呈现上升趋势，工业同构程度不断加深。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上升速度先快后慢，2014年上升速度最快，拐点在2015年处，此后增速减缓。长江经济带中游地区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最大，下游地区次之，上游地区最小，相对而言，中下游地区工业同构问题较为突出。

2.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地区工业同构性评价结果

长江经济带上游地区的工业同构问题日趋明显(表2)。2016年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工业结构相似系数从大到小排序依次是重庆-四川、四川-云南、重庆-云南、贵州-云南。重庆市和四川省工业结构相似度相对较高，从侧面反映了重庆市、四川省工业发展优于云南省、贵州省。从变化趋势看，上游地区4省份工业相似度呈上升趋势，且差距不断缩小，表明上游地区的工业同构问题日趋明显。

长江经济带中游地区工业同构相似度偏高，且呈趋同态势(表3)。2012～2016年江西-湖北、江西-湖南、湖北-湖南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均在0.999以上，波动区间为(0.9994，0.999999)，波动幅度仅为0.00059，相差甚微。从变化趋势看，江西-湖北、江西-湖南工业相似度呈先升后降趋势，湖南-湖北工业相似度呈上升趋势。其中，江西-湖南、江西-湖北工业相似系数在2015年后微降，湖北-湖南相似系数在2015年后缓升。

表1 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

注：根据《中国工业统计年鉴》(2013～2017)提供的相关数据计算整理，下同

表2 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上游地区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

表3 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中游地区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

长江经济带下游地区工业结构相似系数较高(表4)。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相邻省份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高于非相邻省份，工业结构趋同。2016年长江经济带下游地区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最大的地区为上海-江苏，其次是上海-浙江，表明江苏省和上海市工业同构较为明显。从变化趋势看，下游地区四省份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呈上升趋势，且上升速度由快到慢。2012～2016年除上海-浙江、江苏-浙江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持续下降以外，其他四组对比关系中的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基本处于上升趋势。特别是近几年安徽省工业结构与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呈现较强的趋同态势。

表4 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下游地区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

3.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工业行业大类同构性评价结果

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采矿业同构性水平差异较大(表5)。2016年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采矿业结构相似系数值按从大到小排序，前六的省份依次为安徽省、湖南省、重庆市、江苏省、云南省、四川省，2012～2015年上述六省份依然位居前列，说明安徽省、湖南省、重庆市、江苏省、云南省、四川省采矿业同构较其他省份显著。2012～2016年云南省、安徽省采矿业结构相似系数值数次位居前二，表明云南省、安徽省采矿业同构较长江经济带其他省份更为突出。

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制造业结构相似系数差异较大(表6)。2016年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制造业结构相似系数值按从大到小排序，前五的省份依次为湖南省、安徽省、四川省、湖北省、江苏省，2012～2015年上述五省份依然位居前列，表明湖南省、安徽省、四川省、湖北省、江苏省制造业同构较其他省份明显。

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结构相似系数差异较大(表7)。2016年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结构相似系数值按从大到小排序，前五的省份依次为江苏省、湖南省、安徽市、浙江省、湖北省，2012～2015年上述五省份依然位居前列，表明江苏省、湖南省、安徽市、浙江省、湖北省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同构较其他省份突出。

表5 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采矿业结构相似系数值

表6 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制造业结构相似系数值

表7 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结构相似系数值

4.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地区工业行业大类同构性评价结果

长江经济带上游地区采矿业同构较中下游地区更为显著(表8)。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上游地区采矿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变化区间为(0.71，0.99)，中游地区采矿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变化区间为(0.46，0.92)，下游地区采矿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变化区间为[0，0.89)。与中下游地区相比，上游地区采矿业相似度更接近1，且组间距更小，表明长江经济带上游地区采矿业同构较中下游地区更为明显，原因可能是上游地区矿产资源丰富，采矿业集聚性强。上游地区中，重庆-贵州采矿业结构相似度最大，逐年下降。中游地区中，江西-湖南采矿业结构相似系数值最大，呈先升后降的趋势。下游地区中，江苏-安徽、江苏-浙江采矿业同构系数值较大，上海-浙江、上海-安徽采矿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均为0，上海-江苏采矿业结构相似系数值的波动区间为(0.09，0.24)，原因可能是2012～2016年上海市煤炭开采和洗选业、黑色金属矿采选业、有色金属矿采选业、非金属矿采选业、开采辅助活动销售产值均为0，而2012～2016年浙江省、安徽省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销售产值为0，表明2012～2016年浙江省、安徽省未发展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仅上海市与江苏省发展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

表8 2012～2016年上中下游地区采矿业结构相似系数值

长江经济带中下游地区制造业同构较上游地区更为显著(表9)。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上游地区制造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变化区间为(0.31，0.87)，中游地区制造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变化区间为(0.68，0.89)，下游地区制造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变化区间为(0.67，0.90)，表明长江经济带中下游地区制造业同构较上游地区更为明显，原因可能是中下游地区人力资源数量大、素质高，具有人力要素优势，同时兼具资本、科技、市场等要素优势。上游地区中，四川-贵州、重庆-四川的制造业结构相似系数值较大，表明以四川为中心的黔川渝地区为制造业同构集中地。中游地区中，2012～2016年江西-湖南制造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均位列第一，表明江西-湖南制造业同构最为突出。下游地区中，2012～2016年江苏-浙江制造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均为第一，紧随其后分别是上海-江苏、江苏-安徽，表明江浙沪制造业同构现象明显。

