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评价服务质量监管三方博弈关系研究

刘素霞， 程 瑶， 梅 强

(江苏大学 管理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

0 引言

安全评价(简称安评，下同)起源于美国保险公司为客户提供的风险评价(Risk Assessment)[1]，是以实现安全为目的，应用安全系统工程原理和方法，辨识与分析工程、系统、生产经营活动中的危险、有害因素，预测发生事故或造成职业危害的可能性及其严重程度，提出科学、合理、可行的安全对策建议，做出评价结论的活动[2]，包括安全预评价、安全验收评价和安全现状评价。我国《安全生产法》和《安全生产许可证条例》规定高危行业企业(简称企业，下同)必须取得安全生产许可证才能从事生产经营活动。而要获得安全生产许可证，企业必须委托具有安全评价资质的安全生产服务机构(简称安评机构，下同)依法对其开展安全评价，并且安全评价结论必须合格。高质量的安全评价服务能够帮助企业认真分析和查找生产过程中的事故隐患，提出有效可行的预防对策及客观公正的安全评价报告，从而防止安全生产不达标的企业从事生产活动，进而有效防止生产事故、保障员工职业安全健康，促进企业可持续发展。但是，安全评价过程中各参与主体之间存在着严重的信息不对称，只有加强安全评价服务质量监管，有效保障安全评价过程和评价报告的质量，才能真正实现安全评价制度的初衷，有效防止安全生产条件差的企业从事生产经营活动，提高安全生产管制效力。

接受企业委托后，安评机构理应认真分析、选择恰当的安全评价方法，认真开展安评工作，出具高质量的安评报告，有效指导企业安全生产工作。然而，安评过程中却存在安评报告千篇一律、模式化，甚至造假、缺失，安评过程形式化、不规范、不透明等现象。这些造成安评服务市场秩序混乱、安评服务质量差、甚至重大安全事故。在如下重大安全事故调查中均发现安评过程、安全评价报告存在问题：2014年8月2日，江苏昆山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发生特别重大粉尘爆炸事故，共有97人死亡和163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达到3.51亿元；2015年8月12日，天津港瑞海公司危险品仓库发生特别重大火灾爆炸事故(简称“8·12”事故)，直接经济损失达到68.66亿元；2017年6月5日，山东临沂金誉石化有限公司发生液化气泄露爆炸着火事故，造成10人死亡和9人受伤，社会影响重大以及性质恶劣。

究其原因，企业和安评机构作为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主体，会因禁不住诱惑而违规，产生合谋行为而对地方政府安监部门(简称地方安监部门，下同)的监管敷衍了事，掩盖企业安全生产的真实情况，逃避因违规行为而受到地方安监部门的惩罚。在此情况下，安评机构对企业的安评作用得不到发挥，且企业的事故损失外溢，造成社会负面效应[3]。同时，部分安评机构依靠租赁个人资质获取服务资格以及个人通过挂靠安评机构行使服务权利谋取利益，导致安评质量低劣和安评机构资质良莠不齐，安全评价服务效果难以保证[4]。在现实情况中，如何合理设计有效机制防止这类现象的出现、妥善解决安评机构与企业之间的合谋问题、管控安评机构的败德行为，从而提高安评服务质量和服务监管水平，有效发挥安评对企业安全生产的作用是值得深入研究的重要问题。

目前，国内外学者围绕安全评价进行了大量研究，主要集中在安全评价的重要性和安全评价服务运行困境两个方面：①安全评价的重要性方面，欧洲委员会绿皮书[5]2001年提到鼓励企业自愿采取措施建立职业安全健康管理体系行动，而职业安全健康管理体系认证过程中的安全评价能够有效提高企业安全管理质量；Azadeh-Fard[6]等构建了三维风险评估矩阵，提出风险评价可改进工作场所的安全监督工作，更及时地实施危害控制措施；Cheng等[7]通过对台湾小型建筑企业安全事故和职业病发生情况分析，认为企业通过职业安全健康管理体系(OHSMS)认证，有助于对企业风险进行全面评价，可以改善工作场所的条件、确保安全和健康立法的遵守以及巩固公司形象；Zwetsloot等[8]指出政府将一些监管工作内容授权私人机构、保险公司等，能够更好地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改善企业安全生产并提高服务质量和满意度；Chen等[9]通过对天然气生产工厂的安全评估，提出安全生产评价模型，认为安全评价是事故预防的重要分析步骤；Abrahamsen等[10]的研究证实了强制性执行的安全评价标准的设置有助于提高企业安全性；贾彦强等[11]认为安全评价能够全面系统地分析导致事故发生的各项因素，及时发现生产中事故隐患及管理中的薄弱环节，确保安全生产；②安全评价服务运行困境，Kvorning等[12]分析小型建筑和汽车修理企业案例，研究了安全生产服务制度市场的动力和影响机制；梅强等[13]提出地方安监部门、服务机构和企业在自身主导逻辑与资源依赖作用下，会采取仪式性监管、自保性逐利和象征性遵从行为策略，最终导致安评目标发生偏移。Santos等[14]得出安全生产服务主要困难在于成本高，包括高昂的实施成本和维护成本；Zwetsloot等[15]提出强制性的安全生产服务的市场，缺乏完全和健康的竞争，导致市场运作不佳；杨勇等[16]指出在安评工作中，受安评人员技术水平、职业素质等因素影响，安评中存在范围界定不明确、不规范情况，出现相反的安评结论，影响安评报告的真实性和可行性。

