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在绝望中重生

朴龙杰

纵观世界文学发展的长河，韩国文学似乎并不是一枝独秀或位于顶峰，受朝鲜半岛分裂、语言翻译限制等多方面的影响，韩国文学作品为人们所熟悉的并不多。但是，提到韩国文学，人们不得不承认其在社会秩序和自由渴望方面有着独特的风格。韩国著名女作家孔枝泳所著作的《熔炉》就是一部这样的作品，它改编自真实发生的社会事件，用细腻的笔触和独有的女性视角，引发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原著改编成的同名电影《熔炉》上映后反响巨大，甚至引发了大众联名签字请愿，直接推动了韩国国会对《性侵害防止修正案》的通过，后来人们也将这部修正案称为“熔炉法”。它是韩国历史上影响巨大的文学作品，不仅揭露了社会的黑暗腐败和立法的不公，更可贵的是看似绝望的情节背后却贯穿着从未消散的希望感，直到作品结束，仍然给人以温暖前行的力量。

一、作者简介及故事梗概

《熔炉》由被称为“代表韩国未来”“韩国文学自尊心”的著名女作家孔枝泳所著，作为一名女性作家，她的作品充满女性特有的温暖力量，她曾先后获得韩国第七届21世纪文学奖、韩国文学奖、韩国吴永寿文学奖等多项大奖。2005年，代表她创作高峰的《我们的幸福时光》连续8周销量雄踞全国图书总榜第一名，在韩国新生代作家影响力社会调查中，她获得民众票选第一位的位置，可见其在韩国民众心目中的地位。

她的小说曾先后三次被改编成电影，并均获得很高的票房和巨大的社会影响，前两部分别为《像犀牛角那般一个人走吧》和《我们的幸福时光》，而《熔

炉》是她迄今为止最满意的改编作品。故事取材于2000-2004年发生在韩国光州一所聋哑障碍人学校中的性暴力事件，通過细腻的笔触描述了其间发生的性侵悲剧，并刻画了鲜明的教师和人权运动者形象，多方人士一起力图揭开事件背后黑幕的故事。主人公姜仁浩受雇于慈爱聋哑人学校，到达学校后，发现学生处于紧张、压抑的氛围之中，透过腐败的组织与人事架构，他逐渐走向揭开所见一连串事件背后真相的道路。电影《熔炉》上映后，《西雅图时报》评论这部电影带来的震撼时写道：“沉默得太久了，电影进入公众视线，令人颤抖。”可见，《熔炉》造成的社会影响是多么巨大。

二、《熔炉》揭露的社会现实

单单从题目来看，《熔炉》就嵌入了很深的凝重感。社会是一个大熔炉，各种人性的善良与罪恶都交杂在一起，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往往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

故事取材于在社会权利、政府背景的保驾护航下，发生在聋哑学校大面积学生中的性侵事件，几乎在校的老师和校长都参与了这样龌龊的勾当，其言行令人发指。令人印象深刻的片段是故事的主人公刚就任于这所聋哑学校的头两日，学校就发生了学生的自杀事件，厕所内接连传来女生的尖叫声。第三日，姜仁浩班上的一名女生离奇失踪，他在寻找这名女生时意外发现舍监拉着女生的手强制放入洗衣机滚筒中肆意搅动着……在这样的画面刺激下，任浩展开了抽丝剥茧的调查，然而在一系列正常的调查取证和大量的证据摆在面前时，这样一个令所有人扼腕的案件却没有得到本应公正的裁决，在这背后是立法的缺失和司法审判的有失公允。故事的高潮无疑是法庭审判，而最令人动容的是孔枝泳对众多出庭旁听的聋哑人士的形象刻画，他们那样渴望公正，本就属于弱势群体，却连最基本的公允也得不到，相信任何人看到这里都无法不为之感叹。

在这背后，人们看到的社会现实是人性的恶魔面、泯灭的人性和麻木的社会责任感。令人感叹的是受害人自身的隐忍和退让，是造成恶性事件不断发生的催化剂。令人愤怒的是本应严惩的并未得到公正的审判，原本该行使着正义、公平的人，背后却偏袒权贵，进行着肮脏、腐败的交易。令人遗憾的是立法的缺失和社会舆论的沉默，虽然不是发生在本土的事件，但是在看过《熔炉》后，每个身处异地的人都能感受到如临其境的切肤之痛，扼腕于自己为这样的不公允无法施以援手。

三、《熔炉》引发的生存思考

小说虽然没有正面评论社会现实的不公，最终也并没有为案件写上如愿的审判结局，但真实的希望在于看似被伤害了一路、奋斗了一路、失败了一路，人们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公正的审判，而是即使知道可能得不到公正的审判，仍愿为之付出全部的努力这样的勇气，和想要“活得好”而不仅仅是“活着”这样的愿景。正如孔枝泳在文本中说的经典话语“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我们被世界改变”，这是《熔炉》带给人的希望和温暖，她告诉人们，有些事情不是为了成功而去努力，而是努力了要让自己即使失败也能无悔。绝望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毁灭，而是重生的力量，在这绝望中重生，往往需要更大的勇气，一旦成功，却能爆发出更大更强的力量。

