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如水

⊙韩雅茹

我小时候父亲还在部队工作，母亲陪在他左右。两个人到处走，去过的地方很多，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好，唯独没有我，没有我这个女儿的陪伴。我由姥姥抚养，一年中寥寥可数的那么几天可以见到他们。我出生时，父亲也没在场，只是回家后惊喜地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连他本人都说没怎么见过我的尿布，更不要提给洗几回了吧。

父亲做事时很不一样，不管大事小事都会搞出锣鼓齐响的气派号召所有人一起完成。我高中的时候住校，一个星期回一趟家。每次都会抱怨学校食堂伙食不好。某个星期天早上，熟睡的我被父亲叫醒，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闺女，不起来吗？爸爸给你做辣肉酱呀，不起来跟爸爸说说要加点儿什么吗？”我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又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看到父亲在客厅看电视，我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爸爸，辣酱做好啦？”“做什么呀？你都不起来，我做了味道不好还得重做。”吃完中饭，父亲兴致勃勃地调动全家人给我做肉酱。他先安排我站在旁边参观，又让母亲调料，自己剁肉。其实这些一个人就可以轻松地做好，三个人挤在不到十平米的厨房实在是活动不开。父亲拉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增加一点气氛。

父亲非常善良单纯很重感情，母亲也经常说她嫁过来是被他的单纯所吸引。他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在我和母亲看来是个大无赖，不值得交，每次母亲劝不要走的太近的时候他总是说：“你少说点吧，人家也没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后来那朋友向父亲借钱，他试探性的和母亲谈了谈，最后还是借给了朋友，可是一直没能要回来。父亲也不去催，说人家有钱了肯定会还我们，直到我们家也难以维持的时候父亲才肯张口跟人家说。这种事父亲经常做，被母亲批评过很多次也不长记性，反过来还说是母亲的不是。

有时，父亲会有点儿凶。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当时母亲不在家。我忙完了功课、家务，终于解放了。当我玩得正起劲的时候，弟弟来到了我身边，这里指一下，那里指一下，弄的我有点恼火。终于，我的耐心被弟弟挑战到了极点，高涨的情绪转变成行动，我手往后一甩，竟然不歪不正打到了他的鼻子上，瞬间他鼻子流血了，我吓得跳起来，椅子也倒了，身边没有纸，我干脆就用手接着，这哪儿接得住，满地的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弟弟呼天抢地号啕大哭。

父亲飞奔过来：“你这么大了，没有点分寸吗，那电脑别玩了，关了！那鼻子不要擦啊，我倒要看看你妈看到了怎么说你！”他瞪了我一眼气势汹汹地走回了客厅。我给弟弟擦干净，就溜进了另一个房间。父亲发现了，他大声叫着我的名字说：“我不是不让你擦吗？你怎么给擦啦？自己做出来的事不敢承认吗？”他用力推了我一下，我猛地后仰了过去，重重的砸到衣柜上，眼前一黑所有东西都在晃动，父亲的身影有那么一会儿看不到了，我以为自己就要死过去了，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走出去了。

母亲回来后，父亲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说：“你问问你闺女之前做了什么吧？”然后顺势把目光投给了我，我像得到上级命令一样立马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母亲，正等着挨骂的时候，母亲温柔地说：“打着了就打着了呗，现在不是没事吗，以后小心点。”我喜出望外正想顺着母亲的话诉说自己的无辜的时候，不自觉地看了父亲一眼，奇怪，他好像很满意母亲说的话。

在他们做饭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了他俩的对话，父亲说：“还记得姑娘打儿子的事吧，我当时气得都动手了。”话说了一半，他等着母亲接下去。母亲说：“我知道，一进门看你表情就不对。动手做什么呀。”父亲：“气得也是没有控制住。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后悔死了。”母亲：“你就这个样子，性子太急，手上没轻重，当一个女儿的好爸爸，可是不容易的，你还得努力学习。”

我听着不由自主地流了泪，可能是因为得到了盼望已久的安慰，或是感受到了父亲的内疚和爱，在那之后，他也多次对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他也同样很自责，我也同样流了泪。

这件事发生之后没有改变什么，但是在我和父亲之间好像多了一种联系，这种联系谁也摸不着，看不到，只有我们两个有感受。

上了大学，对家人的爱与陪伴有了更多的感触，一有空儿我就会和家里人视频通话，然而因为母亲工作忙，大多都是父亲接，刚开始没有什么话题可说，中间难免有些尴尬，后来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始无话不说了。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我看父亲是女儿的大棉被，通了多少次视频，数都数不清，话题也是无奇不有，五花八门。

父爱如山，父爱如水，我越来越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父亲粗犷的关怀与细腻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