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 隘

一

早上丈夫起床时，小美抱着布娃娃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作沉睡状。其实这个时候，她早就醒了。

她依稀觉得丈夫坐起后，曾经俯身下来察看过她，但没有打扰。这份慢慢靠近以及深深凝视的熟悉气息，犹如一个磁场，不用回头也不用触摸，小美就能感受到。

那个时候，小美内心突然一阵酸楚。

丈夫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他最喜欢凝视她安静入睡时的模样，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恬静，他相信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致。

这要是放在从前，小美必定会慵懒地翻过身体，睁开眼睛，去跟丈夫柔情对视，或者一跃而起，调皮地勾住他脖子，亲热温存一番。

小美恍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丈夫的？又是什么，在无声无息消耗着他们之间的热情和耐心？

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针对丈夫，那么小美很容易就能找到答案。

这几年里，丈夫陈刚变得非常暴躁。以前那个目光温和、声音绵柔的大男孩，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一个没有耐心、冷漠粗暴的人。陈刚仿佛一夜之间变得不愿意陪伴她，不愿意把最好的态度留给她。他变得无比吝啬，吝啬到绝不在她跟前泄漏出一丝一毫的柔情爱意。

小美痛心。好长一段时间都灰心丧气，茶饭不思。好在，她现在有了宋思凯的安慰。

想起宋思凯，小美的内心马上就荡漾开一朵紫色夜来香。宋思凯带给小美的，何止是他的俊朗外表，他的善解人意，以及他的狂野和不羁。可以说，如果没有宋思凯，小美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段阴冷时光。在宋思凯面前，小美无比的轻松，陶醉，抒怀，完全忘记了陈刚带给她的种种困扰和怨愤。

是的，小美很早就开始恨他。他恨陈刚变成这副样子，恨他让自己陷入困境，她有种一脚踩空的感觉。

而她也恨自己，当初有那么多人追求自己，自己怎么就偏偏看中陈刚了呢？

此时此刻，即便是离婚，也消除不掉小美内心的哀伤和绝望。更何况陈刚根本不同意解除婚约，还说要是小美再敢提离婚两个字，他就要威胁小美家人。

所以有次小美在宋思凯面前说起陈刚时，咬牙切齿，说我巴不得这个家伙有天突然死去，这样我也就解脱了，解恨了。

那时的宋思凯若有所思，凝视着小美，目光里无限爱怜。这种目光小美感受到了，并且深深记在心里。但那时她没有想过宋思凯会不会真的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去杀了陈刚。她只是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一股暖暖的关怀。

但是这种关怀对于小美而言，却也是非常熟悉的。她记得在几年前，丈夫陈刚来到自己身边之初，带给她的也是这样一份暖暖关怀和醇醇爱意。她当初根本没有怀疑这种爱意有天会突然消逝，她坚信过这一点。

对了，陈刚和宋思凯是战友。之前他们一有空就凑在一起吃饭游玩，关系很好。宋思凯曾经多次在小美跟前提到，第一眼见到小美后，他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可惜小美最终还是选择了陈刚，这一点他无限遗憾。后来小美对此深信不疑，并唏嘘命运弄人。

而宋思凯至今未婚，所以小美对他的憧憬远远不只是情人关系。当小美问起，这样对待战友的妻子，会不会有些愧疚时，宋思凯说那有什么，陈刚不珍惜你，他不配拥有你。而你跟他在一起也不快乐，我是来拯救你的，心肝。

小美听到宋思凯这样说，内心是震惊的。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更愿意跟着感觉走。

好在陈刚至今还蒙在鼓里。

但陈刚还是很快就听说了一些有关小美和宋思凯的传闻。这要归功于他的另一个战友冯俊。

陈刚、宋思凯和冯俊，这三人当年都是在一个部队服役。而小美也是在一次去部队拥军慰问演出时，跟他们认识的。那个时候陈刚和宋思凯都公开追求过小美，而陈刚最终喜抱美人归，这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

冯俊现在跟陈刚一样，也在做着食品贸易的生意。两人时不时都会在同一个圈子里相遇。闲下来时就坐在一起吃个饭喝杯茶，顺便聊起各自的生意和境况。

这次跟冯俊也是在生意场上相遇。巧合的是，他们这一次的生意，原来都出自同一个代理人，那就是宋思凯。宋思凯是法国骏诗食品在中国的代理商。这样一来，三个战友机缘巧合，因为生意又凑到了一起，时常见面，而且从表面上看，三人合作得还算可以吧。

