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构建中国戏曲音乐理论体系而上下求索

刘晓静 安啸梅

17年12月，安禄兴教授著述的三项重要学术成果《中国戏曲音乐本体论研究》《戏曲音乐四大经典创新技法》《中国戏曲音乐学构想》，结集收录在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的《名家讲戏曲》（安禄兴等著单行本）之中。

安禄兴（1941—）作为传统音乐教育家、戏曲音乐理论家，任教于山东艺术学院，迄今55年，桃李满园。他一直潜心学术，将毕生的精力全部奉献给传统音乐教育和研究事业，在传统音乐尤其是戏曲音乐理论研究领域所取得的成就被学界高度认可。其《中国戏曲音乐基本理论》《京剧音乐初探》《山东地方戏音乐》等学术论著，至今仍被许多高校当作专业教学用书。1989年，禄兴教授被推选为中国戏曲音乐理论研究会副会长，并于1996年被推选为常务副会长;1994年被山东师范大学聘为硕士研究生导师，同年又被山东大学聘为客座教授;多次应邀出席国际、国内重要学术会议，宣讲其学术成果及其思想。因其在戏曲音乐教育与研究领域的突出成就，被收录到《中国音乐家名录》《世界艺术家名人录》等文献中。

励志  积累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一直是禄兴教授在中国戏曲音乐理论研究治学历程中的座右铭。

禄兴教授从小酷爱音乐，师从曹大勋先生学习竹笛、音乐理论。1958年，他考入山东艺术专科学校（山东艺术学院前身），开始系统学习作曲及其理论知识以及钢琴、声乐、二胡、三弦、竹笛等。学校聘请民间艺人进课堂教唱琴书，并开设戏曲赏析等传统音乐课程，使禄兴教授深深感悟到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和传统音乐的无穷魅力。他喜爱传统音乐，并将毕生精力全部投入进了传统音乐的教学与研究之中。

禄兴教授在学习阶段就已经领悟到实践与理论结合的重要性。他在认真钻研音乐理论知识的同时，还收集积累了大量宝贵的实践资料。1960年，他毕业分配至山东省戏曲学校任教，为了更准确地拿到实践的第一手资料，他天天扎在戏曲乐队中，记录大量的山东柳子戏、京剧的唱腔、乐队伴奏的曲谱。1965年，他被借调到京剧《前沿人家》剧组从事音乐创作和乐队指挥，这使他有充分的机会将理论与实践进行深度的结合与研究，从而为其后在戏曲音乐领域产出具有前瞻性、指导性的理论学术成果奠定了深厚的学术基础。

硕果  成就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为了中国戏曲命脉的传承，禄兴教授一方面深入研究戏曲音乐的本体，一方面广泛研究传统音乐的理论及创作规律，为弘扬中华优秀传统音乐文化而殚精竭虑。“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做学术研究，就要有恒心、有毅力。自20世纪60年代，禄兴教授就开始对戏曲艺术进行深入研究，尤其步入80年代，在经历了丰富的学术积淀和将理论与实践进行深度融合探索过程后，他收获了丰硕的学术成果。如《中国戏曲音乐基本理论》《吕剧音乐研究》《山东地方戏曲音乐》《山东地方曲艺音乐》《中国戏曲音乐论集》等十多部论著、论集;《京剧乐队伴奏常识》《京剧音乐欣赏》《戏曲音乐欣赏》等三十多部教材;《论京剧现代戏音乐成就及其他》《论京剧皮黄腔宫调手法》《音乐美的探索》《论我国戏曲音乐两大体制》《中国音乐的美学思考》《现代戏曲音乐创作规律》《论皮黄腔帮腔的板式思维》等一百多篇关涉戏曲音乐研究的学术论文。

禄兴教授是山东地方戏曲音乐理论研究领域的开拓者。1987年他主持编辑出版了《山东地方戏曲音乐》《山东地方曲艺音乐》（合作）。这两部学术成果将山东省曲艺的曲种、戏曲的剧种，从历史渊源、发展脉络、曲种、剧种音乐特征，到唱腔体制结构、剧目、演出风格等进行了全面梳理与阐述，并归纳总结其艺术特征，按其音乐特征将山东戏曲剧种、曲艺曲种分别归类，规范了戏曲音乐、曲艺音乐的体系研究。《山东地方戏曲音乐》在博采众长的基础上，将山东地方戏曲三十多个剧种按其音乐的渊源、声腔风格特征、综合因素划分为五个声腔系统：梆子腔系、弦索腔系、肘鼓子腔系、歌舞到戏曲的腔系、说唱到戏曲的腔系。这样的分类有助于加强民族音乐间的横向联系，有利于从宏观上探索各腔系的各剧种在山东省兴起、流变、发展的基本脉络。这本书是研究戏曲音乐本体详实而全面的资料书。其后，学界陆续出版的相关山东戏曲音乐的著作，大多参考、沿用了禄兴教授这一成果的资料。

