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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大学文学院
镇江市境内润州区、京口区(除大港新区外)、扬中以及句容属于江淮官话区。
对镇江市江淮官话区音系的描写,最早见于张洪年《镇江方言的连读变调》中,此后《江苏省志·方言志》等一些硕博士论文都有详细的记载。1998年出版的《省志》概括出了镇江境内江淮官话音系:声调5个(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入声),声母17个,韵母47个。早年张洪年先生所整理的镇江方言声母较《省志》多了一个喉部的不送气浊音[h],除此以外,部分元音存在开口度的问题。
镇江地区江淮官话的连读变调虽不受语法结构影响,但却较其他江淮官话地区的连续变调复杂。镇江市境内江淮官话连字变调只涉及前字变调,有两套不同的变调,两种不同的变调方式以及两种不同的变调类型。两种连读变调类型一种是简化变调,一种是异化变调。变调后会产生新调,并出现一个和阳平调值相同的调,由此出现了异调同读现象,连读变调中的调类简化是吴方言中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轻声调随字调收尾音高变化。多字的连字变调分舒读和急读两套,分为由前向后和由后向前两种方式。舒读时除两上声组合的词语单位顺行变调外,其他均逆行变调。急读时变调以后两音节为重点,遵循连读变调规律,多音节组合中如有轻声字,变化也按变调规律。镇江境内江淮官话连读变调复杂,可能是受吴方言的影响,但该地的文白异读现象不多,不似吴方言那样复杂。
镇江市境内的吴语区主要分布在丹阳,对丹阳方言语音的描述最早出现在赵元任先生1928年所出版的《现代吴语的研究》一书中。
丹阳方言指的是以丹阳县城为代表的方言。吕叔湘先生最先对丹阳方言的音系进行了描写,除此以外《丹阳方言词典》和《省志》也对丹阳方言音系进行了描写。其中《词典》和《丹阳方言语音编》中将丹阳方言声母定为22个,比《省志》中多了一个浊声母[z],《词典》指出这是新老派丹阳方言的区别。《省志》在韵母的记载上与《语音编》和《词典》大体一致。对于声调的描写比较一致,丹阳方言共有6个声调。丹阳方言读书音接近江淮官话,说话音接近吴语,文白异读的字多。读书音有4个字调,分别相当于古音的平、上、去、人四声,连读不变调。从对丹阳方言的描写中,我们可以看出丹阳方言语音上的特点。塞音和塞擦音没有清浊上的对立,古全浊声母字今读塞音、塞擦音时多读不送气清音,清音和浊音不同调,古微母和古日母都有文白两读,鼻音韵尾只有一个,单元音丰富,舌尖声母不同合口呼相拼,中古咸山两摄分化为带鼻音韵尾和不带鼻音韵尾两个韵类,入声分两套,阴入比阳入低。
丹阳方言的连续变调相当复杂,变调方式受到古调类、语法和语义影响。古调类对变调影响的关键在于古次浊声母字和喻母字。两字组在偏正关系和并列关系中要变调,动补关系的字组或变或不变。动宾关系、主谓关系的字组原则上不变调,但是如果动宾字组为名词,则必须变调。丹阳方言变调主要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两字组共用一种变调方式,前后两字都会变调。第二种情况是后字不变,前字变。
镇江境内江淮官话和吴语过渡带方言语音较为复杂,兼具吴语和江淮官话特征。
镇江市境内方言过渡带的语音研究,近二十年才有一定的进展。顾黔、史皓元以及石汝杰对这块区域中的一部分进行了调查,得出了这块区域的音系。他们调查了丹徒县高资水台方言并与史皓元所得出的北部吴语通语音系和南部江淮官话通语音系进行比较,在比较中我们可以看出该地区方言语音上的特点。该地方言中的塞音以及塞擦音可以分为三套:不送气清音、送气清音以及相应的带浊流的不送气清音,不分尖团,疑母保留[n]和[],声母[n]、[l]不混。普通话中的[i]在该地方言中进一步高化为[],臻摄合口一等魂韵精、端组无[u]介音,“春、村”两韵对立。咸山两摄为鼻化韵,通摄平声字读作[om]。该地方言中有7个声调,声调分布不规则,古次浊平归阴平,古清上归入阳平,古次浊去归阳去,古次清去归阳去,入声分阴阳。
笪远毅在《镇江过渡带方言的考察》一文中比较了镇江市方言过渡区内东乡方言和南乡方言的差异。东乡话声韵特点基本南乡话相同,部分地区部分日母字[n]保留。东乡方言在声调上和南乡不同,古次浊归阴平,大部分地区阴平为高降调,古次浊上归入阳平,阳上阳去合流,入声同南乡话一样。分为阴阳两调。