这一次冯俊跟陈刚凑到一起后，喝了个半醉。唏嘘之余，冯俊就提醒陈刚，让他看管好自己的老婆。

陈刚一愣，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紧追不放。于是冯俊也知无不言，把他所了解的情况跟他说了个彻底。

“我有个哥们，曾经看到过你老婆从宋思凯的别克车里钻出来，两人一起走进饭店。小美那天穿着一件紫色的旗袍，一个浅色的包，还烫了一个海伦式的头发。时间是上周四的晚上七点半，你仔细想想，对不对得上？”

陈刚仔细回忆，茫然点头道：“没错，上周四下午她确实盛装出门了，穿的就是那件旗袍。那天晚上她一夜未归，第二天傍晚我回家后，还能闻到她身上有股子酒味，而且整个房间里都有。我问过她，她说是在小姐妹家打通宵麻将。”

“你们俩现在的关系怎么样？这件事我都不敢相信。”冯俊问道。

陈刚听到这里，开始厌烦道：“哎，随便吧。我们的婚姻很快就会完蛋。我也有这个心理准备。”

冯俊打量着陈刚，有些不甘心，又问道：“班长，你怎么这样啊？自己老婆跟人家不清不楚的，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窝囊。”

当兵时陈刚是冯俊的班长，所以退伍这些年来冯俊一直习惯这么叫。

陈刚苦笑说道：“她确实好几次提出离婚，我都不答应。但我下次应该答应她，放大家一个自由。”

“话不能这么说。”冯俊摆摆手道，“离婚是一回事，但现在不是还没离吗？只要她还是你老婆，你就不能容忍她出轨。这事关男人的尊严。”

陈刚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说得也是。小美她想自由，我可以成全。但她不应该给我戴绿帽子，太可恶了……”

“对呀。我看着都有些气不过，所以才要提醒你一下。班长，你也是够惨的了。”冯俊摇摇头说道。

陈刚望着冯俊沉吟片刻，说道：“不过这件事我必须亲眼所见才能相信。冯俊，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一点我赞成。你当然不能凭借别人几句话就相信小美是这样的人。这样吧，明天宋思凯不是要在家里举办一个舞会吗？按照惯例，他肯定会邀请你和小美参加。我想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去观察一下小美跟宋思凯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在这个舞会上，他们两个情不自禁，会泄露一些迹象也说不定。”冯俊说道。

陈刚点点头：“这次舞会，他已经通知过我了。但我要是去了，他们两人必定会收敛起来，我也不一定能看穿什么。”

“这个容易。我来帮你想想办法吧。我也是男人，还是你的生死战友。我最看不得宋思凯这种人，连好战友的媳妇都要碰。他这还是人吗？”冯俊气愤地说道。

陈刚也被冯俊的话激起了愤慨。他抽了几口烟，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冯俊想了想说：“办法么，当然有。”

二

那天陈刚回家以后，就跟小美说起了宋思凯家的舞会。

“明天下午我要去一趟宁波出差，来不及回来参加宋思凯的舞会。你一个人去吧。”陈刚若无其事地说道。

小美感到奇怪，这家伙现在根本懒得跟自己说话，怎么今天突然开口了？

“宋思凯那边，我明天上午去火车站时，会绕道去他家里，跟他说明情况，免得他误解不开心，影响我跟他之间的生意。”陈刚继续整理着东西，说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小美突然开口问道。

“明天肯定赶不回来。起码要到后天晚上，那也要看事情办得顺不顺利。”陈刚说道。

小美沉思片刻，就进了房间。

陈刚看着小美进屋，冷笑一声。小美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家，想必是为了确定好自己回家的时间以后，安排她跟宋思凯的幽会吧。想到这些，他一阵愤怒。但他也明白，现在还不是表达愤怒的最佳时候。

第二天上午，陈刚带了些东西离开家门。他喊了一辆黄包车，直接去了宋思凯的家里。之前他已经打听到，宋思凯上午正在公司忙着处理事务，根本不在家里。但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来到宋思凯坐落于贝当路上的花园别墅家里以后，管家把他迎进小客厅，一番招待，并告诉他宋思凯在公司里。陈刚说不要紧，我就在家里等等他，并让管家不用陪自己，只管自己去忙好了。

管家这个时候因为晚上的舞会，正在操持大客厅的布置工作，所以手头确实有好些事要处理。又因为陈刚是主人的老朋友，熟客，所以管家寒暄几句以后也就自顾离开，只留下陈刚一个人坐在小客厅里。