通过文献分析发现，较多学者强调了安全评价服务的重要性，然而在发挥安评作用的研究方面，鲜有文献将研究视角聚焦于涉及安监部门、安评机构以及企业的安全评价服务质量监管上。基于此，本文对地方安监部门、安评机构和企业之间博弈关系进行研究，针对安评服务质量监管过程中企业、安评机构合谋行为以及安评机构违规操作的败德行为，建立安全评价服务质量监管中主体关系的概念模型，在此基础上构建三方参与的博弈模型，分析模型的混合策略均衡以及影响均衡的关键因素，寻求安评质量监管过程中各方主体利益诉求的交集，探究制约安评机构败德的有效途径，为政府安监部门制定有效的防治对策与措施提供理论依据。

1 安全评价服务质量监管主体间关系的概念模型

在安全评价服务质量监管过程中，涉及到地方安监部门、安评机构和企业三类主体。

地方安监部门的目标是地方安全生产监管效用的最大化，监督安评机构提供高质量的评价报告，发挥服务机构在政府与企业之间的桥梁作用，促进企业提高安全生产水平。地方安监部门通过对安评过程的监控和对安评报告的审查来对安评服务质量进行监管，但由于人力、专业知识各方面的因素，政府在监管过程中监管能力不足，监管范围受限，从而存在仪式性监管的行为，使得监管效果难以保证。

安评机构是指依法获得相应的安全评价资质，按照资质证书规定的业务范围开展安全评价活动的一种社会中介服务组织。其作为独立的经济单元，追求自身经济利益最大化。因此，一方面，在企业寻求合谋时，安评机构有动机与企业达成一致意见，从而给出不符合企业实际的安全评价结论；另一方面，基于节约时间、人力和各项成本的考虑，安评机构有可能提供低劣的安全评价报告。安评机构作为第三方中介组织，理应客观、公正地开展安评服务，但是出于自身经济利益最大化的目的，可能会不认真安评，甚至出具虚假安评报告。因此，在安全评价过程中，安评机构可能会发生不认真进行安评的败德行为。

企业以最小成本通过安全评价为目的，根据自身条件在安全生产服务市场中选择安评机构，其行动策略有收买、不收买两种，选择何种行动策略与其安全生产条件有关。对于安全生产条件差的企业，其要么加大安全投入力度使安全生产条件达标，要么收买服务机构以期蒙混过关。因而，在与安评机构达成服务合作的过程中可能存在着收买安评机构的行为。

综合分析可见，地方安监部门、安评机构和企业在安全评价质量监管过程中联系紧密。企业委托安评机构进行安评以期取得安监部门颁发的安全生产许可证，安评机构受企业的业务委托和地方安监部门的权力委托开展安评服务，由于自身因素或企业的收买，安评机构在评价过程中可能存在败德行为。通过明确地方安监部门、安评机构与企业之间的交互作用与博弈关系，妥善解决安评服务过程中的败德行为对规范安全生产服务市场、提高安全评价质量具有重要意义。然而，由于各方目标不一致，较难实现监管方与执行方之间需求的统一，博弈各方会在不同情形下根据自身利益最大化选择不同的策略，地方安监部门、安评机构、企业策略选择的概念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各主体策略选择的概念模型

