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创业农民工政策获得的影响因素分析*——基于浙江的实证

□ 刘玉侠 任丹丹

内容提要 基于浙江省返乡农民工创业者的245 个样本，实证分析返乡创业者支持政策获取的影响因素，结果表明：79.43%的返乡创业农民工获得了相应的政策支持，平均获得支持政策的项数为3.22 项。返乡创业者受教育程度每提高一个层级，其获得政策支持的项数增加12%；返乡农民工外出务工期间每增加一份工作经历，返乡后创业政策支持项数增加3.9%；创业中雇佣人数每增加1 人，获得政策支持的项数增加15%，对创业政策了解程度每降低一个层级，获得的政策支持项数将减少37%。相应的政策建议是通过人力资本水平的提升、增加创业政策了解与提升创业规模，进而提升返乡创业农民工创业政策的获取能力，最终实现更好的创业政策获得。

一、问题提出与文献回顾

近年来，随着城市与农村推拉力的改变，部分外出农民工选择返乡就业，其中一部分农民工通过务工期间的技能、资金与经验积累，选择了自主创业。由于返乡创业对于个人就业与收入增长、促进农村经济发展具有多重积极作用，同时又契合于当前“万众创业、大众创新”时代背景，上至中央，下至各级政府对农民工返乡创业均持正向支持态度。由于农民工初始资源有限，多数不具备自我创造资源的能力，同时也难以从企业或外部市场获得支持，因此，政府政策支持成为返乡农民工创业者获得资源的最主要途径（朱红根，2012）。基于此，各级政府从信贷、税收、项目等制订相应创业政策来专门支持返乡农民工创业，这些创业支持政策对返乡农民工的创业起到了积极促进作用（朱红根，2012，戚迪明，2018）。但创业政策对返乡农民工创业促进作用必须建立在返乡创业者获得政策支持的基础上，那么，是否所有返乡创业者均获得了政策支持，获得政策支持的程度是否存在差异？ 哪些因素影响返乡创业者创业支持政策的获得？ 上述问题的回答对于通过创业政策促进返乡农民工创业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近年来，国内外学者就创业者创业资源的获取作了以下方面的探索：第一是关于创业资源的研究，认为创业资源主要包括财力资源、指导信息、情感支持和联络介绍（蒋剑勇等，2013），运营资源和知识资源（庄晋财等，2014）；也有研究把创业资源划分为资产型资源和知识型资源（刘畅等，2016），前者主要包括获得的金融支持、人力资源、生产技术与政府服务，后者主要指生产技巧、营销手段与企业管理经验等。第二是创业资源获取影响因素的研究。当前对创业者创业资源获取的影响因素主要集中于社会网络（蒋剑勇等，2013；郭红东等，2015；庄晋财等，2015；刘畅等，2016；彭莹莹等，2017）、产业网络（庄晋财等，2014；庄晋财等，2015；）等，认为社会网络的规模、强度等对创业者创业资源的获取具有显著的影响，并进一步分析了社会网络等因素对创业者资源获取效率、资源获取效果的影响（郭红东等，2015）。刘畅等（2016）针对农村微型企业的研究也发现个人网络对资产型资源获取能力高于知识型资源，而商业网络对知识型资源获取能力高于资产型资源。

综上所述，现有研究围绕创业者创业资源获取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大量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还存在以下研究空间：第一，现有研究主要集中于对一般创业资源获取的考察，缺乏对创业者政策资源获取影响因素的考察；第二，现有研究对创业资源获取的考察多基于创业资源获取对创业绩效的中介作用考察，缺乏专门对返乡农民工创业者政策获取影响因素的最终考察。因此，本研究利用浙江省实地调查数据，构建计量构型实证分析返乡农民工创业政策获取的影响因素，进而提出提高返乡农民工创业支持政策利用的政策建议。

二、数据来源与样本描述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所用数据来源于《回流农民工的社会作用及其影响因素研究》课题组2017年8月对浙江省衢州市龙游县、开化县和丽水市松阳县、龙泉市、云和县等地返乡农民工的抽样调查，调查在征得被调查者同意的基础上采用一对一访谈的方式进行，采用分阶段抽样和雪球抽样的方式获得返乡农民工创业者样本，调查内容主要包括返乡农民工创业者个人家庭情况、外出务工情况、创业现状以及创业政策的认知与利用等，剔除部分缺失重要信息的问卷，最终获得有效问卷245 份。