长江经济带下游地区电力、热力、燃气和水的生产及供应业同构现象较上中游地区更为显著(表10)。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上游地区电力、热力、燃气和水的生产及供应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变化区间为(0.96，1)，中游地区电力、热力、燃气和水的生产及供应业结构相似系数值变化区间为(0.95，1)，下游地区电力、热力、燃气和水的生产及供应业结构相似系数变化区间为(0.97，1)，表明长江经济带下游地区电力、热力、燃气和水的生产及供应业同构现象较上中游地区更为明显。

(二)长江经济带工业同构合意性评价结果

采用偏离-份额法测算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工业产值增长份额，见表11，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结构性因素贡献经济增量之和为0.0305亿元，表明工业同构现象对长江经济带经济发展没有产生不利影响，因此工业同构是合意的。安徽省、江西省、湖北省、湖南省、重庆市、四川省、贵州省工业实际增长额大于假定的地区份额，总偏离量分别为4107.89亿元、5173.04亿元、3872.19亿元、1630.54亿元、6364.98亿元、1683.57亿元、3299.01亿元。其中，由于工业结构而产生的增量分别是-437.10亿元、5.37亿元、72.41亿元、-295.74亿元、3.77亿元、-862.83亿元、-671.84亿元。其他四省份的工业实际增长额小于假定的地区份额，表明长江经济带部分地区工业带动经济增长方面仍有提升空间。区位增量RS全部为正值，表明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区位条件为其工业发展产生了正的效用，区位优势得到了充分发挥，凸显出长江作为黄金水道的重要价值，也表明了长江经济带发展战略的重要意义。

表9 2012～2016年上中下游地区带制造业结构相似系数

表10 2012～2016年上中下游地区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及供应业结构相似系数

表11 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工业产值增长份额 单位：亿元

工业结构增量PS为正值的省份分别是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江西省、重庆市，表明这些省份工业结构变化对经济做出了贡献。江苏省结构增量最大，表明江苏省较其他省份来说，工业结构对工业产出的作用更大。而重庆市结构增量最小，表明刺激重庆市经济发展的主导因素非工业结构变化。

地区竞争力增量DS除了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以外全部为正值，表明2012～2016年沪苏浙竞争力没有在长江经济带得到充分发挥，下游地区在提升长江经济带工业发展方面的作用还留有提升余地，由于测算结果中江浙沪DS为负值，说明沪苏浙可能存在恶性竞争，对长江经济带工业经济发展产生了负面影响。其余地区竞争力增量为正值，表明地区竞争力得到了相对充分的发挥，对长江经济带工业经济发展产生了正面影响。

三、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长江经济带工业同构现象普遍存在且有深化趋势。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普遍较高，呈现上升趋势，且增速先快后慢，表明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工业同构现象显著，并不断深化。

长江经济带中下游地区工业同构性水平高于上游地区。2012～2016年上游地区工业同构相似系数值偏高，增速变快，相邻省份工业结构相似系数值高于非相邻省份，工业结构趋同。长江经济带中游地区亦然，其中江西省同湖北省、湖南省工业相似度呈下降趋势，而湖南省与湖北省工业相似度呈上升趋势。长江经济带下游地区工业相似度呈上升趋势，差距不断缩小。中、下游地区较上游地区工业同构性更显著。上游地区采矿业同构性水平高于中、下游地区；中、下游地区制造业同构性水平高于上游地区；下游地区电力、热力燃气和水的生产及供应业同构性水平高于上、中游地区。

长江经济带工业同构合意。2012～2016年长江经济带沿线11省份结构性因素贡献经济增量之和为0.0305亿元，接近临界值0，说明工业同构现象对长江经济带经济发展在研究期内尚未产生不利影响，长江经济带工业同构合意，但存在转变为非合意的风险。

(二)政策建议

充分发挥“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作用。发挥有效的市场机制作用，促进长江经济带沿线地区乃至国内外生产要素的合理流动，提高资源配置效率；顺应工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大趋势，淘汰落后产能和过剩产能，培育发展先进产能，增加有效供给。发挥政府的引导作用，创新行政管理方式，推动沿江地区企业资产重组和跨区域合作发展，建立健全长江经济带工业发展的统计监测、宏观调控与风险预警体系。

积极促进优势制造业集群发展。长江经济带是一个庞大集合体，沿线地区所在的区位条件、资源禀赋、产业基础各异，可选择发展壮大优势产业集群的路径推动长江经济带沿线地区工业差异化发展与协同发展。从局部性而言，沿线各地区可自主性地发展地区性的优势制造业集群；从整体性而言，沿线地区要合力推动电子信息产业、高端装备制造业、汽车产业、家电产业、纺织服装产业等制造业集群发展，努力发展成为世界级制造业集群。

加强工业有序转移与科学承接。促进长江下游地区劳动密集型、资源加工型、中度技术密集型工业向长江中上游地区有序转移。促进中上游地区不断地提高产业转移承接能力，遵循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战略定位，加强绿色经济低碳经济循环经济发展力度，科学承接下游地区乃至国内外工业转移，构建高质量的上中下游地区产业经济协同发展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