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诗词中的雪花

余弦

自古冰清玉洁、不染纤尘的雪花，一直寄托着诗人们的情怀，雪花漫天飘呀飘，飘成一首首温婉的诗。晋代才女谢道韫“未若柳絮因风起”这一比喻惊艳了千年，此后再也没人比这素衣淡妆的女子更懂雪了。谢道韫何许人也？她是东晋军事家谢安的侄女、大书法家王羲之的二儿媳，王凝之之妻也。

最早咏雪的诗句当数《诗经》里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意思是回想当初离家时杨柳依依的情景，如今返还故土已是冬天雨雪纷飞，它像一幅画把一个出门在外的旅人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雪像极了花，故又被称之为雪花。汉代韩婴在《韩诗外传》里记载：“草木之花多五出，独有雪花多六出。”唐代高骈在《对雪》一诗里写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宋代楼钥也曾写过“黄昏门外六花飞，困倚胡床醉不知”的诗句。雪花多呈六角形状，如果静下心细细观赏，你会惊讶于雪花之美，它仿佛姿态万千、婀娜多姿、千娇百媚的美丽女子，又宛如春天里灿烂盛开着的花朵。

雪花与梨花最为神似，唐代边塞诗人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里有“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句子，诗人因为朋友即将离别，心中无限惆怅，恰值大雪急飞，仿佛一夜强劲的春风吹开了千树梨花。宋代诗人韩元吉也将雪花视为梨花：“莫将带雨梨花认，且作临风柳絮看。”

有这样一幅静谧的雪景图：“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是唐代柳宗元的诗句。诗中描写了孤单小船上坐着一个身披蓑衣的老翁在大雪覆盖的寒冷江面上独自垂钓的情景。前三句写雪不见雪，而那雪却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否则就不会鸟飞绝，广阔、寂寥、清冷的画面道出了世态寒凉，也道出了柳宗元在长期流放过程中所寻求的一种精神上的解脱绝俗和悠然自得。

在纷纷扬扬下雪的日子里，有心之人可以去感受一下古人的心境，例如：“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杜甫《绝句》）；“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李煜《清平乐》）；“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卢纶《塞下曲》）；“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卢梅坡《雪梅》）；“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张岱《湖心亭看雪》），等等。每每读到这些咏雪的诗句，一颗心便仿佛浸透在简约的意境中，幽静深远，有时心里也会有雪海茫茫、岁月沧沧之感，勾起人生那些无边寂寞的回忆。雪有着雨的精魂，伸出一只手，雪花落入手心倏然间化为水来告别，表明了雪花不与尘世纠缠、不同俗世为伍的高洁品格。

一日读到纳兰“难觅人间真颜色，惟雪洁白是天真”时，我怔怔然地站在窗前良久伫立，心洁如雪的慧男纳兰，只用一阕词便使痴情成了绝唱。纳兰容若出身于高门贵族，他的词清雅高贵，不落俗套，令人不禁想起他的“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这首《塞上咏雪花》是容若陪同康熙皇帝出巡塞外的路途中写成的，是难得的咏雪佳作。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珍藏着的雪花，它是内心的牵挂，是遥远的怀想，难道不是吗？现代人一句“你那里下雪了吗”，其中蕴含了怎样的绵绵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