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唤醒太阳和沉睡的村庄
让锄头继续活下去!他将泥土
一次次翻开,又一次次合上
古稀的肺叶,还剩一小截时光
枕着锄头坐在远望的神色里
恰好落在屋檐雨滴击打过的地方
点燃旱烟,在太阳底下
刚翻开的泥土,又陈旧了
又有蛛网在眼睛里蒙上
从中看到自己,似有子女的身影
他努力摇了摇头,又没有了
通往村庄外面的路
不堪打扰。给儿女备好的高粱酒
三十年的距离,能不能一饮而尽?
他牵牛的手,一松再松,再松就没有了
正是他独自走在农耕的小路上
幸好还有那条小狗跟着
累了就与他说说话,拉拉家常
再没有人与他争田边地角
包括知了的激情“豌豆苞谷”的冲锋号
包括妯娌俗语,他要在炊烟升起的时候
像僧人的早课,在静寂的时间里弄出声响
那本族谱他翻了又翻,亲人们已各散五方
“后来人”该如何在上面报道,这是最大
的动向
双手反背在身后,将要走到地坝边时
他习惯性地咳嗽了两声
紧接着又咳嗽了两声
他没有咽炎。这个习惯
在老二一家没有搬到城里去之前
他就有了。他习惯用咳嗽声
告诉老二一家,他来了
他喜欢那自然而然走出来迎接的神情
就像一年里的二十四个节气
冷暖舒缓,各有尺度
在他咳嗽一次又一次过后
没有声音从房子里面传出来
走上地坝,抬头望去
他好像此时才发现,紧锁的门
锁孔早已在锈蚀里不肯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