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萱
记得有学生问我最佩服哪类画家,我不假思索地说:“我最佩服躲在房子里一生都画不穷的画家。”中国历史上的大画家都如是,作用于文化情境中,令其感觉、感受持久不竭,尽其手底功夫还原大自然的深切感受,以摇曳情灵,得造物神理,这正是中国人的体验精神。
当我们想见这种体验方式时,必然会想见这种方式下到达的那种精神高度。兆琳的画就是基于这样的状态形成的,也许我在抬高她,并非有意,也许她的真实与我所说完全相悖,但她的状态和她画画时的情景规划了我的断定也限定了我的所指范围。那么这种状态是什么呢?依照我个人的理解就是持续的“平淡”,或者“单纯”或者“朴素”。正如孟子所言“朴素之谓大,朴素之谓美”,当无限归于零的刹那,深味人心的就是平淡。零是万物的再生,当它无极无限地展现在我们眼前时,艺术家要做的是捡取与心、与瞬间情绪最协调的语言,营造一个空茫世界,那是俯揽万物的精神幻化,是完全隔却物质想象的心灵世界的觉悟,这是艺术家唯一的选择和抉择。
西方思想家昆体良说:“艺术之绝顶是看不见艺术”。
大哲学家黑格尔对艺术的诠释:“艺术不过是使想象悠闲自得地在制造形象的游戏中来去自如……”
无论是昆体良的解释还是黑格尔的判断,都与西方以“思辨”为思想背景的源流背道而驰,他们脱却了西方一以贯之的从形态中把握生命的那种形而下的观念,在某种程度上与孔子的“依仁游艺”、老庄思想中建立的“道”不谋而合。实际上中国人对待艺术的行为和态度逃脱不了老庄思想中“体道”的人生观,而在“道”指引下成就的人生,其实就是艺术的人生,它是一种精神的高度。
作为一个有素养的中国画家,获得这一思想资源的支撑是必须的。兆琳不乏知识的积累,精神趋向自觉地在这里定格。她试图要改变,要否定的是个人的表达方式如何在这一思想资源的支撑下达到一种自由。她非常明白达到这种自由的难度或许会付出一生的精力和心血。她一方面感动文化所成就她的教养,一方面设法摆脱由文化带给她的约束。她把自己置放在一个广阔的思想空间里,演绎着心里的真实,辨认着对与错,尝试着堆积的程式,挑剔着语言的恰当与贴切。
绵延悠远的历史文化在塑造人的同时也湮灭了更多不乏智慧的人,丰厚如山的文化遗产呈现给我们的是表述的困境,使我们言不能尽其意,口不能应其心,可谓无所适从,当我们用最大的力气,最大的耐心尽可能缩短言与意的距离时,我们还会装腔作势吗?这当中人的心态至关重要。兆琳的心态很平常,她的目的很简单,无非在她挚爱的领域里找到自己的一个精神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