镇江市境内江淮官话的分区问题主要集中在是否与南京方言归在同一片的问题上。
黎锦熙最先将南京和镇江一同划入江淮系。《江淮官话的分区》、《中国语言地图集》也将南京方言和镇江方言一起归入江淮官话洪巢片。只有《省志》将南京和镇江划为两个不同的片。《省志》对江苏省内的江淮官话进一步分区,根据入声调的个数以及古咸山两摄舒声字的分韵情况将江苏省境内的江淮官话分成南京片、淮扬片和通泰片,南京和句容方言属于南京片,镇江属于淮扬片。南京片和淮扬片的区别在于古咸山两摄舒声字的分合。淮扬片古咸山两摄舒声字部分合流,鼻韵尾变为鼻化韵,因而有三个韵类来自古咸山两摄,而南京片中古咸山两摄舒声字分为两个韵类。此外淮扬片古假摄和咸山两摄入声知章两组声母以[][’][](韵母为齐齿呼)为主,南京片古咸山两摄开口呼[ã]和字[uã]合流。
镇江市境内的吴语主要分布在丹阳境内。关于丹阳方言的分区问题主要涉及两方面,一方面集中于丹阳方言与常州方言是否可分为一片,另一方面集中于丹阳方言内部的分区。
《现代吴语的研究》一书将丹阳划入吴语区,对于丹阳方言在吴语内部的归属问题集中在是否划入常州片上。《省志》将丹阳方言归入常州片(即毗陵小片),《中国语言地图集》等大部分文献将丹阳划入常州片。《苏南和上海吴语的内部差异方言》将丹阳方言划出了常州片,其依据是丹阳方言阳韵(开口三等,除知、照组外)今读[ie],而常州片读为[ia]或[a]。
吕叔湘先生很早就指出了丹阳方言内部的差异,蔡国璐对丹阳方言的差异进行了进一步的研究,将丹阳方言分成三派:官话派、丹阳派和常州派,分类的标准涉及语音和词汇,这里讨论一下三者在语音上的主要区别。语音上官话派和丹阳派的区别在于,官话派全浊声母字与今清音声母字读音相同,而丹阳派方言中全浊声母字与今清音声母字读音不同。另外,官话派和丹阳派在咸、山两摄分化上存在差异,官话派有存在两个鼻音韵尾([][n])以及一个鼻化韵,丹阳派只有一个鼻音韵尾([])。而常州派与丹阳派的主要区别在声调的分合以及古咸山两摄上。声调上常州派全浊上和全浊去合,而丹阳派是清去跟全浊上合。古咸山两摄某些字,丹阳派读为鼻音[],常州派则读为口音。《词典》以此为依据对丹阳方言进行分片,将丹阳方言分成四片。第一片为丹阳片,以市区云阳话为代表,包括云阳、延陵、等大部分地区。第二片为常州片,以吕城话为代表,主要涉及与武进县和金坛县接壤的乡镇。第三片为官话片,以河阳话为代表,包括与丹徒县大部分地区。第四片为江淮官话与吴语过渡带,以埤城话为代表,包括埤城镇以及后巷镇的一部分地区。
声调的个数和古全浊声母是否清化是吴语和江淮官话在语音上最重要的两个区别特征。江淮官话声调较少,吴语声调较多。吴语保留了古全浊声母,而江淮官话中的全浊声母大都清化。镇江市境内江淮官话与吴语过渡带以及丹阳方言声调普遍比江淮官话(5个)多,声母普遍都不存在清浊的对立。
《江淮官话与吴语边界的方言地理学研究》解释了丹徒方言声调较多的原因,指出丹阳方言和丹徒高资水台方言声调本质上的不同,进而为丹徒方言归入江淮官话提供了理据。《研究》指出丹徒方言中声调较多的原因是由于其声调受到了丹阳型吴语的影响。该地声调情况较为复杂,声调存在不规则分布的情况,该地方言中的第一调古次浊平今归阴平,具体调值为31,这与丹阳、金坛一样。《研究》列举文读和连读变调(具体调值35)的例字,意在说明丹徒方言中次浊平的历史来源,但书中未提供相关文白异读系统的研究,目前也没有针对该地区方言历史层次的研究。该地的这种文读也可能是叠置式音变结果,文读所产生的声调也可能是受到附近江淮官话的影响。关于该地区连读变调,目前也没有系统的研究,作者所例举的连读中产生的35调也可能简化变调产生的结果。第二调(35)为古清上归入阳平,其中部分阳平依照丹阳金坛吴语归入阳上。第七调(55)古次浊入归阴入,也有一些次浊留在了阳入。第八调(22)依照丹阳金坛地区的吴语古次浊清入归阳入。从声调格局可以看出丹徒方言错综复杂,要对其进行定性有必要进行系统的研究。
对镇江市境内方言语音的研究已有一定的成果,但通过整理我们可以发现对镇江市境内江淮官话和吴语过渡带方言语音缺少系统的研究,系统的研究可以更好的了解该地方言的历史层次,进而从根本上解决该地方言归属的问题。另一方面,对镇江市境内过渡带方言进行研究可以进一步了解方言接触的相关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