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科
女人倒是实诚,落座后不久,就将自己的情况一股脑地做了一番说明。她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说得很多也说得很快,耿叔听得有些乱,但有两点耿叔是记住了:一是女人的男人病故一年多了,二是女人那两个孩子都是男孩。
大的七岁了,上一年级;老二三岁。他爹喜欢女孩,怀老二的时候,他爹就说叫二妮吧!就这样,老二就当个丫头养着。女人说。
耿叔知道,他是被刘媒婆骗了。
不过话说回来,刘媒婆不知实情也是有可能的。耿叔与刘媒婆是一个村的,离着女人这边有二十里地。十里无准信,更何况这个二妮穿花衣扎小辫,一副女孩子的扮相,如果不是做母亲的亲口说明,谁会想到这是个男孩?
只是这样,就差得太远了。
耿叔四十五岁了,一直没娶上媳妇,父母过世后,就一个人过日子。到了这个年纪,耿叔是真急了,总得找个伴,老了好有个照应,可他就是一个卖苦力的,想找个女人谈何容易!这几年下来,媒婆给耿叔介绍了十多个,一个也没成。这一回,刘媒婆说,将就吧,那边俩孩子,一男一女,要不是急着用人,兴许还看不上咱。
那就,将就吧。耿叔想,谁叫自己是个老光棍呢!好在有个女孩。女孩好啊,懂得感恩,只要自己真心实意地对人家,等到自己老了,女孩指定不会撇了不管。
说心里话,一眼看去,这娘仨耿叔是满意的。女人一看就是个贤惠人,只是略显沧桑,这让耿叔觉着心疼;两个孩子,老大牵了老二的手,很安静地在墙角站着,也让耿叔心疼。可原本刘媒婆说的一男一女都成了男孩,这的确让耿叔难以接受。
两个男孩,意味着什么?二孩政策放开好几年了,可有很多一个男孩的夫妇不愿生二胎,怕的就是再生个男孩。女孩咋也好说,好赖的总会找个婆家,男孩就不同了,单说成家这块,要车要房要彩礼,价格年年上涨。耿叔四十五岁了,如果不出大的毛病,大概还能干二十年,刨去孩子上学的费用,还能省下多少钱?到现在为止,耿叔一直打光棍,他知道打光棍的滋味,他不能叫人家的孩子也打了光棍。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耿叔想。他能做的只是卖苦力,而苦力是有限的,他不能耽误了人家。
耿叔很礼貌地说了道别的话。女人面无表情,一副见多不怪的样子。或许一切就要结束了,就像耿叔以前那十几次相亲一样,无果而终。
耿叔起身要走。就在这时候,三岁的二妮突然挣脱哥哥的手,快速地跑过来,拽住了耿叔的衣角,仰着稚嫩的小脸,定定地看着他。
耿叔的心微微一震。
没什么的,或许久没客人来,孩子寂寞了;或许孩子觉得他能够带自己出去玩;或许只是孩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或许什么也不是……耿叔想。
但耿叔的心分明是碎了。
因为无论从哪里说,孩子都把他看做是可以依靠的对象。
耿叔弯腰将孩子搂在怀里。
——孩子,耿叔就豁出这把老骨头,给你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