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和发扬

2019-10-28 01:45何锦
东方收藏 2019年9期
关键词:篆书行书

何锦

湖南,是被誉为“清代第一”书法大家何绍基的家乡。且其晚年主讲长沙城南书院,交游遍及三湘四水,因此湖南在收藏其作品方面,享有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是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者。迄今为止的半个多世纪里,湖南省各类艺术、收藏机构收藏何绍基作品不计其数。这些何绍基书画艺术品的归集,是历年来湖南文博界几代人不懈努力的结果,凝聚了湖南各界人士特别是众多专家的心血,是他们持续不断的付出,才有了湖南省何绍基艺术品如今蔚为大观的收藏规模。

而位于长沙市开福区东风路28号的湖南省博物馆(简称“湘博”),是全中国收藏何绍基作品最多、时间跨度最长、品种最齐全的博物馆。其馆藏的何绍基艺术品多达两百多余件套,囊括了轴、册、卷、信札、扇面等多种形式的几乎所有书法作品,可谓能够全方位地展现一代大师丰富的艺术生涯。并且湘博的这些馆藏绝对不是简单地为了保存和保护古物,比这更为重要的目的,是对何绍基书画文物内涵的继承和发扬光大。在此笔者将何绍基的书画作品分为楷书、行书、隶书、篆书和绘画五个部分,再精选湘博馆藏的其代表作若干加以简要介绍,以飨读者。

●  楷法精详的楷书

何绍基练习书法,最开始是在父亲的指导下临欧体楷书,27岁在济南随侍父亲四处访碑问帖的过程中,偶得魏碑《张黑女墓志》宋拓孤本,欣喜若狂,三年中无日不研读。后长期临写颜书,壮年所做的小楷和榜书都具有浓厚的颜字风格:小楷点画精微,一丝不苟;榜书则气势雄浑,震撼人心。这一时期作品尽显中和之美。年近50岁时,何绍基开始取法欧阳通的《道因碑》,吸收了小欧行笔的险峻,整体风格也走向奇崛。

清代何绍基楷书《乘兴济世》七言联(图1)

这副字体清秀、尚未完全成熟的楷书联,有取法其收藏的北魏名碑《张黑女墓志》的痕迹,内容为“乘兴遣画沧洲趣,济世宜引英俊人”。上联出自杜甫《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闻君扫却赤县图,乘兴遣画沧洲趣”;下联出自杜甫《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尔遣兴,寄近呈苏涣侍御》“圣朝尚飞战斗尘,济世宜引英俊人”。上款题“屏山师命书”,下款署“受业何绍基”,无印。

这应是一件何绍基早期的作品,原因有三:其一,就其书风而言,是在颜体中融入了欧字,还没有形成后来的“何体”,这正是他早期书法的特征。其二,上款注明是受老师之命而作;下款的“受业”表明何绍基当时的身份,即还未获取“功名”。他是清道光十五年(1835)中举,那時其年满三十六岁。接着翌年中进士,从而踏入仕途。该对联应是在此之前所作。其三,其早期书作常常不盖印。类似这副对联的一些楷书作品,在众藏品中可谓“别具一格”。

清道光二十年(1840) 何绍基楷书《典册紫芝》八言联(图2)

楷书联内容为“典册法书众英聚集,紫芝朱草太平机关。子贞何绍基。”作品气势宏伟,力能扛鼎,纯用颜体书风完成,已经没有了欧字的痕迹,是何绍基壮年期的榜书力作。

此为大字榜书。湖南省博物馆馆藏有两件,此件无年款,另一件署款“道光二十年(1840)庚子三月辛卯”,由此可断定此件时间亦为1840年。何绍基40来岁时喜做大字。普遍风格为字形偏长,吸取了欧字的结体,又有颜字的厚重。何绍基早年在父亲影响下临欧字,30岁左右习颜字,积十年之功,此时的楷书已气象雄伟,令人震撼。

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何绍基写《黄庭内景玉经册》节选(图3)

