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文娜/山东理工大学美术学院
我国传统插花艺术具有悠久的历史,优美的形式,丰富而深厚的文化内涵,在世界插花史上独树一帜,取得过辉煌的成就。近几年来,传统插花艺术在不同 领域都得到了发展,不断兴盛。深入研究我国传统插花插贮技法成为我们传承这一优秀传统文化的必由之路。然而,在传统插花史料里谈到具体的插花技法的资料很少,本文试图简单的梳理出一个脉络和大家一起探讨。
对于插花来说主角是花,插花作品的优劣绝大程度由花材来决定,寻找到优质的花材至关重要。历代文人论述插花,皆论择枝。张德谦的《瓶花谱》提到:“折取花枝,须得家园邻圃,侵晨带露,择其半开着折供,则香色数日不减。若日高露晞折得者,不特香不全,色不鲜,且一两日即萎落矣。”这是关乎花材质量的问题,从折枝的地点、时间及开放程度上保证了花材的新鲜程度和寿命。张氏接着又说“凡折花须择枝,或上茸下瘦,左高右低、右高左低;或两蟠台接,偃亚偏曲,或挺露一干中出;上簇下蕃,铺盖瓶口;取俯仰高下,疏密斜正,各具意态,全得画家折枝花景象,方有天趣。若直枝蓬头花朵,不入清供。”这是对所折花枝的形态提出的要求,张谦德认为要选取姿态富于变化的花枝,如上半段枝叶繁茂,而下半段枝条稀疏;或者是左边高处繁盛、右边低矮;抑或左高右低,呈现出轻重有序,平衡多姿的花枝乃佳。若本身有曲线姿态,枝干曲伏盘结成势,枝条下偃侧斜而出;或主干一枝自正中挺露而出;使上半部紧密凝聚而下半部蓬松繁茂,得以将基盘枝叶虚掩瓶口,令枝条有俯仰高下,疏密斜正的那就更妙了。枝梗太僵太直,或是花朵蓬松散漫的花枝,就不适合用来插花了。最后,张谦德提出了择枝最关键的原则,即“全得画家折枝花景象,方有天趣。”要求所折花枝应保持自然状态下的生机活力和自然天成的姿态,才能达到像画家折枝花那样“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趣味。这也成为我国传统插花艺术有关择枝方面普遍遵守的美学原则,并一直影响至今。
插花时能得到画家折枝花一般的枝材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如愿,那就需要我们对花材进行处理,使其达到我们的要求。关于花枝的处理,古代的插花理论中就有不少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沈复在《浮生六记》里讲到:“若以木本花果插瓶,剪裁之法,必先执在手中,横斜以观其势,反侧以取其态。相定之后,剪去杂枝,以疏瘦古怪为佳。再思其梗如何入瓶。或折或曲,插入瓶中,方免背叶侧花之患。若一枝到手,先拘定其梗之直者插瓶中,势必枝乱梗强,花侧叶背,既难取态,更无韵致矣。”沈复在此处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花枝处理技巧,当拿到花枝时,首先要审枝和定势,将花枝横放、斜放,选定主枝的走势;再四面审视,弄清枝条的正反面;而后根据疏瘦、古怪的要求,确定其姿态;最后剪去不需要的杂枝,一个走势清晰、疏密合宜、姿态优美的枝条就产生了。再确定如何插入瓶中:或者折成一定角度,或者弯曲成合宜的形状,插入瓶中,使枝条保持最佳状态,避免叶背朝外、花朵侧向的弊病。接着沈复又提出折曲枝条进行艺术加工的方法,“折梗打曲之法,锯其梗之半而嵌以砖石,则直者曲矣。如患梗倒,敲一二钉以管之。”用这种方法可以使并不甚合用的枝条,经过折曲,成为线条优美的枝条。