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工业大麻

李永华

视觉中国

国庆节后，工业大麻概念依旧火爆。10月8日，方盛制药（603998.SH）、福安药业（300194.SZ）、龙津药业（002750.SZ）等公司股价涨停，其他多只概念股也纷纷上扬。

此前，工业大麻概念股在9月份掀起过一波涨停潮。9月10日，三力士（002224.SZ）、龙津药业、方盛制药、八菱科技（002592.SZ）、紫鑫药业（002118.SZ）、福安药业等股票涨停。9月11日，龙津药业、八菱科技、恒丰纸业（600356.SH）等工业大麻概念股继续涨停。至9月18日，龙津药业摸高18.09元/股，八菱科技达18.4元/股，尔康制药（300267.SZ）从5.4元/股上涨至6.48元/股，多只股票涨幅超过20%，甚至30%以上。

往前回溯，今年初，工业大麻概念掀起一波涨停潮，一时间，触“麻”就涨，不少上市公司纷纷发布与工业大麻有关的消息，还有一些公司则纯属被动。比如，昆药集团（600422.SH）被列入工业大麻概念，只是因为其主营产品中有“天麻”，与“大麻”共了一个“麻”字，但此麻非彼麻。

华升股份（600156.SH），是做纺织用大麻面料的，即便如此，也在上一波疯涨中被炒得股价翻番。

金鹰股份（600232.SH）公开说公司生产麻、毛纺织机械，可同样被炒得涨停。

春耕秋收。一家在云南种植了数千亩工业大麻的上市公司，其董秘杨敏（化名）告诉记者，现在正是大麻的收割季节。9月2日，仁和药业（000650.SZ）称，公司工业大麻已陆续开展收割工作。

股价一路上涨之时，工业大麻真的让相关上市公司业绩变好了吗？

大麻进入收割季，工业大麻概念股业绩兑现了吗？

据国金证券研报，大麻二酚（CBD）作为工业大麻中重要的化学元素，同时也是非成瘾性元素，具有抗炎、抗痉挛、抗焦虑等药理作用，可以降低處方药、非处方药的使用，且安全性高于阿片类药品。未来大麻二酚的使用将不再限于药品领域，食品添加剂将成为新的重要方向。喜力、奥驰亚等国际知名企业开始与工业大麻、医用大麻公司展开跨界合作。

今年以来，国内数十家上市公司不约而同地看上了这一新兴产业。

龙津药业今年2月“触麻”，收购种植工业大麻的云南牧亚农业科技有限公司，2018年工业大麻种植面积超过3000亩，采收花叶干品380余吨，仓储面积超过2000平方米。2019年规划种植面积超过1万亩。

然而，龙津药业2019年中报显示，牧亚农业上半年营业收入6000万元，亏损106.3万元。龙津药业上半年整体业绩表现也糟糕：营收1.31亿元，同比下滑21.77%;净利润大幅下降87.73%，仅有134万元。

在半年报中，福安药业称，为抓住行业发展机遇，公司积极推进与Red Realty LLC在CBD（大麻提取物：大麻二酚）产业领域开展合作，目前公司已与对方签订合作框架协议，并支付合作定金，公司将努力争取合作成功，借此为公司进入CBD产业领域和提高综合竞争力奠定基础。

9月5日，福安药业公告，拟以730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5.2亿元左右，获得Red Realty LLC 51%的股权。9月6日，创业板公司管理部在问询函中提出：Red Realty LLC 成立于 2019 年 3 月 27 日，截至评估基准日账面净资产为 1055.80 万元，尚未取得营业收入，要求福安药业对溢价66倍收购给出合适的理由。

如此下血本之时，福安药业现有业绩承压：上半年营收14亿元，与去年同期基本持平;净利润同比下滑11.55%。

主营业务是光伏发电和余热发电的易世达（300125.SZ）把工业大麻看作转型的方向。8月30日，易世达公告称，公司与汉麻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汉麻集团”）签订了《合作框架协议》，共同建设工业大麻基材产香薄片及其产品生产加工项目，总投资4亿元。大手笔转型的易世达今年上半年日子并不好过——营收仅4231.71万元，营业利润为33.08万元，同比减少98.29%。

今年4月，主营汽车配件的八菱科技入股科华生物。这家公司以工业大麻花、叶为原料，以大麻二酚（CBD）、全谱油及其他元素为主要提取物。不出意料，这一举措在今年上半年没给八菱科技带来实质帮助，公司半年亏损1300万元，同比下降219.57%。

上述种植工业大麻的上市公司董秘杨敏说，其公司布局工业大麻，主要是看好未来的应用，几千亩地收割的工业大麻，提取的大麻二酚（CBD）并不多，对公司业绩谈不上什么帮助。在他看来，其他公司做工业大麻大多数也处于类似的情况，要带来较大的营收和利润提升还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挑战：政策难关、大麻二酚价格下降、种子有效成分低

工业大麻为什么火了？

天风证券分析师吴立认为，最直接的原因是政策允许，2018 年 6 月加拿大联邦大麻法案通过并于同年 10 月生效;2018 年 12 月美国《农业法案》实现全美范围内工业大麻合法化。

不过，在国内，工业大麻的相关政策并未全面放开。在国内，目前，在中国开放工业大麻种植的只有云南和黑龙江两个省。

今年3月28日，《中国证券报》报道称，国家禁毒委员会办公室已下发“关于加强工业大麻管控工作的通知”声明，我国目前从未批准工业大麻用于医用和食品添加，各地要严格遵守规定。

杨敏说，暂时还看不到国内政策放开的迹象，管控非常严格，工业大麻提取生产车间每个工位都有摄像头，直接联网到公安系统。其公司提取的大麻二酚将全部外销，主要是出口美国。