此为何绍基小楷代表作,非常精妙,写得极为遒美。结体中有较浓的颜体味,每一个字、每一笔画都能够做到一丝不苟,从而可见其“书法无一笔不从横平竖直中来”。

同时代的杨翰于同治十一年壬申(1872),在此册中跋文评道:“何贞老书,专从颜清臣问津,数十年功力,溯源篆隶,入神化境,此册书《黄庭》,圆劲清浑,仍从琅琊上掩山阴,数千年书法于斯一振。如此小字,人间不能有第二本。”该跋语不仅精确道出了此册书的艺术水平及其在书坛上的历史地位,同时说明了何绍基的楷书并非简单的楷书用笔,而是创造性地用篆、分的笔意去书写楷书。

●  独创一格的行书

何绍基的行书颇具特色,其以独到的性情、超强的包容性而广为书家称道。他宗颜真卿的《争座位帖》《祭侄稿》《裴将军诗》和李邕的《麓山寺碑》。以颜书为基础,融入篆书和魏碑的笔法,在行草方面,求得“老辣”“苍劲”的笔法和借助回腕法制造“生”的意趣,进而独创一格。其特点是用笔飞动腾跃,起伏跌宕,造成点画方圆交错,线条粗细相间,尤注重整体的章法布白,讲究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的关系,疏密错综有序,天然质朴,体现其在艺术上的造诣之深。他的行草书代表了其书法的最高成就,亦使其书学的思想和理念在此得以充分展现。

清代何绍基行书《待船沽酒》七言联(图4)

行书联内容为“待船客子思同济,沽酒人家竟独醒。小柏一兄属,子贞何绍基。” 并有钤印“何绍基印(朱)”“子贞(白)”。此联在书法上得力于颜真卿,旁及欧阳询、李邑,并参以《张黑女》,体势遒劲,峻拔流动,就篆隶融会于行书之中,别具一格。

何绍基行书向为世人称道,其学书涉古面广,三四十岁就已确立了自己的风格,朴实而文气十足;至五六十岁间或有一变,特别是六十岁全力学习汉碑以后,行书有了较大的变化,变得更为奇崛矫健,轻重燥润的笔墨对比也愈来愈大。何绍基晚年作品体现了其纵放雄奇的情兴寄托。此行书联中,可见其将圆浑饱满的颜书、俊爽锋利的欧书及古朴雄浑的魏碑,自然融合于笔底,产生了出奇生妙的书法效果。

清代何绍基行书《蕉鹿莼鲈》七言联(图5)

何绍基的传世之作中,行书最多,也最有特色;仅书联就以数千计,且句无雷同,体现其不仅书艺精湛,而且语句绝妙,是其诗文才学的彰显,犹如此行书七言联。

这副对联写的是“蕉鹿梦回天地枕,莼(chún)鲈(lú)兴到水云舟。”并落款“子贞何绍基”。对联取自元朝诗人仇远的作品。“蕉鹿”是《列子》里的一个故事,用来形容梦幻之境。而“莼鲈”出自《世说新语》,是思念故乡之意。

清代何绍基行书《录黄庭坚题摹燕郭尚父图》轴(图6)

书作中写道:“凡书画当观韵。往时李伯时,为余作李广夺胡儿马,挟儿南驰,取胡儿弓,引满以拟追骑。观箭锋所直发之,人马皆应弦也。伯时笑曰‘使俗子为之,当作中箭追骑矣。余因此深悟画格与文章同一关纽,但难得人人神会耳。”

何绍基到了中晚年,书法可谓达到炉火纯青的艺术境地。这是他的一幅谈画理的行书轴,用笔洒脱自然,挺秀雄沉,有篆籀意。以其用笔老辣,履险如夷,当为其行书中的精品。

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何绍基行书《武都太守耿勋碑》扇面(图7)

扇面中行书“君敦诗说礼,家仍典军,厌难和戎,武虑慷慨,以得奉贡上计,廷陈惠康安遏之谋。上纳其谟,拜郎上党府丞掌令,考绩有成,符荚乃胙。熹平二年三月六日癸酉,郎官奉宣诏书,哀闵垂恩,猛不残义,宽不宥奸,熹不纵慝,威不戮仁,赏恭罚否,异(阙)奥流。其於统系,宠存赠亡,笃之至也。岁在癸丑,厥运淫雨,伤害稼穑,率土普议,开仓振澹,身冒炎赫火星之热,至属县巡行穷匮,陟降山谷,经营拔涉,草止露宿,扶治养餐千有馀人。出奉钱两(阙二字)振衣赐给贫乏,发荒田耕种,赋与寡独王佳小男杨孝等三百馀户,减省贪吏二百八十人……”