从返乡农民工创业者的特征来看，性别以男性为主，占总数的62%，全部样本的平均年龄为32.11 岁，主要集中于20-36 岁之间，说明返乡创业者以新生代为主；与外出务工者相比，返乡创业者的受教育程度明显较高，大专及以上的占到样本总数的36%，高中与中专的比例达到35%；返乡创业者中党员的比例也较高，达到12%，表明一部分返乡的创业者正逐步获得体制内的认可；66%的创业者为已婚。返乡农民工的创业领域主要集中于电子商务、旅游民宿和零售行业，返乡农民工的创业年限主要集中于1-3年和3-6年之间，分别占样本总数的46%和41%，表明多数农民工返乡创业的时间较短，大多处于初创期；58.86%的受访者为个体创业，团队创业中成员主要以朋友为主。

（二）返乡创业农民工支持政策获取的描述分析

1.创业政策认知

对于返乡农民工创业者对支持政策了解程度的刻画从总体层面和各项政策两个层面进行，首先从返乡农民工创业者对总体支持政策的了解程度来看，34.86%的受访者对创业政策不太了解或不了解，高于非常了解或比较了解，说明多数农民工返乡创业者对创业支持政策的了解程度不高。从对单项创业政策来看，了解程度最高的是创业培训，其次则是创业园区政策，两者的比例分别为37.7%和34.8%，对借款贴息、税收优惠以及简化手续等政策的了解程度较为接近，了解程度最低的是项目支撑与奖金奖励方面的政策支持。进一步交互比较创业者个体特征、创业特征与创业政策认知的差异，可以发现年龄相对较小、受教育程度较高、政治面貌为党员的返乡创业者对创业政策的了解程度较高；团队创业者以及创业年限相对较多者对创业政策的了解程度较高。上述结果表明对创业支持政策的了解程度存在一定的群体差异，而政策了解程度的差异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返乡创业农民工支持政策的获得。

2.创业政策获取途径

从返乡创业者创业政策信息的获取途径来看，比例最高的是通过手机短信和微信，占比为57.14%，其次是通过镇村干部、亲朋好友和电视广播，三者比例较为接近，分别为38.29%、33.14%和32.94%。上述结果表明，由于返乡农民工创业群体的相对年轻化，越来越多使用手机微信等的新媒体手段获取创业信息，但传统的信息传播手段仍占较高比例。从创业政策获取途径与创业者个体特征的交互分析来看，年龄较小、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创业者通过短信、微信获取信息的比例最高，而创业年限较长、政治面貌为党员的创业者主要通过镇村干部、宣传公告和亲朋好友获取信息的比例最高。

表1 返乡创业农民工对支持政策认知程度 （%）

图1 创业政策获取途径

3.创业政策获取现状

返乡创业者中，有20.57%的受访者自创业以来没有获得过相应的政策支持，从获得的具体政策内容来看，比例最高的是创业培训，占样本总数的61.5%，其次是创业园区政策和税收优惠政策，比例分别为50.6%和48.9%，这一结果与返乡创业者对创业政策的了解程度相一致。所有创业者平均获得3.22 项创业政策的支持，其中获得3 项和4 项政策支持的创业者比例最高，分别占样本总数的16.57%和16%。32.57%的创业者认为当前创业政策的支持力度非常大或比较大。上述结果表明多数创业者获得过创业政策支持，而且创业政策支持力度相对较大。

4.创业政策获取的群体差异

从返乡创业者个体特征差异来看，女性获得创业政策支持的项数要高于男性；年龄与创业政策获取呈反向关系，相对年轻的创业者获得政策支持的概率更高，而且获得政策支持的项数较多，可能是与年龄较大者相比，年轻的返乡创业者获取政策信息较多、较快。随着返乡创业者受教育程度的提升，政策获取的项数也逐步增加；与非党员相比，返乡创业者是党员的政策获取项数明显较高；外出期间工作更换次数越多，返乡创业后获得政策支持的概率更高，获得的政策支持项目数越多。

从返乡创业者的创业特征来看，团队创业者获得政策支持的项数明显高于个体创业者，一般情况下相较于个体而言，团队创业者政策获取的能力更强。创业年限越长的返乡者，获得政策支持的项数也越高，可能跟其创业取得的绩效相关。同时，对创业政策的了解程度越高，创业规模越大的返乡创业者获得创业政策支持的概率越高，获得政策支持的项数越多。