一直到午饭时候，管家才看到主人宋思凯回到家里。管家忙着给主人展示大客厅里的布置，最后才想起陈刚之前来过。等他来到小客厅时，陈刚早就不在里面了。

“有可能他等不及，就走了吧。”宋思凯想了想说道。

“他说起过今天要出差，所以不能参加舞会，是特地过来想当面跟你说一声的。”管家说道。

宋思凯的神色有些异样，说：“别管他了。就当他没来过吧。”

管家点点头，就离开了。

那天晚上的舞会来了好些客人。其中就有法租界巡捕房华人探长周凤岐。

周凤岐之所以会来参加舞会，其实是因为总探长安德烈夫妇被宋思凯邀请，所以他按惯例都会带人负责安全。

那天的舞会确实安排得相当好。所有客人都感到非常舒适尽兴。周凤岐坐在不远处，吃吃喝喝的，也没见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这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但是第二天上午他就接到消息，说是就在昨晚的家庭舞会上，发生了一起可怕的杀人案。有人死了。

周凤岐非常吃惊，昨天晚上的舞会他自始至终一直在场，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杀人案呀。

周凤岐赶紧带人来到宋思凯的家里。

死者是在宋思凯家的小客厅里被发现的。确切地说，尸体是在小客厅的壁柜里被发现的。发现尸体的是宋思凯家的管家。今天一大早他去小客厅找东西，一打开壁柜门，一具尸体就迎面倒了出来，差点压在他身上。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在小客厅里杀人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昨晚上那么多人，杀人肯定会有动静发出，很可能死者是被杀害后藏进壁柜里的。这个壁柜很高大，站一个人进去丝毫没有问题。凶手可能是因为当时人太多，只是暂时把尸体藏在这里，等以后再处理，但没料到很快就被管家发现了。

但是周凤岐经过勘查后发现，这个小客厅，这个壁柜，很可能就是杀人第一现场。因为他仔细观察了这个壁柜，发现在壁柜门的中部，有一个小孔。据管家说，这个壁柜原本有个门锁，后来门锁坏了，他为了要拿里面的东西，只能临时把门锁敲掉。后来也忘记再换一把新的门锁，所以壁柜门上才会留下这样一个小孔。

而周凤岐根据勘查所得，很快就判断出，死者本来就躲在壁柜里的，是有人从壁柜门外，用一把尖利的长剑，从这个门锁的小孔刺进去，一下子刺穿死者的心脏，令他当场死亡。而经过询问核实，周凤岐又发现，刺死死者的那个凶器，就是挂在小客厅墙壁上当装饰品的一把欧洲中世纪长剑。长剑现在已经被放回原处，剑身上依旧还有死者的鲜血，但凶手并没有在上面留下指纹和其他任何痕迹。

最后按照对尸体的检验，基本确定死亡时间就在昨晚舞会的时间段当中。

这一点令周凤岐汗颜。有人竟然就在昨晚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他这个巡捕房探长也在场的情况下，无声无息杀死了一个人。

在对小客厅的勘验过程当中，周凤岐又在沙发上找到了一条女人的披肩。这条披肩不属于宋思凯家里的，然后管家说昨天他还带人打扫过小客厅。那么可以肯定，这条披巾一定是属于昨天晚上的某个女客人的。而这个曾经走进过凶案现场的女客人，一下就吸引住了周凤岐。

死者的身份也很快就获得确认。他叫陈刚，是宋思凯的好朋友，也是生意伙伴。

特别令周凤岐在意的是，管家说就在昨天上午，陈刚曾经来找过宋思凯。恰好宋思凯不在家，然后他就在小客厅里坐了一会。后来宋思凯回来后，他就带着宋思凯去小客厅，发现陈刚已经不见了。

周凤岐默默记下这个环节。然后他又去了死者的家里，才知道死者妻子小美在听到噩耗后无力承受，一个人躲在家里上吊自杀。幸亏发现及时，送医院后才算保住了性命。

另外周凤岐也已经得知，昨天晚上的舞会，这个小美也参加了。

到了医院后，周凤岐很快就见到了小美。一见到小美，周凤岐马上就想起昨晚的舞会上，这女子舞技出色，也算是出尽了风头，令他印象深刻。尤其是她跟宋思凯跳舞时的亲昵疯狂样子，更是为所有来宾津津乐道，窃窃私语。

此时的小美还没有从窒息和噩耗的双重打击之下缓过神来，一脸的憔悴和哀伤，跟昨晚上判若两人。但为了破案，周凤岐必须尽快询问。

小美虽然非常憔悴虚弱，但看得出她很想倾诉。她告诉周凤岐，陈刚原本昨天要去外地出差，他的确说过要去宋思凯家里，跟他说一声自己不能参加舞会的情况。没想到最后他竟然会被人害死。