《汉武都太守耿勋碑》,为《耿勋表》的全称,又称《汉武都太守耿君表》《耿勋碑》。摩崖石刻,东汉灵帝熹平三年(174)造,今存甘肃成县西狭东段峡谷处的北侧岩壁上。摩崖通高260厘米。隶额“汉武都太守耿君表”1行8字,纵90、横12厘米,字径约11厘米。正文纵150、横145厘米,隶书22行,满行22字,凡455字,字径6厘米。

清同治三年(1864)何绍基自书诗卷《金陵杂述四十绝句》节选(图8)

该行草诗稿《金陵杂述四十绝句》为何绍基得意之作,抄录多份,述及南京妙相庵、文庙、秦淮河、孝陵、清凉山、孙氏祠园、凤凰台、玄武湖、莫愁湖等各处景致,及与多位文友的交情。

杂述绝句后有莫友芝的跋,记载了此作的原由。“尤天真超绝,脱尽书家一切蹊径,盖斯游极得意书矣。”概括得比较恰当。其作于同治甲子年(1864),时年六十六岁,正是何氏书法艺术的高峰时期。这些诗文体现了其丰富的学识。诗稿写得极为随意,无丝毫做作之习,这正是其行草书的真正风貌,真可谓独树一帜的书法体势,无怪乎能在晚清书坛上冠绝一时。

●  遗貌取神的隶书

何绍基六十岁以后沉迷于篆隸,其孙何维朴说他:“年六十,在济南泺源书院,始专习八分书。东京诸碑,次第临写,自立课程。庚申归湘,主讲城南,隶课仍无间断。”他遍临汉碑,曾临习张迁碑、礼器碑多达百余通。杨守敬评价说:“论者谓子贞书纯以天分为事,不知其勤笔若此。”他的隶书用笔空灵,看似不经意,实为一丝不苟,最终将各种汉碑融为一体,形成了古朴优雅的书风,大气磅礴处,非常人能望其项背。

清代何绍基隶书《驾言游好》五言联(图9)

何绍基晚年书法专攻篆隶。据其在咸丰八年至九年的日记记载,其几乎无日不临习汉碑,所摹汉碑种类繁多,有《礼器碑》《张迁碑》《衡方碑》《石门颂》《鲁峻碑》《乙瑛碑》《曹全碑》《孔宙碑》《史晨碑》《封龙山碑》等,在同治年间又曾临习过《西狭颂》《武荣碑》等,且所“摹汉碑每种至数百通”。由此可见,他于汉碑用功之深。何绍基的隶书作品主要分为两类,一为临摹各种汉碑,一为用隶书创作的楹联、册页、条幅等。他所临摹每种汉碑都可达近百通,但所临者“乃无一相似者”。其中他于《张迁碑》至少曾临习过一百通,其用功之深,可见一斑。

此隶书五言联用笔缓涩,横笔鲜有拱势,方起多按,几全是《张迁碑》气息。何氏作字,向来长于细粗对比,此副上联末字“岳”与下联首字“游”用提笔轻过,给此联带来了生动变化。

清代何绍基隶书《西狭颂》立轴节录(图10)

《西狭颂》全称为《汉武都太守汉阳阿阳李翕西狭颂》,也称《李翕颂》。其镌立于东汉建宁四年(171),为摩崖刻石,由五瑞图、正文、题名三部分组成。《西狭颂》刻石今在甘肃省成县天井山,系赞颂汉武都太守李翕为谋求民利,开通西狭中道之事而刻。

《西狭颂》尤其为清代书家所青睐,多有临摹之作存世。其中何绍基所临《西狭颂·五瑞图》与正文间的两行题记:“君昔在黾池,修治崤嵌之道,德治精通,致黄龙、白鹿之瑞,图画其像。竹湘世讲属,何绍基”极具神采。行笔虽略有抖动的“颤笔”,但不失酣畅淋漓之意,浑厚中寓灵动,质朴中见恣肆。

清代何绍基隶书《小影珠吟馆》横幅(图11)

该作隶书“小影珠吟馆。雨胪同年属,绍基题。”“小影珠吟馆”为熊少牧(雨胪lú)的斋号。何绍基为熊雨胪题写过多幅作品,包括“读书延年”横幅。两人关系匪浅,何绍基去世后,其墓志铭出自熊少牧手撰。此隶书联堪称何绍基隶书的代表作,方劲高古而又典雅优美。

