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短章

文/吴春萍 摄影/杨龙

秋天归来

无雨不成秋，无风难清欢。当弯脚赶的雨拧着“秋老虎”离去；秋天归来——连绵几天的雨渐渐淋湿了季节的入口，风还在通过风晃晃悠悠地寻找着回家的路。与风搏斗后色彩斑斓的树叶们——取得暂时胜利的那些，心惊肉跳地抱紧了树妈妈哭喊着；在争锋中败下阵来的，一些还在半空里飞翔旋转着秋千舞，一些则虚弱无力地躺到了地上开始休息，还有一些则随遇而安，随风一起去了不知名的远方……

一阵微微凉的风就让季节回到了秋天；秋天归来——秋风起兮，树叶飞扬。一场绵绵秋雨过后，青草也开始变黄；而秋阳的光顾，日渐熟了玉米稻谷，甜了苹果柑橘……

秋虫的声声吟唱叫醒了弯弯的月亮；秋天归来——十四、十五，月儿亮；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七、十八，月起更发……然后，圆圆胖胖的明月，也和秋天一起慢慢变淡、变瘦——瘦成一条季节的小船，一起驶向远方的远方……

白露

七月,火一样的云霞沸水般流过去；渐渐地,八月又立了秋,天气转凉。一场湿透地底的秋雨过后，仿佛一夜之间，漫山遍野的叶子甚至连墙角边的杂草也一起真正地变成了橘黄色。松松垮垮的斑马绿，已日渐无法覆盖住土黑土黄的地皮了；草黄草黄的叶片上，滚动着晶亮晶亮的雨珠……

入秋以后，九月的早晚：凉风有信约细雨，秋月弯弯钩白露。

白露来了，渐渐地日短夜长起来，气温也伴随着一夜秋雨一阵凉而开始快速下降。“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与白露有关的，不光古人《邶风·蒹葭》的诗句是美的；而且九月的空气里，一到夜晚，白日里聚集的水汽便常常趴在花草树木上面凝结成白色的露珠，是为白露美景。想那河边的茂密芦苇丛，颜色苍青，蒹葭苍翠和芦苇茫茫一片；想那晶莹透亮的露水珠已凝结成白刷刷的浓霜，那微微的秋风送着稍许袭人的凉意，那茫茫的秋水泛起浸人的寒气，白露晶莹且明亮；想那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人儿呀，你就在那水一方——在那水一方呀水一方；秋水共长天茫茫一色，仿佛伊人的身影就不停地晃动在水中央,想那翘首思盼的诗人望穿他那一汪秋水，一个劲儿地张望——只能远远地一个劲儿地张望……于是，在九月的秋日，白露这个尚且还带温暖的节气之名便由此而来。

而今，隔着几千年的时空，乘万里长风，金灿灿的高阳在雨后一路欢歌，撒在一双双裸露劳作的手臂上；流泻出的，全都溢满了九月的白露里、黄澄澄的玉米稻谷那醉人的芬芳。

秋光

时光催人老，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蝉声惹烦恼……

一转眼，一阵秋风，让，旧颜换了新貌。秋意阑珊；秋光冉冉。晶亮的雨点，溅落了一缕阳光；而一片浮云，在江水里，与一叶水草，晃晃荡荡地，打情骂俏……

江河涨水了，漫过了江边湿地的芦苇荡。一时间，多少旧闻与新编，一座小城的多少情景剧，纷纷扬扬，也像芦花一样，匆匆忙忙，走了一回过场，就被一河江水所淹没，被一地时光无情地拆解、零落……岸边的杨柳风烟里，新房换了旧房，大街换了小巷……小城朦胧的影像，随几只水鸟的穿梭而斑驳、迷茫；还有谁，能够和它一道地老天荒？还有谁，能够和它一道天荒地老？