周凤岐发现小美说话的时候，眼神里除了悲伤，还有另一股隐隐的忐忑。这个发现令他非常在意。经过反复的引导和提问，小美终于说出了实话。

“周探长，我觉得凶手很可能是宋思凯。”小美说。

周凤岐非常吃惊，忙问为什么。

“因为之前我曾经跟宋思凯说过，我很希望陈刚死去，这样我才会感觉舒心。但那是我的气话呀。”小美在床上大哭着说道。

“你怎么会说这种话的？陈刚是你丈夫呀。”周凤岐不解。

“我们的婚姻出现了危机，现在随时都会解除婚约。我恨我丈夫，他让我尝到了失望的滋味。”小美哭着说道，“希望这不是宋思凯所为，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周凤岐很重视这个情况，就问：“就算你跟宋思凯说起过你希望陈刚死，宋思凯也未必真的会去做。他又不傻。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小美神情难过，焦灼，连连摇头，但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周凤岐看到小美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这里肯定有文章，就耐心询问，最后小美终于坦白了跟宋思凯之间的关系。

周凤岐非常意外。如果宋思凯跟小美是情人关系，那么小美那句看似随意的话，很可能会被宋思凯记在心里。因为宋思凯目前是单身，按照他跟小美的关系，他自然也很希望看到陈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样他就能跟小美长相厮守。而且小美作为他的情人，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份心思和欲求，自然都是极具分量的，也是最值得他去努力替小美达成的。

这样看来，宋思凯是具备杀害陈刚动机的。

然后周凤岐又不动声色回到宋思凯家里，并找到了宋思凯谈话。

按照周凤岐的思路，宋思凯如果真的有心杀死陈刚，那么昨天这样的场合，或许真的是个机会。如果不是那个管家坏了他的大事，他原本可以找个机会，比如趁着黑夜，从从容容把尸体装起来，运出家门，然后找个妥当的地方焚尸灭迹，人不知鬼不知，天不知地不知。

而他这样做，也必定是在替小美完成心愿。但有一点他恐怕没有料到，那就是小美对他说她希望陈刚去死，只不过是一句气话而已。

但问题是，根据管家的叙述，昨天当宋思凯回到家后不久，管家就带着他去了小客厅。但进去后却发现陈刚不在里面，管家推断陈刚当时久等宋思凯不回家，就独自离开了宋思凯家。

所以宋思凯和陈刚两人昨天并没有碰面。那么宋思凯又是怎么对陈刚下手的呢？这一点周凤岐百思不解。

如果看不透这里的来龙去脉，那么整件事就必须重新假设，或者另辟蹊径。但因为宋思凯具备杀害陈刚的某些动机，所以周凤岐死死咬住，不肯轻易放弃。

现在的关键是，昨天当宋思凯回到家以后，陈刚已经离开，这一点管家可以作证。所以如果宋思凯是凶手，除非昨天管家看到的全都是假象。

而所谓的假象，无非也就是说，昨天当宋思凯回到家时，陈刚并没有离开，这样宋思凯才有机会对陈刚下手。

但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从调查中周凤岐已经得知，昨天宋思凯家的佣人全都集中在大客厅里帮忙，所以如果有人中途离开宋思凯家，或者有人悄悄进来，不太容易被佣人发现。而宋思凯又没有其他家人，所以周凤岐觉得假如宋思凯回家时，躲过佣人，直接去小客厅见到陈刚，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周凤岐觉得，假如陈刚在宋思凯家等久了，或许就会给宋思凯的公司打电话。那么宋思凯回家时，应该知道陈刚在小客厅，那么就可以直接过去见他了。

而接下去的事情也很容易办到。宋思凯只要在制服陈刚以后，再去绕个圈子，比如从后门出去再从前门进来等等手段，假装刚刚回到家里，然后让管家带着去小客厅里见陈刚，那么管家肯定会发现陈刚已经不在小客厅，并认为他是久等宋思凯不回后，已经走了。这样一个圈子兜下来，宋思凯看上去就没有遇见过陈刚，也就具备了不可能作案的证明。

而最关键的是，这样的假设，再加上宋思凯具备一定的作案动机，那么他自然也成为了本案的重大嫌疑人。

所以周凤岐马上就把宋思凯暂扣起来。

三

周凤岐马上联系电话局，查验案发当天有没有从宋思凯小客厅打往宋思凯公司的电话。结果电话局因为技术问题没有办法核对。周凤岐又亲自走访了宋思凯家后门附近的一些邻居，以及路边的小贩车夫，结果也没有线索能证明当天宋思凯曾经从后门溜出去过。