●  草情篆韵的篆书

何绍基篆书出自周秦籀(zhòu)篆,《秦诏版》《石鼓文》及三代鼎铭皆为他所好,广泛临习。其篆书极重气韵,不以分布为工,而以挺拔隽逸见长。他的篆书不类邓石如、赵之谦等清人之篆的光滑秀媚,于笔画牵引中有微妙的起伏变化,笔意苍老,与其纵放的行书神韵一致。这一反流俗的笔法或许正是何绍基的创新之处,相比同时代的书家,其艺术观点可谓超前。

清代何绍基篆书《红树黄河》七言联(图12)

何绍基对篆书的书法创作是比较得心应手的。在其传世墨迹中,这类作品不仅数量多,而且品位高。体势上,大篆小篆都写;书写形式上,书联、屏条、横幅等都具备,如此幅篆书七言联:“红树雁声当夕起,黄河诗思共秋高”。其结构谨严,布局沉稳,用笔挥洒自如,且富有变化,颇具韵味。

清代何绍基篆书《金钟翠竹》七言联(图13)

该篆书七言联内容为“金钟大镛(yōng)在东序,翠竹老梅生此堂(出自姚琏《渔梁结屋》)。蝯。” 从中可见何绍基的篆书在吸取前人书法艺术养分的基础上,将行书的气、隶书的势有机地糅入。笔道上,方笔圆笔、粗笔细笔浑然一体,所呈现出的独具一格的篆书风采,是众所不及的。

姚琏,又名廷用,字叔器,渔梁人。元至正中任太平教授,后弃官归隐。明太祖至歙,召姚琏等询问平定天下计。著有《凤池山房集》。渔梁作为地名形成的具体年代,已不可考。据明弘治《徽州府志》收录的姚琏作《渔梁结屋》诗看,其时渔梁村落已具有一定的徽派建筑规模。

清同治六年(1867)何绍基篆书瘐信《镜赋》节选屏(图14)

何绍基篆书最重要的影响是其取法周秦金文,并将大篆的用笔融于小篆之中,更具高古气韵。故在该屏篆书中,他将金文笔意融于其中,体势却为小篆,甚至时有汉隶之态。线条多为粗细匀一,每笔皆保持“人锋中正”,而显遒劲圆润。但如“横”“云”“年”等字,一笔之内粗细变化甚大,与匀一者交相呼应,使作品更为生动,也倍增古穆金石之气。

该作品中将小篆体势修长转变为宽博圆厚,是与何绍基篆书审美取向有关的。何绍基以为秦小篆虽然雍容浑穆,但其更为欣赏的是古拙淳朴之味。他认为汉代篆书因其将秦篆流转修长的体势转变为宽博方正,这样才更接近周前朴拙的书法状态。

●  笔墨精炼的绘画

作为书法大师,何绍基亦能作画。他以书法之笔入画,具有浓厚的书卷气。一般而言画作皆构图简括,笔墨精炼。然其绘画多为即兴之作,且限于较小的亲友圈,故而传世画作实在太少。能够亲眼目睹到,既是幸事,也是快事。不仅可满足大家的猎奇心理,而且能使更多的人更全面地了解何绍基。

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何紹基绘《羊梅图》立轴(图15)

何绍基出身名门,宦游多年,来往者非名流即时俊;既有经世致用的思想家,如魏源、龚自珍、林则徐,亦有著名文人、学者、大藏家,如阮元、包世臣、程恩泽、张祥和等。在他的文人生活中,友朋间互相品鉴书画、诗文唱和,富于情趣。他作为书法家的一面广为人知,而其作为文人,绘画的水平、鉴画的眼力却鲜为人知,有如他所绘的《羊梅图》。

此作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分绘“梅石图”:图以古拙奇特的造型绘两拳石耸立,从上至下于拳石后有诸多枝干的梅树,树枝上的梅花绽蕾展瓣。其构图简约洗练,线条古拙方硬,并注重物象间的相互衬托与对比。下部分绘“三羊开泰图”:在汉族民俗中“吉祥”多被写作“吉羊”,且喜用“羊”的谐音“三阳开泰”表示大地回春、万象更新、兴旺发达、诸事顺遂,并以三只羊在温暖的阳光下吃草之图案来象征。何绍基此作风格典雅自然,带有文人画笔墨的韵味,寓意吉祥。