2 安评服务质量监管博弈模型的构建

2.1 模型基本假设

通过上文分析，可知参与主体涉及三类：地方安监部门、安评机构和企业。假设博弈各方主体都是理性的经济人，在博弈过程中均遵循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原则。由于信息不对称性，各主体难以知晓其他主体行为选择概率的大小，主体通常在行动之前根据主观判断来进行决策。企业的收买行为和安评机构的败德行为是地方安监部门监管的重点，地方安监部门以地方安全生产监管效力最大化为诉求，企业与安评机构以实现利润最大化为目标选择行动策略。

(1)地方安监部门对安评过程监控、安评报告审查时，严格监管的成本记为CJR，仪式性监管的成本记为CJB。如果安评报告质量没有问题，则意味着安评工作发挥了既定的作用，地方安监部门严格监管使得安评报告质量有保证给其带来的收益为E。

(2)安评机构给企业提供安评服务，认真进行安评工作，需要付出的成本为CPR，不认真进行安评工作，需要付出的成本为CPB，则有CPR≥CPB。一旦被地方安监部门发现安评过程中存在违规或者安评报告质量有问题，会被处以罚款F。只要安评机构认真进行评价，就能保证安评报告的质量。

(3)企业购买安评服务，需要向安评机构支付一定的服务费用CP，企业需要投入一定的费用CQZ进行整改从而使得安全生产条件达标，通过安评后则能取得安全生产许可证，假设通过安评给企业带来的预期收益为EQA。企业为了节省整改费用CQZ会收买安评机构，收买的成本记为CE，收买成功但企业仍未通过安评，安评机构安评费用无法收回的比例为α(0≤α≤1)。如果安评机构认真进行评价，或者被地方安监部门发现不达标企业都必须进行安全整改。

(4)由于企业与安评机构合谋活动的隐蔽性、安评工作的专业性以及地方安监部门资源有限等因素，政府在监管安评服务质量时，存在两种情况γ(γ1，γ2)=(证实违规，未发现违规)，这里假设地方安监部门发现安评机构违规的概率为γ(0≤γ≤1)。

(5)地方安监部门进行严格监管的概率为p1，仪式性监管的概率为1-p1；安评机构认真安评的概率为p2，不认真安评的概率为1-p2，假定安评机构只要认真进行评价，安评报告的质量就有保障；企业选择不收买活动的概率为p3，收买活动的概率为1-p3；假定安全生产条件达标的企业不会收买安评机构，而安全生产条件不达标的企业则有可能收买安评机构。即可知，企业选择达标活动的概率为p3，选择不达标活动的概率为1-p3。

(6)地方安监部门的行动集合A=(A1，A2)=(严格监管，仪式性监管)，安评机构的行动集合B=(B1，B2)=(认真安评，不认真安评)，企业的行动集合G=(G1，G2)=(达标，不达标)。

2.2 模型构建

根据前文分析与上述假定，构建地方安监部门、安评机构与企业三方博弈的支付矩阵如表1所示。

表1 地方安监部门、安评机构和企业三方支付矩阵

进一步整理各变量含义如表2所示。

表2 变量及其含义

3 安评服务质量监管多方博弈模型求解

根据表1，运用无差异方程原理，设定安评服务质量监管多方博弈的均衡条件。

3.1 地方安监部门均衡条件

地方安监部门选择严格监管行动时的收益EJ1:

EJ1=p2p3(E-CJR)+p3(1-p2)[γ(F+E)-CJR]+

p2(1-p3)(E-CJR)+(1-p2)(1-p3)[γ(F+E)-CJR]

=γ(F+E)-CJR+p2(E-γF-γE)

(1)

地方安监部门选择仪式性监管行动时的收益EJ2：

EJ2=-CJB

(2)

地方安监部门选择严格监管行动与选择仪式性监管行动的收益函数相等时，实现博弈均衡，即有EJ1=EJ2。整理得，

p2[(1-γ)E-γF]=CJR-CJB-γ(E+F)

(3)

根据式(3)解得：

(4)

3.2 安评机构均衡条件

安评机构选择认真安评行动时的收益EP1:

EP1=CP-CPR-α(1-p3)CP

(5)

安评机构选择不认真安评行动时的收益EP2：

EP2=p1p3(CP-CPB-γF)+p3(1-p1)(CP-CPB)+

(1-p3)p1(CP+CE-CPB-γF)+

(1-p3)(1-p1)(CP+CE-CPB)

=CP-CPB-γp1F+(1-p3)CE

(6)

当安评机构选择认真安评行动与选择不认真安评行动的收益函数相等时，实现博弈均衡，即有EP1=EP2整理得，

(αCP+CE)p3+γp1F=CPR-CPB+αCP+CE

(7)