四、《熔炉》本身的价值

文字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呢？《汤姆叔叔的小屋》的面世，引起了人们对奴隶制度的关注，控诉并揭露了黑暗的奴隶制度，这部作品在当时的美国社会背景下，不失为引发、推动废奴运动的惊世之作，林肯曾调侃说，《汤姆叔叔的小屋》引发了南北战争。从对世界的影响来看，《熔炉》打开了世界对韩国文坛的关注，它根据真实事件改变，让世界文坛看到韩国人揭起自己伤疤，直面社会病灶的勇气。孔枝泳采用独特的女性细腻笔触，描绘了难忘故事中受害者在被伤害后颤抖的陈述，告诉人们灾难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灾难后的隐忍和身陷苦难而不懂得反抗。从对韩国本土的影响来看，《熔炉》原著被改编成电影，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反响，数以千计的民众联名签字要求完善立法。在电影上映后，原本由于立法缺失等原因被轻判的犯罪校长和10多教师被重新提审判决，最终受到应有审判，并促进了立法的修正与完善，这也使得校园性侵问题在韩国本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社会关注，这就是文字的力量。

《熔炉》最成功之处，不仅仅是揭露和陈述了人们最不愿意陈述和面对的社会问题，也在于孔枝泳用独到的视角陈述了人们面对恐惧不愿改变，更不愿为之奋斗的阴暗面，小说中的姜仁浩作为正义的代表，以自身微弱的力量面对强大的罪恶，人性的光辉跃然纸上。而这样的人物塑造，并不是普通意义上无所畏惧的英雄，他在整个过程中也害怕过、退缩过，甚至有几次想要放弃和退让，这是真实的人该有的情感，使得人物塑造更加细腻，更有血有肉，他是社会大多数怀揣正义感的普通人代表，做出的选择恰到好处地印证了孔枝泳对追求绝望中的希望的定义。这让人们重新认识到，挖掘真相、捍卫真理、对抗强权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发自爱的努力，其力量远远要比发自正义的努力更强大。孔枝泳将为自由努力的角度拉近到每个人对关心的人所迸发的爱，体现了正义与每个人息息相关这样的陈述立意。

五、对孔枝泳的评价

“我，热烈地爱过，深深地受伤过;我遭遇过巨大的挫折，痛彻心扉地悲伤过，但所有的一切，我都用热烈的生活去承受。”以上是孔枝泳这位最受韩国年轻人欢迎的美女作家为自己写的墓志铭。这是她对自己人生的总结，看得出她对自己的人生是无悔的，她像所有女人一样，渴望爱与被爱，因为感受过突如其来的挫折，更令她用生命的全部热情去热爱生命。因此，孔枝泳的作品总是充满爱与力量，给予人温暖前行的动力。正如《熔炉》的写作，就是她在报纸上看到案件审判的结果后，深感正义的沦陷，于是以笔为刀，揭露社会病灶。她不擅长刀刀见血的揭露和批判，而是建立在引领正确方向的基础上，以女性的温柔和关爱看待正义的取舍，她认为，无论社会如何变迁，正义的出发点都应该是为自己关爱的、重视的人求得安宁。2005年4月，孔枝泳出版的《我们的幸福时光》累积售出70万册，并连续8周占据综合畅销书榜的第一位。孔枝泳的另一部小说《凤顺姐姐》累计售出150万册，描写了韩国女性和日本男性之间超越国境的恋爱。言情小说《恋爱后接踵而来的》出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创下了15万册的销量。由此可见，孔枝泳是韩国文坛当之无愧的销量保证，虽然销量并不能完全代表作品的品质，但毋庸置疑的是，孔枝泳用其作品的独特魅力和个人的“自信善良的母亲形象”在韩国民众心目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绝对担得起“韩国的未来”这样的民族希冀。

然而，韩国文坛对于孔枝泳的批评声音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有人认为，对比拿奖很多的作者来说，孔枝泳在韩国并没有很多奖项的获利，充其量只算得上是销量高的作者而已，其文章常有语法不通的地方，并且感性的陈述无法体现出文学方面的造诣。但也许这批评正是孔枝泳作品的魅力所在，她关心民族正义、政治公正、公共关怀和人情感性，她最擅长用简练的话语进行讲述，并不拘泥于辞藻的华丽和语法的堆砌，她说“不讲究文章华丽，尽可能运用短句简练描述”是自己写作的风格，并表示：“从小就看不上废话连篇的作者，我在写作时常站在读者立场思考。”另外，她一生经历了先后3次婚姻，每次婚姻都有一个孩子出生，对于这不同姓氏的三个孩子和三段失败的婚姻，她说：“我做得最好的事就是生了3个孩子，尽管婚姻失败，但为了生孩子，我宁肯重新结婚。”她这样坚强乐观的精神，也在作品中得到充分体现，在她看来“爱情就要接受伤痕”。

六、结语

《熔炉》至今仍然是孔枝泳最为满意的作品之一，虽然写作《熔炉》之时，她本人并没有达到创作生命的鼎盛期，但是这部作品的现实意义和所产生的社会影响是巨大的，在韩国文学作品在世界范围内稍显劣势的情况下，它让世界重新审视韩国民众的勇气。《熔炉》揭露的是韩国民众不愿直面的社会病灶，抨击的是恶性事件及其背后的腐败势力，扼腕的是受害者的怯懦和退让，遗憾的是政府司法的缺失和审判的不公。从女性视角，孔枝泳借由《熔爐》推动了社会司法的健全，更为曾经深陷痛苦而感到无力救赎的人群指明了希望，贯穿始终的关爱之情跃然纸上，这样的作品，从另一个角度让读者认识到捍卫正义的道路是曲折的，但即使遭受挫折，也无悔自己曾踏上这条道路才是好好活着的奥义。

（天津职业大学旅游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