清代何绍基绘《墨兰》扇面(图16)

在传统文人画家中,四君子题材为文人所钟爱的原因之一,是能够通过梅兰竹菊来进行文人的自我比照,比如兰花象征着正直君子的气节和品德,竹子象征君子坚定不移的意志。古代文人士大夫在家中常会挂有几幅四君子图,或是用山水屏风等衬托君子的威严。而四君子中,最受宠爱的当属兰竹,因其不必着颜色的画面,和需要尽量节制笔锋,这也是文人画的法度。画家常将兰竹等题材当作“人”来画,即表现一种气格。正如此幅《墨兰》扇面,何绍基在挥写过程中并不强调写实的描画,而是依靠微醺之后的胸臆,来挥洒兰花的生态走势。

何绍基绘绢本水墨兰花,其右有题识“月侣秋来扇,天横醉复参。不妨花出手,可惜太无心。子隽侄倩属,蝯叟醉墨。” 且画中兰叶写法多有连笔,似作线条游戏,注重笔墨情趣超过于模仿自然的真实。虽是何绍基酒后“无心”的“醉墨”之作,但仍寄寓了一个文人对兰石高洁之姿的追求,同时也代表着文人墨戏笔到意成的精神状态。

清咸丰元年(1851)何绍基绘《兰石图》横披(图17)

此纸本水墨画洋溢着清淡高雅之气,“于不经意处古趣横生”。从其自题“酒后偶作细画,季眉三兄亲家见而爱之,可为一笑。时辛亥初冬,弟何绍基”来看,是酒后即兴而作,赠予亲家李星渔的。

画中有三段题跋,由内容可知,在何绍基挥笔后,李星渔将画作又示之杨季鸾,杨观后并题道:子贞齐年,平日作画往往于不经意处古趣横生,此幅娟秀乃尔,殆所谓风流自赏,自求馨逸者矣。重阳后十日过倚石园,季眉三兄出此见示,因共赏之。紫卿杨季鸾。观题之后,又有“紫卿庚兄”补笔,使画作更具神韵。杨季鸾(1799—1856)是清代诗人,字紫卿,御赐“孝廉方正”,与李星渔同是湖南永州宁远县平田村人。杨季鸾与何绍基同庚,并相友善,死后何为其题墓云:“两人足迹轻天下,千古诗怀在永州。”画中对杨氏的补笔,何绍基又添一跋:是日雨寒甚,园中新置石峰苍润有色,闲以天竹冬青之属盖其隐秀。紫卿庚兄来此看石,忽覩此幅,谓其颇有生趣,因于酒后作细笔蕉石示之,子贞点头受教。

展开此卷,仿佛能听到画家在画纸上运笔的刷刷作响之声,只觉心中酣畅淋漓,湿润的笔墨似乎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这就是何绍基醉后无意为之而成的生趣。此幅布局以S形展开,似一“龙”形,龙首在左侧,错落蜿蜒有致。兰叶以行草笔意写成,浓淡随势生发,不加雕琢。而石块以淡墨飞白勾成,快速的笔法体现出石体的沧桑,似充满阅历的老人,与湿润的所绘之兰形成苍润对比。同时,通过动与静的对比,既在视觉上增强了画面的变化,也像镜子一般映射画家的内心。

清代何绍基绘《山水图》横披(图18)

此纸本水墨画,其左有题识“季眉三兄亲家世大人正,弟何绍基学画。” “季眉”是“三兄亲家”李星渔的字,是湖南“以经济而兼文章”的三君子之一李星沅的三弟。李星渔著有《观香室遗稿》,在清同治十三年(1874)刻本中有何绍基跋语,可见两人除亲家关系之外,还有文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何绍基的画风,基本都是文人一路。题材一般是山水和梅、兰、竹、菊“四君子”。且多作墨笔,少设色,风格素雅。该《山水图》之作构图简括,笔墨精炼;皴擦虽少,但笔笔到位;不甚讲究墨色浓淡干湿的变化,没用色彩,却丰富而有内涵。

纵观以上湘博馆藏何绍基书画作品,我们可在了解何绍基书画总体面貌的同时,亦深深地感悟到“何绍基”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名了,而是书法艺术的代名词,更是中国书法史上的一座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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