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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站在草地上唱歌
天色就慢慢暗了下来
再暗一点,路就会发白
老人们说——
路发白的时候
就可以回家了
多年以后,在城里
我所能看到的路
都是黑色的
我所能遇有的夜
都是透亮的
而鬓角,却这么
轻易就白了
霜降的前夜
敞亮的车厢空空荡荡
我们却说了,那么多
实实在在的话
这些年,依旧没有
学会微笑,倾听
讷言敏行。俯下身子
温暖地,蜗行于地面
列车奔跑在平原上
秋日,如此盛大
摊开的书卷上
一些字眼,忽明忽暗
成群的银燕穿梭云间
拾级而上,似可听闻
北周的烈风,仍旧自西而来
八面九级,这样的高度
适合,让早早到来的那个人
独自登临
铃铛悬于龙颌,随风而动
历史的回声经久不息
千里河西,显得愈发苍茫
藏经楼早已空空如也
惟有,那几只鸽子的呢喃
妙若梵音
塔下的喧嚣,才属于
热腾腾的人间
当我们抬头,看到
月圆的时候,一片银杏叶
就悄悄地落了下来
当我们,说再见的时候
猛然就看到了,眼角的鱼尾纹
还有,不会再有变化的笑容
我们把往事,讲述得
多么像别人的故事——
沿着这条陌生的街道
就可以,走上很久
一灯独大。所有的暗夜
便和我无关。所有的日子
都可以看成,一枚叶片
落地的影子
入秋的时候,涨起来的河面
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那些浩浩荡荡的话语
仍旧被人,一遍遍说起
初冬之晨,凄冷的北国
尚有我,等待着的
温暖消息
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
忘记,阳光、贝壳、海藻
和喧嚣的人群
还有一只,反复拍打着
灼热礁石的手
甚至,忘记时光
忘记,从西北到华北的旅程
有多漫长
唯一无法忘记的
就是脚底的那一粒沙
——每次落足时
都在提醒,路
早已走得歪歪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