这一点有极大的现实指导意义。关于花枝的修剪技法,陈淏子的《花镜》中也曾提到:“枝向下垂者,曰沥水条。枝向里生者,曰刺身条。皆当去之。两相交者,曰姘枝条,当留一去一。有枯朽条,去之。有冗杂条,择细弱者去之,粗则用锯,细则用剪。(此种树删科之法。而瓶花之剪裁,亦无外于此。)”陈淏子非常明白的为我们阐述了哪些枝条不合插花的要求及其剪裁方法,具体而实用。另外,冒襄在《影梅庵忆语》中写到:“姬于(梅)含蕊时,先相枝之横斜,与几上军持相受。或隔岁便芟剪得宜,至花放恰采入供。”冒襄的这一记录更是让我们看到古人插花时对花枝姿态的重视,为了使花材能与花器相配,而提前一年就开始设计、修剪枝形的巧妙方法。
张谦德《瓶花谱》“插贮”一节写到:“大率插花须要花与瓶称,令花稍高于瓶。假如瓶高一尺,花出瓶口一尺三四寸;瓶高六七寸,花出瓶口八九寸,乃佳。忌太高,太高瓶易仆;忌太低,太低雅趣失。”在此,张氏对堂花和斋花中花材与瓶器的搭配以及插置的比例,依照他的经验提出了几项原则,根据这些原则,插花既能获得构图上的协调,又能呈现自然的天趣。对于小瓶插花,张谦德认为应选择瘦巧的花材,不宜选择繁杂的花枝。如果瓶中只插一枝,更应选取姿态怪奇有古意且屈曲斜袅的枝条。如果是二枝合插,就应将花枝高低搭配来插,犹如原本就生在同一枝上一般。如果两枝方向不同,可以先把它们集聚成自然生成的样子,再用麻绳捆绑固定后插瓶。另外,张氏提到在插花的取材上,只能使用一两种,避免因花材繁杂而失去雅趣。唯独秋花多属草本本身含悲,可以多插不受此限。然而尽管瓶花忌繁杂,但是花材的整体形状却不能比瓶器瘦小,张氏认为“须折斜欹花枝,铺散小瓶左右”,才能使整瓶插花达到自然得体的状态。张谦德的这段论述从多个方面阐明了我国传统插花,特别是文人插花基本的插贮原则,这些插花原则和技巧对我们现在的插花实践仍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为了插花时能够达到理想的艺术造型,古人发明了各种专门来管束花枝的器具。五代十国时期,有个叫郭江洲的人发明了一个花器叫占景盘。陶毂的《清异录》里记载着:“郭江洲有巧思,多创物,见遗占景盘,铜为之,花唇平底,深四寸许,底上出细筒殆数十。每用时,满添清水,择繁花插筒中,可留十余日不衰。”占景盘不仅解决了水的问题,同时还解决了管束花枝的问题。占景盘在插花器具发展史上影响很大,北宋出产的钵形花插、五管花瓶、台北故宫所藏的三十一孔花器都是由它的思路发展出来的。清代李渔在《闲情偶寄》中提到“有一种倔强花枝,不肯听人指使,我欲置左,彼偏向右,我欲使仰,彼偏好垂,须用一物制之。所谓撒也,以坚木为之,大小其形,勿拘一格,其中则或扁或方,或为三角,但须圆形其外,以便合瓶。”李渔发明的“撒”,对“不听人指使”的“倔强花枝”形成良好的制约和规范,达到我们期望的效果。同时“撒”还能起到支撑和稳定花型的作用。另外,清代沈复在《浮生六记》中记录了他发明的一种花插,类似于我们现在用的剑山。制作方法是:给铜片钉上钉子,钉尖朝上,用胶将铜片粘在容器底部,把花材捆成束,偏斜插在钉上,然后加水,掩以净沙,使铜片不外露,宛如丛花由容器底部自然生出。可以说这些插花器具的发明对插花技法成熟与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综上所述,古人为我们留下了非常多的关于插花的实用技法,继承和发展传统插花艺术需要我们对其技法进行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