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华
古代先人用青砂砖、砂石垒成了的长城,世世代代庇护着子孙。长城,在我心里就像一个母亲的怀抱,历经千年揽着她的华夏儿女们,免受蛮虏侵犯。长城已成为精神图腾,注入在华夏儿女的血脉里永恒。
走进金山岭长城景区,青山翠绿,流云浮动。金山岭像个古朴、沉静的女子,清新、婉约地飘进我的视线。她的美丽姿容原来一直被这群山环抱雪藏着。在我看来,国内很多景区如卖弄的女人搔首弄姿,唯恐世人不知她的美丽;而金山岭景区没有张扬的宣传条幅、私搭滥建的商铺,更没有商家叫卖,强拉硬拽游客购物。洗尽铅华,不染纤尘,自然而宁静,在喧嚣的世界,选择做处子,雅致如智者;长城上没有游客爆满的场面。那份静穆之美让人心灵涤荡,让你不得不俯下身心,陶醉其中。我预感和她早有约定,是我期待已久的心灵归属地。
金山岭没有八达岭长城名气大,但真正走进她,才体会到金山岭别具韵味。
人们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我的居地距北京不远,却没去过八达岭长城。因为害怕八达岭爆满的人肉长城。试想,夹在嘈杂的,你拥我挤的人流中,就像被挤碎了灵魂,没有血肉的皮囊,随波逐流,你甚至不能停下来,去摸一摸那厚重的城墙;没有足够的时间、没有足够的空间,倾听历史的回响,站在岁月的巅峰,聆听松涛怒吼,昔日的弓箭嗖嗖,号角声在群山里环绕,炮火炸响,敌方惨叫。就像没有方向的流浪者,找不到家园。可历史需要空间去想象、去回味,需要安宁的去思考,可你的空间何在,安宁早已被嘈杂占领,岂能领略历史的厚重,去和曾经主宰长城、镇守百姓安危的英雄们去交流,和他们的灵魂去碰撞,你在拥挤的空间,思想被挤出了窍,又如何去思考?
金山岭才是叩问历史的最佳境地。她让我参悟了为何宇宙飞船上,长城这条卧龙才是地球的可见物,她建在高山的脊梁上,连绵、浩大的气势,让她成了巨人。金山岭长城总长度是10.5公里,覆盖的不单是几百年历史,也延伸着民族自豪感的长度。
且看,浩如烟海的青黑色的群山跃入眼帘,群山逶迤,松涛滚滚。蓝天上,白云如一条丝带点缀在澄澈的天幕上,沉睡了几百年的巨龙——明长城金山岭跳进眼眸,泼墨挥洒了天然合一的长城独有的风景水墨画。她独特的魅力牵引着你拥入她的怀中。极目远眺,东面燕山山脉第一峰——雾灵山,隐隐约约,羞怯地躲在重重青山背后,西面卧虎岭,如威面八方的虎将,守卫在首都北京的大门——古北口;南面,波光粼粼的密云水库,宛如一面明镜,镶嵌在崇山峻岭之间;北面山涛林海,如摧风涌浪,滚滚流向天际。我的思绪也顺着松涛的流向淹没在远去的历史隧道中,去探寻刀枪剑戟、征战戍守的传奇。
走在原始、陡峭的青砖道上,你会看到故人先贤的智慧结晶,城墙精湛的砌筑工艺。岁月的侵蚀,经历百年的淘洗,青砖泛着黑斑和绿苔,但依然结实,每隔几步便有观察垛口,垛口处有铁一样坚硬的暗红色石墙,留有插旗杆的凹槽,青砖路基每隔几步有凸起的路基,是阻挡雨水,让雨水往流水槽倾泄,防止洪灾冲塌长城,还有个用途便是通过流水槽的墙孔,对付来犯敌兵丢弃滚木雷石,让来犯者闻风丧胆,命丧金山岭。每个环节都设计得周密、妥帖。我被古人精湛的砌筑技艺所折服。
走在幽静的长城上,触摸着金山岭长城坚硬的青砖墙体,有种历史的厚重之感。走进掩体,我和她倾心而谈,闭目倾听历史的暮鼓晨钟,感受着古战场的硝烟和厮杀的惨烈场景,趴在城墙瞭望孔,群山尽收眼底,那流动的群山原始森林,曾经是来犯者的藏身之处,可又怎能逃脱一览无遗的窥视?透过流水槽往外看去,这里除了流水潺潺,大概更多的是让来犯者闻风丧胆的雷石,更是捍卫者们坚守的阵地。
几百年前的金山岭,曾经有位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的小伙子,貌美如姑娘,拦着戚继光要求从军。他最终因英勇善战,率领部下立下赫赫战功,成了将军。可在征战北方异族入侵时,因积劳成疾战死疆场,人们才知道年仅25岁的他,却是女儿身。她叫武桂花。虽然,她和金山岭一样没能声名鹊起,但金山岭却因掩埋着貌美女将军的英魂,才更显灵秀。
金山岭走过四百年的历史,经历多次地震,多次战争风雨的洗礼,可她依然保持自然天成,毫无雕琢的个性。她独特的自然之美,是长城背后,有个山一样厚重的男人,为了保护她,付出了代价。金山岭脚下的村庄有位村支书,他放弃部队提干机会,为了一句诺言,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金山岭脚下的山村,一个猛子扎下去,一干就是二十五年。面对金山岭,他许下承诺,要像当年的捍卫者一样,护佑着这片净土。为了让金山岭保持如初的模样,他和想挖矿山的三叔撕破了脸,眼见三叔愤愤绝情而去,他的眼眶里盛满泪水;为了不让青山遭到滥采,他和一起长大的发小起了冲突,也告吹了女儿的爱情,两个年轻人只能含泪分手。可他不是冷血,是他把退伍补偿金全部捐出,补给困难村民,他把一腔的爱,都倾注在金山岭和这里的人。他积劳成疾患上白血病,金山岭长城如一座丰碑支撑他前行,如今他仍以血肉之躯和疾病赛跑、抗争。他坚信,百年之后,青山埋忠骨,他依然会坚守在金山岭。
望着青山叠翠,走在原始的青砖台阶上,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垃圾的影子。席地而坐,长城青砖不染纤尘。在一面倒塌后又修建的城墙前,有一对夫妻和一个男孩子闯入我的视线:母亲戴眼镜,教师模样,她正滔滔不绝地给儿子讲孟姜女哭长城的历史传说,男孩子专注地听着,在骄阳底下,脸上淌满汗水,他从衣兜里拿出面巾纸顺手擦着汗水。我的心悬了起来,生怕看到不想看到的一幕。他把脏纸巾给了母亲,母亲又团了团脏纸巾给她爱人,他又揣到衣兜里。这一切都默契地完成,故事依旧讲得绘声绘色。
金山岭长城骤起狂风,松涛阵阵,恰似历史的滚滚波濤涌起雄浑的气势,唯有金山岭,金山岭人,依旧安然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