(8)

(3)企业均衡条件

企业选择安全达标行动时的收益EQ1:

EQ1=EQA-EQZ-CP

(9)

企业选择安全不达标行动时的收益EQ2:

EQ2=p1p2(-CP+αCP)+p2(1-p1)(-CP+αCP)+

(1-p2)p1[(1-γ)(EQA-SQ)-CP-CE]+

(1-p2)(1-p1)(EQA-SQ-CP-CE)

=(1-p2)(1-γp1)(EQA-SQ)-(1-αp2)CP-(1-p2)CE

(10)

当企业选择安全达标行动与企业选择安全不达标行动的收益函数相等时，实现博弈均衡，即有EQ1=EQ2整理得，

(EQA-SQ-αCP-CE)p2+

(EQA-SQ)γp1-(EQA-SQ)γp2p1

=CQZ-SQ-CE

(11)

(12)

(13)

综上求解可得，三方博弈模型的混合战略纳什均衡解为：

4 模型结果分析

为避免在安评过程中企业收买安评机构、安评机构与企业合谋或者因为偷懒而产生败德行为，政府需设计科学合理的激励与约束机制，提高监管安评服务质量的效率，来引导企业和安评机构的行为向着预期目标发展。在安评服务质量监管实践中，一种理想状态是，企业自觉改善安全生产条件，安评机构认真按照标准规范进行安全评价，地方安监部门严格履行安评服务的监管职能。因此，需要对博弈各方均衡条件进行关键变量分析，从而发现引导各方行为的针对性措施，进而有效提升安评服务的质量。

4.1 基于地方安监部门均衡解的分析

证明因企业认真整改通过安评的收益大于0，所以EQA-CQZ-CP>0。又因为0≤α≤1，所以EQA-CQZ-αCP>0；因为对于企业而言，通过安评的收益高于预期事故损失，即EQA-SQ>0，则有：

证明因CQZ-EQA+αCP<0、SQ-EQA<0。又因为地方安监部门严格监管成本比较高，且严格监管取得的成效难以被地方安监部门感知，故E-CJR+CJB<0。则有:

证明因E-CJR+CJB<0，所以E0,所以CQZ-SQ-CE

证明因E-CJR+CJB<0、EQA-SQ>0、CJR

4.2 基于安评机构均衡解的分析

证明因地方安监部门严格监管的收益高于监管成本CJR-CJB>0，且E-CJR+CJB<0，则有:

证明因E-CJR+CJB<0，则有：

证明由于E-CJR+CJB<0，则有：

4.3 基于企业均衡解的关键变量分析

5 结论

对于上级安监部门，在制定政策时，一方面，应重视对地方安监部门严格监管安评服务质量的考核，增加其对严格监管收益的感知，增加其认真监管的动力，督促其在监管过程中加大投入，进而提高地方安监部门的监管能力；另一方面，加大对地方安监部门就安评服务过程监管和安评报告质量审核的要求，提高安评机构违规行为处罚标准。

对于地方安监部门，一是充分认识到安评工作及安评质量服务监管的重要性，加大监管投入，提高发现安评机构违规的概率，提高企业与安评机构合谋的成本。必要时，可以引入第三方监管与审核机构，借助第三方的技术优势来弥补地方安监部门监管力量与技术的不足。二是鉴于目前安全生产服务市场尚不成熟，安评服务整体水平有待提高的现实，鼓励并培育实力强的安评机构，提高安评机构的服务水准，降低安评服务费用。

对于安评机构，不应仅看中眼前利益，应将提高安评服务质量作为发展之本，加大安评工作投入，拒绝企业贿赂，并制定严格的服务流程与工作制度，督促工作人员认真履职，提高安评过程的规范性和安评报告的质量。

对于企业，应正确对待安评工作，开展安评并不仅仅是为了换取安全生产许可证，应以安评为契机，借助安评机构的技术优势，对企业内部的安全生产工作查漏补缺，加大安全投入，整改不符合项，进而借机全面提升企业安全生产水平。

本文在不完全信息条件下，建立了地方安监部门、安评机构以及企业的博弈模型，分析利益相关者各自的策略选择，揭示了影响其决策行为的关键因素，为政府解决安全评价服务质量问题提供了有益借鉴。本文的不足之处在于只分析出安评服务质量监管过程中主体各自的策略选择问题，并没有考虑不同主体的决策机制，而其具有学习性、随机性、非线性的特点，这将是今后进一步研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