但即便如此，周凤岐也不想轻易放弃他对宋思凯的假设。他依然觉得宋思凯身上的嫌疑是显著的，他一定能找到证据。

另外他还想起，验尸表明陈刚的死亡时间在晚上七八点左右。而陈刚中午就已经从小客厅里消失。那么假如陈刚是被中午回家的宋思凯害死，这个推断显然跟陈刚的死亡时间对应不起来。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事实。宋思凯也有可能在中午时先把陈刚控制起来，比如击打昏迷后藏进壁柜里。然后等晚上舞会进行时，再用墙壁上的长剑，从壁柜的锁眼里狠狠捅进去，把昏死中的陈刚杀死。

但是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他真觉得在家里杀死陈刚，是最恰当最保险的办法吗？周凤岐不觉得。

关键是从现实情况看，宋思凯在杀死陈刚后，基本上对尸体采取不管不顾的态度。不然的话，他肯定会预料到壁柜会随时被人打开，这样整件事也就暴露天下了。以宋思凯的智商，他是不太会表现出如此低下的水平。

案情陷入僵局。周凤岐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当晚的舞会上面。他让助手整理出一份完整的参加舞会人员名单，然后逐个排摸。

另外周凤岐还想起了，他曾经在小客厅沙发上发现过一条女人的纱质披肩。而按照之前的调查，基本可以认定这条纱巾应该就是舞会那天晚上才出现在这里的。

但周凤岐反复看过，这条纱巾上面没有任何可以追溯下去的线索特征。然后他又回忆了舞会那天晚上所有女客人的打扮，一时也没有注意到有哪个女客人围着这样的披肩。而事实上，很多女人在一进门或者跳舞时，会习惯性地把围巾一类的东西取下来。

周凤岐让助手赵勤去按照名单一一核实这条披肩的主人。但他心里也明白，就算是问到这条披肩的主人，对方也多数不肯承认是自己的。但这件事总是有范围的，他们需要的是时间。

但还没有等赵勤那边有消息，有个叫冯俊的人，突然找到了周凤岐。

“周探长，我听说你们在打听一条围巾的主人是谁，对吧？”冯俊开门见山道。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周凤岐反问道。

“有个叫赵勤的巡捕在到处打听。”冯俊说道。

“有这事。你有什么线索吗？”周凤岐问道。

“我知道这条披肩的主人是谁。”冯俊淡然一笑，说道，“她叫小美，是本案死者陈刚的妻子。”

“你能确认？”周凤岐惊讶。这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当然。舞会上小美跟宋思凯跳了好几次舞。刚开始头一次两个合跳时，小美是戴着这条披肩的。第一首舞曲结束后，我看到宋思凯带着小美走进了小客厅。等两人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小美肩上的披风已经不见了。”冯俊信誓旦旦说道。

周凤岐恍然。当晚现场的人很多，自己待的位置很偏，所以并没有看清第一首舞曲响起时，宋思凯和小美翩翩起舞的样子。他是在后面才看到过一次两人在亲热起舞。

此时此刻周凤岐内心是惊颤的。他望了望冯俊，心中还有些问题想得到答案，刚想开口，又突然戒备起来，便悄悄把一些问题咽了下去。

周凤岐在冯俊面前突然有所顾忌，没有畅所欲言。但冯俊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依旧滔滔不绝地在周凤岐跟前叙谈。

“陈刚是我的好战友。他死得太惨了。”冯俊欲言又止，说道，“周探长，这件事你一定要给陈刚雪耻。”

“雪耻？你这话什么意思？”周凤岐不解。

“因为……因为我之前已经听说了，宋思凯这个混账，他，他在勾引陈刚的老婆小美。”冯俊咬了咬牙，说道，“我之前就提醒过陈刚，要他多留意宋思凯和小美，没想到这一次，宋思凯却先下手为强了。周探长，我可以断定，陈刚的死，必定跟宋思凯勾引小美这件事有关。”

“你对这件事了解得还是挺多的。”周凤岐说道，“舞会上你居然注意到宋思凯曾经跟小美去过小客厅，看来当时一直关注着他们俩。”

“是的。我因为心里想着宋思凯和小美的关系，又很同情陈刚，所以才会特别关注他们两人。你想想，那么多客人都在大客厅里，他们俩却躲进小客厅里去，这叫什么事？而且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冯俊说道。

周凤岐猜想，宋思凯带着小美走进小客厅，这是单纯地躲起来亲热吗？还是趁此机会，去杀了壁柜里的陈刚？宋思凯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杀害陈刚，又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呢？

