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刘月朗
燕子坞久不来燕子。
我执一壶桃花酿,独酌。
手中哥窑冰裂纹杯,面具破碎,
却终不曾袒露心扉。
我不胜酒力,偏要满饮此杯。
如果,能在酩酊时见到你,
伪装会有勇气比哥窑瓷器
碎裂得更彻底一些。
那天,我说十点启程
其实,八点,火车已载着我
离开青春的城市
用两个小时
逃离泪流满面、依依不舍
以为终于逃避了离别的伤痛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发现
缺少了那句当面说出的“再见”
我的火车一直没能
开出那个夏天
一路往北,我和落叶一起在颠簸中昏睡
醒来,车窗外有时是沉默的隧道
有时是黄河上空苍老的夕阳
这一次,是一面黑色的镜子
与我对视的女人
什么时候,已被岁月重新雕刻?
夜的背面,草木正和时光飞速倒退
看不见的月亮,给荒野的凄清与城市的喧闹
洒上相同的温柔
让人世间的巨大差异有了共同语言
月光一定也抚摸了火车的背脊
它躁动不安
一刻不停,抛下一个又一个站台
冲进越来越深的秋
冬至夜,与十几年后的你
在月下谈论
各自经营的尘世、遇到过的雪花
松涛阵阵
似发黄的信纸翻卷着黑暗。偶尔沉默
跳过没有被治愈的梦境、某个失之交臂的时刻
风越过五台山到南海,把谈话吹得忽高忽低
一别经年,满天星斗从未改变模样
只是,被删减的岁月
遮住了月亮的全部喧哗
秋洗净了天空,用最纯的蓝
照亮每一张仰望的脸
秋圈养了几群白云
将它们放牧在树的顶端
尤其是金黄的银杏
抬头的一瞬,仿佛看见童年的炊烟
秋还养了几群鸟。有些往南飞,如大雁
有的自家里出发,从此远游
再无法回到原点
就像那只鹤,飞离武汉
在千百年的吟唱中一去不复回
只偶尔歇在异乡人的梦里
或母亲渐白的发间
把“故乡”两个字
拉得山高水长,横贯古今
今天下午,石材加工厂里
看到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满身尘土
站在破旧的窗户前,痴痴望着
蓝蓝的、有白云飘浮、有飞鸟掠过的
秋的天
不喜欢鲜艳华丽的云霞
铺天盖地烧过来,让人无处可逃
我怀念云淡风轻
可以沉默,也可以欢笑
不喜欢太重的口味
遮掩了食物原本的滋味
人为添加酸甜苦辣
再感受不到白菜淡淡的甜,米饭淡淡的香
不喜欢浓郁的花香
刻意让人陶醉,邀人赞赏
我喜欢若有若无
仿佛留白,让人寻觅、追随
从心底升腾一股渴望
喜欢一切都自然的、慢慢的、淡淡的
恍若自己
隔着一座树,远远地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