顺灏股份（002565.SZ）是最早“触麻”的上市公司之一。据其公告，其控股子公司上海绿馨于2019年2月19日，与云南汉素、汉麻投资集团签署《合作协议》，各方拟探索工业大麻花叶萃取后基础材料在电子生物健康产品（包括工业大麻花叶基料衍生的发热不燃烧固体、液体电子雾化器具及口含片等）的市场机会。

不过，到今年6月21日，顺灏股份公告称，由于合资公司未获得公安禁毒部门的核准文件，经三方协商一致，同意解除《合作协议》，三方互不承担违约责任。

除了政策制约，工业大麻异军突起之时，产业未来的隐忧已经埋下。

大麻二酚火爆时，价格比黄金还贵，这也是工业大麻概念之所以火爆的关键因素。不过，大麻永远都不会变成黄金。杨敏坦言，仅仅半年时间，工业大麻主要的提取物大麻二酚的价格就下降了一半，国内工业大麻种植面积疯狂增长之后，大麻二酚和其他工业大麻提取物的价格必然下降。

任职于一家与汉麻集团合作的医药公司人士告诉记者，种植只是工业大麻产业链的一个环节，当前，国内工业大麻一个普遍的问题就是大麻品种的大麻二酚不高，需要在育种环节有所突破才能让工业大麻的利润增加。

这面临两难困境。天风证券研报指出，大麻二酚（CBD）含量高的品种往往四氢大麻酚（THC）含量也较高，而中国因为有很严格的 THC 限制，除工业大麻之外的品种不允许种植。不过，在此限制下，国内科研机构已经努力提升品种中 CBD 的含量，而将 THC 含量控制在低水平。

国金证券分析团队认为，长期来看，工业大麻产业的发展高度依赖于大麻二酚相关价值的持续体现，大麻二酚提纯技术的升级对于产业的发展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股价疯涨，谁赚了？

国金证券称，短期内，工业大麻行业仍处在概念导入期，以主题性投资机会为主，在相关上市公司的收入与利润端短期内较难体现。

尽管如此，一路疯涨的股价，让不少人赚到的钱比工业大麻产业本身带来的利润大得多。

顺灏股份虽然没能拿到公安禁毒部门的核准文件，进军大麻產业受阻，不过，其股价已彻底逆转颓势，“触麻”之前的1月，其每股价格在2.5元左右波动，公开“触麻”之后，顺灏股份股价一路飞奔而上，到4月18日摸高至15.85元/股，涨幅惊人，此后虽有回调，至9月11日收盘仍有8.2元/股。趁此机会，公司实控人王丹3月8日就宣布了减持计划，4月30日以均价14.79元/股减持248.4万股，仅此一笔就拿回3673万元;后又于6月24日以8.3元/股减持1000万股。

如果不是工业大麻概念拉升股价，王丹哪能获得这么好的减持价格套现一个多亿呢？

善于抓住时机的当然不只顺灏股份的王丹，龙津药业的股东们包括控股股东也纷纷减持，上半年，控股股东群星投资累计套现3120万元。8月3日，群星投资又发布未来6个月减持3%的计划，其他股东也跟进减持。

诺普信（002215.SZ）4月18日公布涉及工业大麻的框架性协议，股价当天就涨停。还没收盘，深交所问询函就一针见血地问：公司是否存在利用工业大麻概念炒作股价配合股东减持的行为。

青松股份（300132.SZ）的大股东减持甚或不惜失去大股东地位。青松股份6月12日公告，公司实控人柯维龙及其一致行动人柯维新两人计划减持不超过6%的股份。

截至7月23日，两人累计减持 1098.79股，占公司总股本的2.13%，其中，7月23日按10.16元/股的价格卖掉603万股。如果6%的减持计划全部完成，两人合计持股比例降低至7.22%，失去大股东的位置。

减持的当然不止这几家，其他如华仁药业（300110.SZ）、信邦制药（002390.SZ）、嘉应制药（002198.SZ）等公司的股东都在减持套现。

不过，最大的赢家并不是这些上市公司，而是此前并不为大众熟知的汉麻集团。德展健康（000813.SZ）、尔康制药（300267）、顺灏股份、易世达、银河生物、美瑞健康（HK2367）等一堆上市公司纷纷投向其怀抱，开展工业大麻方面的合作。

俨然工业大麻“盟主”地位的汉麻集团底色如何？天眼查显示，汉麻投资集团于2013年7月成立，董事长、总经理及法人代表均是谭昕。

汉麻集团官网的一篇媒体报道显示，“2015年，一拍即合的两人（指谭昕与张可）创办了汉麻投资集团及旗下系列子公司，建立了从种植、萃取、生物制药到全球销售的工业大麻全产业链。”

天眼查显示，张可是汉麻集团董事。据公开资料，张可出生于1978年，现年41岁，旗下拥有数十家公司，从房地产、药房、资产管理到建筑工程、生物医药、文化体育，各种生意都有。

在与汉麻合作的其中一家上市公司董事长看来，谭昕是站在汉麻集团前面的人，张可则更像是背后的大佬。

虽然成立至今短短数年，按照官网说法，汉麻集团在工业大麻方面的确够牛——公司是目前中国境内唯一一家合法的以工业大麻全产业链布局为基础、以生物制药为方向的投资集团，既有工业大麻全牌照，还拥有核心品种资源。

根据银河生物公告，汉麻集团核心子公司汉素生物2016年营业收入为493.95万元，净利润亏损100.4万元;2017年营业收入为4718.05万元，净利润2028.15万元。

在汉麻集团官网上转载的一篇媒体报道中，谭昕说，自2019年初以来，中国的资本市场也对这些工业大麻公司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他还说，“现在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会有很多上市公司进入这个产业”，汉麻集团所打造的“汉麻生态圈”一定会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