周凤岐百思不解。

突然周凤岐又想到，既然小美已经跟宋思凯勾搭成奸，那么会不会他们走进小客厅后，是小美亲手杀了陈刚的呢？宋思凯先控制住陈刚，然后让小美动手，试试她的诚意，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啊。所以小美事后假装承受不住噩耗上吊自杀，那既是装出来的，也是真实心情的流露。

周凤岐左思右想，心绪有些混乱。这个案子峰回路转，实在是有些绕。

周凤岐马上去了一次医院，核实情况。而小美在看到这条披肩后，迟疑了一下，也很快就承认了这点。

“这条纱巾是我的。我也的确跟宋思凯去过小客厅。”小美坐在床上，安静地说道，“我承认我对不起陈刚……”

周凤岐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小美居然这样爽快就承认去过小客厅。

“你跟宋思凯去小客厅干什么？”周凤岐追问道。

小美面有难色，脑袋一直低着，就快要挨着胸前的被子了。

“我跟宋思凯跳了一曲，一时忘情，心神荡漾，就跟他进了小客厅。宋思凯在小客厅里抱了我，亲了我，并且还想要我……最后还是我用仅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他的疯狂。后来我们整了整衣衫，重新回到了舞会现场。”小美幽幽说道。

“你知不知道，就当你跟宋思凯在小客厅沙发上缠绵时，你的丈夫陈刚，差不多已经死在壁柜里面。他当时离你也只有一公尺左右，如果他当时还活着，就肯定能听见你跟宋思凯亲吻的声音。”周凤岐愤怒地说道。

小美听见周凤岐这样一说，几近崩溃。

“陈刚的死亡时间，就是舞会进行的那个时间段。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陈刚就是被你们两人在那个时间段里刺死的。你们假装去小客厅里亲热，其实就是去行凶。你们为了可以长相厮守，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周凤岐目光锐利，缓缓说道。

小美马上就尖叫起来，矢口否认。

四

周凤岐这样对待小美，其实也就是想给她一点压力，看看她的反应，用来证实他心中所想。毕竟他所说的那种可能性，始终也是存在的。

但没想到小美不够坚强，被他这样一激，精神几近崩溃，当场就被送去急救室抢救。原来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最后总算是侥幸，没有出大事。

但这个时候，冯俊再次找到周凤岐。这次他不是来提供线索，而是兴师问罪来了。

“周探长，我还没见过有人这样办案的。毫无根据地污蔑人家杀人，害得人家心脏病发作，差点死去。你这才是真正的在杀人，好不好？”冯俊一进门，就站在周凤岐的办公桌前，大声呵斥，看上去非常愤怒。

而此时此刻，周凤岐正在阅读赵勤刚刚收集到的一些材料。材料中也提到了这个冯俊。他曾经跟陈刚和宋思凯在同一支部队服役，并且有消息说，他当年也曾经喜欢过小美，而且爱得很隐忍很痴情。只是因为小美身边的追求者实在太多，加上他自身条件有限，根本没法竞争，这才把这份恋情悄悄压了下来。

材料里有这样一个细节，当年小美在部队慰问演出时，正是隆冬季节。那天小美路过部队附近的一座小木桥时，头上的一把木梳掉落到了小木桥下面的冰层上面。这把木梳子是小美的心爱之物，小美不舍得放弃。恰好部队一个班的战士就在小河边操练休息，其中就有冯俊在内。

冯俊当时早就看到小美和慰问团的姑娘们从桥上经过。当小美惊叫起来时，他马上就跑了过来。河面上的冰层并不厚，但冯俊急于替小美拿到那个木梳，就冒着掉进冰窟窿丧命的风险，爬上冰层，慢慢接近河中心。最后终于把木梳拿到手里，回到岸边。

但等他回到岸边后，马上就被身为班长的陈刚呵斥了一顿，并且把木梳也给收走了。在部队里，谁都不敢跟顶头上司对抗，冯俊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刚满脸堆笑着走到小美跟前，把木梳交给她。而冯俊却只能忍受着被河水打湿的棉衣裤，远远望着陈刚和小美两人相视而笑，亲密交谈，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材料里还有不少有关冯俊的故事，周凤岐一一阅读，暗暗吃惊。

其中还有一条线索，是有关冯俊、陈刚和宋思凯三人的。宋思凯作为法国食品总代理，在划分授权时，曾经多次偏向陈刚，让陈刚获得更多利益。

这一点在周凤岐看来，或许是宋思凯觉得自己多少有愧于陈刚，这才故意偏袒的吧。人往往都很自私。但有时候也会良心发现，在可能的情况下，也会尽量平衡内心。这看上去是一种德行，其实却是更加过分更加深层的一种自私，只不过被一层美丽外衣掩盖着而已。

