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葱
1
有白鹭或者灰鹭飞起,可以听到
它们割裂夜色的声音,但无法辨别
它们的颜色:一个轮廓
带着往昔的辽阔
从我们的视野里缩小为单纯的鸟
它的鸣啭震颤着我身体里
隐秘的电线,一个打给过去的电话
在激荡的铃声之后无人接听
2
雨会倾诉星期天的虚无
休息日的缺席,多久之前,你所看见的
少年时期。田野站立起来,仿佛
一直就是城市中心的那部分
荣耀和浮华的那部分,这是
一部分的真相:被隐匿起来的面庞
劳作的手似乎还在无形中忙碌
而过去的一切无从触摸,像城市综合体里
琳琅满目的货架,但不能找到你的声音
岁月的喉咙镌刻在地名的影子里
3
驱车无法抵达的黄昏
同样不能抵达夜晚。一阵风
有一阵风的命运,散步得以深入
河流的拐弯处有桥的敷衍
逗号,或者是指示箭头,而鱼
跃起后落入睡眠中的水面,它的涟漪
缩短了我的凝视:那个时候
昔日月亮的清辉,在时间里有些浑浊
很好,别人的记忆干扰了你的。
——布罗茨基《天气预报的脚注》
1
几乎让人担心,但意外很少发生
他们专注于一个点上,眩晕、陶醉
一种天赋,或者说是学会的技巧
平衡的幽暗术,花园翻腾,眼花缭乱中
他们用递出的舞台打开我们的风景
坡度中的忍耐,在克制中翻新花样
重要的是,身体有一处隐秘的重,在坠落
到达地心引力的牵引,它有小小的
灰色,像我们视觉的盲区:身体脱离了
那种控制,有限的自由,总是有
高度得以腾挪,总是有这样的空间
保持我们的距离,博得我们的视线。
2
游刃有余,我们看到他皮囊的流畅
他的身体里藏着一头猛兽,一头
叫作害怕的怪物,他能够控制住它
而我们不能,或者说我们不能无视于
这种倾斜的悬崖:它注视着我们
一旦看得久了,似乎有黑暗挤入
呵,中枢神经的洁癖,孤立的、突兀的
这些需要保持不偏不倚的站立
比如灯光给了我阴影,居高临下的
俯瞰,也许有鹰的形状,也许
佝偻如兔。鹰兔能够相搏?
在我的影子里,停泊着这种凌乱
3
需要一个局限,比如高度,
以及左右摇摆。黑和白的对比,如果
有延伸的界限,像是突然造访的雪
所引起的感慨,还有惊呼以及抱怨
踏雪者是否需要那冰冷的心
方寸之间一个世界?指尖的触觉
能否抵达到内心?我们借助于衣物
来抵御寒潮的侵袭,又在炎热
没有到来的时候被空调所抚慰
得保持一个温度,肉体多么精致!
濒临于一种束缚,像键盘上的敲打
陈述于虚无之物的真实性。
4
远方,不是望远镜能够带来的
距离。它有一种波动来自于
我们对陌生的渴望。像漫长的雨季
催发我们身体里的蘑菇,而持续的干旱
让它们膨胀。非此即彼,但旅行
给予地名恰当的诱惑,犹如狗凝视着
夜色,狂吠,它害怕黑暗把它们
融为一体:我怀抱动物的恐惧
未知的渴望,退缩如月亮的周期
在看不见的地方,它旋转,受制于
地球的重,但并非无声无息
潮汐涨退,事物自有勾连?
5
由于此刻的协议,无言中的默契
他们达成了一致,既不瞻前,
也不顾后。他们是事物的中心
一种稳定的保持,在一枚针尖的
锐利里,有人磨钝了他的波澜
假如简单的说辞可以消遣
这么想来也没错,一就是二
或其他:重在右边,他提起左侧的
虚无;如果重在左边,他移去
右边的影子。他让一只蝴蝶
无休止地梦见,但并不是蝴蝶本身
而他们,驾轻就熟,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