岁月无声，秋水伊人；河流在动，岸在流动。秋雨氤氲，湿了小城的一帘幽梦……这个秋天，太阳出来得有些稀少，光亮阴着；谁，能向天借一大把阳光，把脚下的这片土地照照？

山河楚楚，心依旧；那条已经模糊的来时路，在风雨中遥迢着——这，冉冉秋光呵，该，怎样？在微凉的印迹里，寻找……

秋姑娘

是谁？在枝头；用朵朵浮云，织一袭秋衣。

巧借一夜秋雨，用心拾掇片片树叶；落下一季的五彩缤纷：绿的、黄的、红的、灰的，还有绛成土色的……“大风起兮云飞扬”——秋姑娘，就在风起云飞处；一路蹒跚行来。

在水面、在原野、在山冈、在天堂……细数一粒粒温暖的春光，细数一夜夜夏日的清凉……不是去年心无旁骛的漫步，没有前年丝丝缕缕的悠扬……趟过千辛万苦，用血、用泪、用爱……秋啊，美丽坚韧的姑娘！这一路的艰辛，步履沉重而悲怆——用不着浅吟还低唱，用不着呢喃或忧伤……怎一个巧字，可以述尽你那许多无法言说的衷肠？！

秋天的旅程

到底秋天了；尽管之前偶尔还零星地晒了一两个“秋老虎”来着，却仍然还是无法拦住秋天的脚步——秋天的雨，一般很少有雷鸣电闪的催促，缠缠绵绵地尽情与天地亲密接触；但常常伴有一阵阵秋风吹奏的铃声，踩着树枝，拂动苇草……在草尖上颤动的露珠，一颗颗高低起伏，像极了一串一串在秋天的五线谱上跳跃的一粒粒晶亮音符……

天高云淡——几朵过路的白云，闲淡地在高高的头顶走走停停。深邃的蓝天，在雨水不断的冲洗下，明镜似的，渐渐呈现出它高远辽阔的内心；苹果、梨子们也都熟了，香甜的秋风慢慢醇厚馥郁，千万里迎风一抱，就轻轻传播出越来越饱满丰腴的秋的气息……

秋天姗姗来了。

秋天和春天一样，都有一个自己循序渐进的过程；只不过所有的程序刚好颠倒了过来。而秋临大地，是从天空中初露端倪的。君不见，“昨夜西风凋碧树”——随着“西风”这种专门摘取叶子的风的到来，不知不觉间，水墨时淡时浓，渐渐褪尽了大地瑰丽的夏装，并亲手给天地披上了一件秋天所特有的风衣；然后，只见无数的叶片飞翔着旋转着交织着，和嫦娥仙子一起，广袖轻舞……远近高低，疏疏密密，错落有致；秋天的旅程，启动了。

一缕秋光，从黎明前的云层里穿越天窗而来；熟透的稻谷们慢慢躬身弯下了沉甸甸的腰，匆匆忙忙抓起一把——光线从它们的缝隙间沙漏一样地打着挤下坠，细细切切，簌簌而下；但依稀碎碎可辨，最终，还是长了脚，随时光一起悄悄往前走去……

深秋的你

在远方的远方，远远地盼望；深秋的你——望眼欲穿一汪秋水：直到远眺得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黄梅花儿谢，青草绿荫黄。树叶已经被一汪秋水润湿得只留下星星零零的几片飘痕；却依旧让我不能清楚地确定，究竟还要不要继续站立远方，操练这本已弱视的视力和这本已弱智的智力。

秋已深，天渐凉，群雁远飞翔。没有了被风滤过的七月骄阳，有一些鸟雀还在呱呱地叫嚷；看秋日的天空，黄昏骤然写满灰蒙蒙的文字，长出一丛丛并不宁静的心事。

你是风儿我是沙。于是，远方；深秋的你——鼻翼在一张一翕之间变得越来越混沌迷蒙，轮廓在雨雾萦绕之中变得越来越朦胧不清；最终，还是被秋风沙沙地掠走了。

悄然凝视远方的山头；深深的黑夜中，一颗星斗孤单单地亮在它的上空，嘲弄似地对着黑夜——挤眉又弄眼，抓耳还挠腮。

而只有在这一刻，我才能猛然发现自己一直在某些时候捉摸不定的有些感觉：深秋的你和这世界原来已经在渐渐模糊——也许就将和秋叶一起，慢慢融化成这脚下松软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