而既然宋思凯偏袒了陈刚，另一个合作者冯俊就惨了。每次分派利益，他总是最受伤的那个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利益的蛋糕就只有这么大，切给别人的多了，你的那份肯定就会缩水。

周凤岐想着这些情况，再结合冯俊在本次案件当中的角色和种种表现，心里已经产生某些猜测。而这个时候，冯俊又上门问罪，替小美打抱不平，这种行为的确更耐人寻味。

“冯俊，你爱小美吗？”周凤岐突然发问。

冯俊愣了一下，否认道：“小美是陈刚的老婆，我怎么可能动这个脑筋？我跟宋思凯不一样。”

“冯俊，你把小美跟宋思凯之间的隐秘关系去告诉陈刚，想过后果吗？”周凤岐心里一直想着好些问题，现在是到了慢慢跟冯俊计较的时候了。

“后果？什么后果？我只是不想让陈刚蒙在鼓里，我很同情他。宋思凯太不是东西了。”冯俊说道。

“你这样做事实上根本不是在同情陈刚，而是在火上浇油。你既然知道他们夫妇的近况，最应该做的，其实是隐瞒，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一点你不会不懂。”周凤岐紧逼说道。

“我确实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冯俊并不罢休，说道。

“冯俊，我觉得你不可能同情陈刚，更不会真心诚意去帮助陈刚。”周凤岐淡淡说道，“说句直截了当的话，你巴不得陈刚出事，对不对？”

“一派胡言。”冯俊轻蔑地说了一声。

“非但如此，我打赌你始终爱着小美，所以这次我把她的心脏病激发出来，你非常痛心非常担心，实在按捺不住，就找上门来质问我了。对不对？”周凤岐问道。

冯俊面对周凤岐这么直截了当的陈述，也有些始料未及，沉默了片刻，这才不服输说道：“不管怎么样，你这次就是过分。我要控告你。”

“可惜呀，原本冒着生命危险去把小美木梳捡回来的是你。但因为陈刚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只能眼巴巴看着陈刚获得小美青睐，直至走进婚姻。所以从某种角度看，是陈刚抢走了你的小美，他就是一个无赖、流氓、恶棍。而这种愤怒和羞辱，作为深爱着小美的你，肯定是无法承受，也必定会刻骨铭心。”周凤岐继续说道。

“胡说，我根本不爱小美。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冯俊脸色开始发红，片刻，又开始发青，大声喊道。

“你又在说谎。如果你不爱她，怎么会甘愿冒着掉进冰窟窿的危险，爬到河中央去捡那把木梳？那个时候在河边有整整一个班的士兵，但没有一个人有你这样疯狂，连同样喜欢着小美的陈刚都没敢这么做，但你却做了，这不是喜欢，不是爱，又是什么？”周凤岐步步紧逼。

冯俊听到这里，眼睛里开始流露出某种抑制不住的委屈、愤慨和恶毒。这股情绪非常明显，变幻迅速，又瞬间消失，但周凤岐早就看在眼里，心里顿时感觉特别踏实。

“周探长的想象力真是丰富。我觉得你更适合去做作家，或者去说苏州评话，做探长真是委屈了你。”末了冯俊有气无力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证据，对吧？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周凤岐看到冯俊那副表情，心里高兴，说道。

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本案真正具备重大嫌疑的，是眼前这个冯俊。就在刚才，周凤岐觉得自己基本上已经把冯俊看透，并把他的伪装当面撕得粉碎。

五

因为冯俊的原因，现在周凤岐重新审视了整个案情，发现了很多问题。

首先是陈刚。据他公司的襄理说，那天陈刚根本就没有去宁波出差的安排。陈刚的所有工作安排，他都有经手，不会有错。而且宁波地区跟他们公司也根本没有任何业务往来。

那么陈刚为什么要向妻子撒谎呢？

其次，陈刚那天去宋思凯家里，只是为了向他说明他今晚没法参加舞会，这个理由也太蹩脚了。周凤岐问过了，那天上午宋思凯一直都在自己办公室里，陈刚只需要给宋思凯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根本没必要亲自去家里走一趟。这一点也非常奇怪。

另外现在看来，陈刚上午去了宋思凯家后，就再也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过。周凤岐估计他应该一直藏在壁柜里面，一直到被人从外面用长剑刺死。那么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藏在宋思凯家的壁柜里呢？

