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斌
人类没有翅膀,却总想到天上飞。战国时期有位神一般的人物叫列御寇,就能飘然自得地“御风而行”。当然这只是《庄子》记载的一个离奇的传说,列御寇即便不是神仙,也该是超凡入圣的世外高人——否则怎么可能一高兴便飞出去十天半个月?再如东汉丁令威化鹤归乡的故事,一向为陶渊明、李白、杜甫、欧阳修、苏轼、王安石、鲁迅、何其芳等历代文人墨客津津乐道,这个典故亦广为流传。不过引人注意的好像并不是丁令威的“学道” “学仙”,而是他的“化鹤”——原来,修炼成了鸟儿,便是修成了“正果”。会飞,当是成仙的最高境界。
手头就有一本书,叫《我要飞》。不过它可不是教你御风而行或化鹤成仙的绝世秘籍,而是一部尘埃扑面、贴地而生的书——从书的副标题“中国残疾人乒乓球运动纪实”就可想见,这里是一个不同于列御寇、丁令威的世界,也是不同于李白、苏东坡的世界。提起乒乓球运动,刘国梁、王皓、张怡宁等乒坛名将大家耳熟能详,而对残疾人乒乓球,可能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们或坐在轮椅上,或戴着假肢,或视力残疾,在国际赛事中他们同样让五星红旗一次次冉冉升起。虽然他们身体残缺,但手中的球拍打破了生命的局限,他们打开了属于自己的天空。《我要飞》这本书无异于为我们开启了一扇多彩的舷窗,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飞翔。
为了写作《我要飞》,作家卢戎历时两年,赶赴浙江、河北、山东、辽宁、江苏等十多个省、市,足迹涉及大大小小十几个城市,实地拜访采访对象。在占有大量素材的基础上,最终确立了四十多位各有异质的传主,创作了这样一部异彩纷呈的异人传奇。何为称之为“异”?不仅因这本书关注的是身体异常的残障群体,更因这个群体以异常的能力突破了命运的局限,取得了异乎寻常的大欢喜、大幸福。这些残疾人运动员有的是高位截瘫,通过训练,能自己开车,最终登上世界冠军的领奖台;有的患小儿麻痹症,为了比赛没能见上父母离去时的最后一面,拿着冠军奖牌回家祭奠;有的为了练球累到尿血,最终摘得奥运会金牌;有的脑瘫、智障患儿父母不离不弃,倾心培养,最终获得好成绩;有的聋人经过训练达到流畅的交流,并屡屡摘金……身体有缺陷,他们忍受的疼痛、付出的努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是一种异常的力量,也是一种平凡的力量。假如没有了那种日积月累,台下他们年复一年的坚持和自我超越,台上我们看到“独臂球王”“倒板奇人”“乒坛皇后”“独腿火炬手”等的精彩亮相,足以让我们感受到“我要飞”的强悍动力,也足以让我们体会到《我要飞》的深厚内涵。
《我要飞》以近年活跃于残疾乒坛一线的运动员、教练员为经,以相关人物的成长、成功事迹为纬,编织成了一部中国残疾人乒乓球事业坎坷而辉煌的发展史。难能可贵的是,卢戎将此书的写作当成了个人的修炼,她用平行温润的目光去探察每一个鲜活的心灵,用感同身受的生命直觉去陪伴、交往和沟通,把所见所感融进自己的血肉,倾心书写每一个人的异样与真实。这样的一部“发展史”当然也就具备了细至入微的质感,可以让我们体会到大事件的震动和小人物的悲欢。尤其难得的是,这部书并不是“英模报告”或“典型事迹介紹”,而是着眼于残疾人乒乓运动这一集体中的个体,抓住了具有代表性的个人,写出了作为“个人”的运动员或教练员千差万别的出场方式或生存状态,由此构成了一个纵横交织的经纬网,亦使《我要飞》突破了买空卖空的颂歌模式,在不愠不火的述写中创造了振翅高飞的通达之境。
诚然,《我要飞》的最终着力点或许也不是那种“出人头地”,不是那种睥睨一切的“成功”,它所强调的“飞”归根结底还是一种生活的态度,是一种存在的精神向度。就像一个人哪怕落拓半生,仍然能够一展双臂,就能腾空飞翔,即便只是在梦中,也是值得欣幸的。再看《我要飞》中这些振翅冲天的人,不仅有梦,而且有爱,有生气,这样的生命当然创造奇迹,这样的心灵当然想飞就飞。
(图片由山东教育出版社提供)
(编辑/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