三、计量模型和实证结果

（一）变量选择

模型的因变量是返乡农民工创业者创业政策的获得情况，由于它的取值范围在0-7 之间，根据研究需要，将其处理成两种形式，一是按照是否获得过政策支持，处理为取值为0 和1 的二值变量，分别代表没有获得过政策支持和获得过政策支持；二是根据其获得的政策支持的项数作为变量值，由于取值在0-7 之间，考虑将其处理成连续变量纳入模型中进行回归分析。

模型的自变量主要围绕返乡农民创业者个体特征、创业特征和对创业政策的认知三个层面，其中个体特征主要包括返乡农民工创业者的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政治面貌和外出累计更换工作；创业特征主要包括创业时间、创业形式和创业规模；对创业政策的认知用返乡创业者对创业政策的了解程度代表。

表2 创业政策获取的群体差异分析

表3 变量设置与定义

（二）模型选择和估计方法

借鉴相关研究，本研究建立如下返乡农民工创业者支持政策获得的计量模型，并以此实证分析返乡农民工创业者个体特征、创业特征等因素与其创业支持政策获得之间的关系：

上式中Policygaini表示返乡农民工创业者创业政策获得情况，按照前述变量选择的说明，将其处理成0-1 变量和连续变量。Oi是返乡农民工创业者的个体特征，主要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政治面貌和外出累计更换工作；Hi为返乡农民工的创业特征，主要包括创业时间、创业形式和创业规模；Xi为返乡农民工创业者对创业政策的了解程度。εi为随机扰动项。

在估计方法的选择上，由于模型的因变量处理成0-1 变量和连续变量，拟采用两类估计方法：一是当因变量为0-1 变量时，即获得政策支持和未获得政策支持两种情况时，结合一般的研究选用logit 回归进行估计；二是当因变量为0-7 之间的连续变量时，采用一般线性回归进行估计，同时考虑到估计结果的稳健性，将农民工获得的政策支持项数处理为计数数据，即返乡创业农民工获得政策支持的项数分别为1 项、2 项、3 项、4 项、5项、6 项和7 项，没有获得过政策支持的计为0，对此类数据一般采用泊松分布进行拟合。

（三）估计结果

1.返乡创业者政策获取影响因素的logit 回归与多元线性回归

根据政策获取因变量的处理形式，分别进行logit 回归和多元线性回归，估计结果如表4 所示，从返乡农民工创业者的个体特征来看，只有受教育程度和累计更换工作次数在1%和10%的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且系数符号为正，表明受教育程度越高，在外务工期间累计更换工作次数越多，返乡创业后政策支持获得概率更高，或者获得的政策支持项数越多，其原因在于受教育程度代表了农民工外出前的初始人力资本，累计更换工作次数可视为务工期间经验积累，也属于人力资本的提升，因此较高的人力资本水平有助于返乡农民工创业者政策获取。返乡农民工的性别、年龄以及政治面貌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上述因素对返乡农民工创业者政策获取没有显著影响。从返乡农民工的创业特征来看，创业时间和创业规模分别在1%或10%水平下显著，且系数符号为正，说明创业者创业时间越长、创业规模越大，创业政策获取能力越强，使得其政策支持获得概率更高，或者获得的政策支持项数越多，而创业形式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创业政策了解程度在1%的水平下影响显著，系数符号为负，表明返乡农民工对创业政策了解程度越高，政策获取的概率更高，或者获得的政策支持项数越多。

表4 政策获取影响因素的logit 回归与多元线性回归结果

表5 政策获取项数的泊松回归结果

2.返乡创业者政策获取影响因素的泊松回归

考虑到返乡创业者支持政策获取数为因变量，是计数数据，因此选择泊松分布进行拟合，泊松分布要求事件发生的概率独立且恒定、事件数的均值等于其方差，通过计算得出返乡创业者政策获取数的均值为3.21，方差为3.25，两者比较接近，符合泊松分布的要求，采取泊松分布模型进行回归。研究采用稳健泊松回归，同时输出发生率比率IRR，模型整体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且拟合结果相对较好，估计结果如上表所示。从估计结果来看，与前述的logit 回归与多元线性回归相比，除了创业时间这一变量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外，受教育程度、累计更换工作次数、创业规模和创业政策了解程度均影响显著，且影响方向相同，较好地验证了估计结果的稳健性。