周凤岐想来想去，觉得想要了解当时陈刚的心思，还是应该从他们夫妇跟宋思凯之间的关系入手，同时更加不能忽视冯俊这个人。

这个时候，赵勤送来了一份案发现场勘验报告。报告里说在现场发现一枚可疑的脚印，通过对比以后，证实这枚可疑脚印属于冯俊。而且有好几枚冯俊的脚印上面，还覆盖着宋思凯的脚印。可以肯定，冯俊当晚先于宋思凯进入过小客厅。也就是说，当宋思凯带着小美进入小客厅时，冯俊已经来过，壁柜里的陈刚，或许也已经死了。否则当他察觉到小美和宋思凯在自己跟前的沙发里缠绵亲热时，说不定就会从壁柜里咆哮而出。

而根据宋思凯的管家讲述，舞会那天下午，他还吩咐佣人把大小客厅的地板拖过一遍。所以现场并没有陈刚的脚印。而冯俊的这些脚印，一定是案发当天下午以后留下的。

周凤岐很兴奋，马上把冯俊带进巡捕房审讯室。

“冯俊，舞会那天晚上，你有没有进去过宋思凯家的小客厅？”周凤岐问。

“没有。我去那里干什么？”冯俊摇头说道。

周凤岐把勘验报告狠狠拍在桌上喝道：“证据面前，你还硬撑。”

冯俊听完周凤岐有关脚印的勘验报告后，脸色顿时灰白起来，再也无力辩解。

“在部队时，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小美。但我那个时候非常自卑，根本没有勇气站到小美跟前示爱。再加上小美身边那么多追求者，我就更加自惭形秽。那次我帮小美捡回木梳，那仿佛是我鼓足了二十年人生的所有勇气。我冒着危险把木梳捡回来，原本想着去当面交给小美，哪怕只是换回她一个灿烂微笑，我也已经满足。但是陈刚这个混账，他为了讨好小美，硬生生夺走了这个唯一的心愿和希望……所以我这些年来一直恨他。”冯俊开始叙述他的心路历程。

周凤岐听着，感觉一部分事实跟自己的猜测还是挺接近。

“这次我听说小美已经做了宋思凯的情人，心情就更加复杂。在我的眼里，宋思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为了替他开拓市场，花费了很多心血和金钱，但在分配利益时，他却始终偏袒着陈刚。所以这一次，我就想着利用这件事，好好报复一下宋思凯和陈刚。”冯俊咬牙切齿说道。

“你具体是怎么做的？”周凤岐问。

“我先去挑唆陈刚，让他利用这次舞会，去亲眼核实小美和宋思凯的事实关系。我让他找个借口躲进宋思凯家里。我告诉他你必须等到舞会开始，才可以出来，然后找个角落，暗暗观察小美和宋思凯的举止。根据我的判断，只要陈刚不在场，这两个狗男女一定会肆无忌惮。陈刚相信了我的话，而我就趁着舞会开始前夕，悄悄躲进小客厅，拿起墙壁上的长剑，把他刺死。这样一来，也就实现了栽赃的目的，因为宋思凯和小美之间有那种关系，所以宋思凯杀死陈刚，也是有动机有便利的……”冯俊冷笑着说道。

“你这样做，真的感觉很痛快吗？”周凤岐问道。

“没错。我这样做，首先是报复了陈刚。当年要不是他，我或许已经获得了小美的青睐不是吗？陈刚根本不配跟小美结婚。然后这样一来，我也报复了宋思凯。这个家伙非但亏待我，还竟然去勾引小美，我也是无法忍受的。小美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女神呀。”冯俊说到这里，眼睛里满是伤感。

“但是你这样做，小美也未必就会青睐你。”周凤岐说道。

“我现在已经不想获得小美的青睐。我只希望她幸福生活着，有尊严地活着。我没有资本匹配她，但也不允许别人去亵渎她。”

“但是你未必知道，小美虽然恨陈刚，还去跟宋思凯出轨，但在她的内心里，却依旧不希望看到陈刚死去。毕竟陈刚是她的丈夫，而且小美对他还有误会。”周凤岐说道。

“不可能吧。小美非常憎恨陈刚。因为陈刚现在已经不爱小美了。”冯俊反驳道。

周凤岐摇摇头说：“你错了。我之前又去了医院，跟小美谈起陈刚。小美说她现在刚刚明白，陈刚脾气变坏，不爱说话，全都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的缘故。但自己却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非但没有去呵护他支持他，还竟然去跟宋思凯出轨，她这个妻子做得也很失败很卑劣……小美还说陈刚之所以要顶着压力去做生意，也是为了能让她生活得更好。”

冯俊听到这些，顿时惊讶，黯然。

“所以说呀，很多人考虑问题，大多只关注自己的内心，在自己的狭隘思维内判断是非，并自以为是。”周凤岐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