返乡创业者的受教育程度显著影响政策获取项数，通过IRR 值来看，返乡创业者的受教育程度每提高一个层级，则其获得政策支持的项数增加12%；累计更换工作次数也具有显著影响，其在5%的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并且每增加一份工作经历，返乡后创业政策支持项数增加3.9%；创业规模也在5%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返乡创业者雇佣每增加1 人，其获得政策支持的项数增加15%；政策了解程度在1%水平下影响显著，返乡创业者对政策了解程度每降低一个层级，政策获得项数将减少37%。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利用浙江省衢州和丽水两个地区5 个县市的返乡农民工创业者调研数据，对返乡农民工创业政策获取及其影响因素进行研究。首先将创业政策获取处理为虚拟变量，即获得政策支持与未获得政策支持，考察相关因素的影响；其次，将创业政策获取处理为连续变量以及计数变量，采用多元线性回归以及泊松回归，考察相关因素的影响。

（一）主要结论

1.年龄相对较轻、受教育程度较高、政治面貌是党员、创业年限越长、团队创业以及对创业政策了解程度越高的创业者获得政策支持的概率更高，而且获得政策支持的项数较多。

2.进一步的实证研究表明，返乡创业者的受教育程度、外出更换工作份数、创业规模和创业政策了解程度对其支持政策获取具有显著的影响，其中返乡创业者的受教育程度每提高一个层级，则其获得政策支持的项数就会增加；外出务工期间每增加一份工作经历，返乡后创业政策支持项数也会增加。

（二）政策建议

本研究结论的政策建议在于现实调查表明并不是所有的返乡创业者都能够获得创业政策的支持，除了创业政策本身获得门槛的调整以及政策内容、供给方式调整、加强基层党建之外，对于返乡创业者而言，努力提高自身的政策获得能力是其在返乡创业过程中需要进一步加强的。

1.大力吸纳返乡农民工入党，增加其在村庄公共权力领域的地位。政治面貌是党员的返乡农民工，在创业过程中更具有积极性和主动性，因此，农村发展新党员，应更多倾向于返乡农民工。返乡农民工城市务工经历有助于培育其个人的市场精神和公民意识，吸纳进党组织，能增强其在乡村振兴中的使命感、责任感，更好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如果进一步通过竞选方式担任村干部，则会参与到政务、财务、村务的决策中去，了解、理解、宣传、推介创业者支持政策的力度、广度、深度会大大加强。

2.通过提升返乡创业者的人力资本水平，进而提升其政策获取能力并最终增加返乡创业者支持政策的获取。对于返乡农民工来讲，其人力资本包括了其外出前的初始人力资本，和在外务工期间积累的人力资本。但返乡创业，如果仅仅依靠农民工现存人力资本，是远远不够的。初始劳动技能一般是在农业生产中获得，在外务工积累的劳动技能，和回乡创业方向的锲合度也不高；绝大多数人文化水平在整个外出前后没有得到提升。因此，返乡农民工创业，人力资本提升是前提。当地政府应根据本地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优势特色发展领域，举办培训班，给有创业意愿的返乡农民工提供培训机会。这种培训，举办方可以是政府单独行为，更推荐政府购买服务，联合相关职业院校，有针对性设置培训科目，以期在较短时间内快速提升返乡农民工创业急需的劳动技能。另外，培训内容应为拓展型，农民工的文化素质偏低、多数不会使用互联网等现代通讯设备，一些基本技能的培训也是非常必要的。创业信息的数量和质量直接影响着创业者的判断和抉择，影响着创业项目的可持续发展。

3.增加返乡创业者对创业政策的了解程度。返乡创业人员的评价激励应和其了解掌握创业政策措施挂钩，可以更好起到示范带动作用。政府部门应通过有效途径，针对不同返乡创业群体的差异化加大返乡创业政策的宣传，通过提升返乡创业者对支持政策的了解，进而增加其创业支持政策的获得。一是要注重创业政策宣传的前置性。对返乡农民工创业政策的宣传再往前一步，深入到农民工较为集中的务工地进行前置宣传，帮助农民工在做出返乡创业的决定之前充分了解创业支持政策；二是要采用多种途径多种方式进行宣传，既要有互联网及相关媒体等新传播途径，也要有电视、报纸、宣传栏等传统方式，特别是要根据农民工群体的差异选择有针对性的宣传方式。

4.通过提升返乡创业者的创业规模进而增加其政策支持获取的能力与可能性。对其中有技术、有可行项目但缺乏启动资金的，政府应提供专项扶持资金和优惠金融政策,例如招商引资、低息无息贷款、税收优惠，设置创业基金等，扩大返乡创业者的创业规模，最终实现创业政策支持—创业绩效提升—政策获取能力增强—获得政策支持的良性循环。同时，通过这部分返乡创业者的实践，形成示范效应与“头雁效应”，引领更多的返乡农民工加入到创业活动中，并帮助他们更好地获得创业政策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