1987年，禄兴教授的专著《吕剧音乐研究》也顺利出版。该书从宏观上将吕剧置于历史、社会、时代多元文化之中进行比较研究，探索吕剧兴衰的社会原因;从微观的角度，用本体论的研究方法，剖析吕剧的内部艺术规律，从而使得吕剧艺术的发展趋于逐渐规范，为山东吕剧音乐的继承与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学术价值，为吕剧走出山东、走向全国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1998年，他受聘山东艺术学院第一批研究生导师，指导学生的研究方向是横跨了音乐学和戏曲学两个学科的《中国传统音乐研究及戏曲音乐研究》。作为研究生指导教师二十多年，他在戏曲音乐研究领域培养了一大批优秀人才，他所教授的许多专业学生成为全国各大高校和研究院所的教授、博导，也有的成为山东地方大学的学术领军人物。他们都在各自工作的岗位上，为传承弘扬戏曲音乐、构建戏曲音乐理论体系而积极努力地做着贡献。

弘扬  创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2017年，退而不休的禄兴教授为了他热爱的中国传统戏曲音乐，为了圆他构建中国戏曲音乐学的一生的念想，在全国振兴传统文化、弘扬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将他毕生研究的戏曲音乐成果的精华——《中国戏曲音乐本体论研究》《戏曲音乐四大经典创新技法》《中国戏曲音乐学构想》三项重要学术成果，收录于《名家讲戏曲》（安禄兴等著单行本）中出版发行。这“三项重要学术成果”源于他长期潜心对戏曲音乐研究的总结，尤其是他对戏曲音乐理论和创作规律的总结，是他潜心向学、严谨笃实地坚持运用本体论，为建立中国戏曲音乐理论体系而努力求索的重要成就，也是他戏曲音乐理论研究的重要成果和学术创新性研究的重要体现。其学术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总结了戏曲音乐理论规律，并大胆提出了三个学术观点。

戏曲音乐是集中国传统音乐之大成者。民族文化都要有自己的理论体系，戏曲音乐也不例外。禄兴教授首次将戏曲音乐本体论概括为六大音乐要素：1.戏曲音乐的构成及独特的腔词关系;2.声腔;3.板式;4.结构体制;5.器乐伴奏;6.创新技法。这六大要素在中国传统音乐领域中都形成了各自独特的艺术发展规律，是戏曲音乐发展创新的基础，也是中华音乐文化传承发展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观点一：戏曲声腔的基本调是戏曲声腔建构的基础，也是掌握戏曲音乐的第一要素。禄兴教授在《中国戏曲音乐本体论研究》中对戏曲音乐“六要素”进行阐释，同时对戏曲创腔的基本规律进行了学术性的提炼和总结。在对戏曲声腔“基本调”概念进行界定并总结其一般特征的基础上，提出“只要把握住基本调的基本特征及曲式、板式、调式逻辑，便基本把握了这个腔系的基本规律，一通百通”{1}，即学习戏曲音乐板腔体最捷径、最有力的基本手段，就是要掌握戏曲剧种声腔的“基本调”。

观点二：戏曲声腔（板腔体结构的剧种）基本调的派生方法是戏曲音乐传承、衍展的主要手段，也是掌握戏曲音乐的第二要素。禄兴教授指出戏曲音乐中的各行唱腔是以剧种的“基本调”为母体，通过宫调派生、生旦腔派生、正反调派生及其他派生等手法，衍化成各行当的“基本调”以及声腔“反调”的。

观点三：掌握了戏曲的“变板式”，就掌握了戏曲音乐板式创作的规律。“变板式”是掌握戏曲音乐的第三要素。戏曲音乐运用伸展、紧缩、拆散等不同板式变化，派生出几十种不同节奏、节拍、速度、力度的手法，称为“变板式”。“变板式”手法将节奏表现力发展到极致，也将中国“线”艺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因而其手法在中外艺术领域中独具鲜明的民族性。

为了更好地推动中国戏曲和戏曲音乐的发展，禄兴教授在《中国戏曲音乐本体论研究》中提出三个学术观点的同时，还特别强调了戏曲的传承和发展离不开音乐的本体，呼吁对戏曲艺术的研究要重视戏曲音乐本体论的研究！

第二，将戏曲创作手法，总结归纳为四大经典作曲技法。

“创新，戏曲本体论的重要核心理论之一。”{2}禄兴教授一直坚持学术成果必须符合时代需求，必须与实践活动紧密结合。戏曲音乐创作的理论缺失与丰富的艺术实践形成鲜明反差，这种现象不利于戏曲音乐的发展。禄兴教授的《戏曲音乐四大经典创新技法》就是在戏曲音乐创作创新性与时代性的召唤下完成的。

在戏曲研究方面，对戏曲音乐创作规律研究的学者少之又少，其学术成果更是稀缺。禄兴教授在多年教学和深入的学术研究基础上，将戏曲创作手法归纳为“四大经典创新技法”。这一归纳在戏曲音乐作曲理论研究领域极具独到性，对于戏曲音乐理论研究体系的完善具有重要的价值。

禄兴教授认为中国传统音乐的艺术样式和音乐思维与西方音乐有较大区别，因而传统音乐创作的技术理论也应与西方作曲技法有所差异，进而指出这种差异主要体现在戏曲音乐创作方面。他通览大量传统音乐作品后融会贯通，提炼出戏曲音乐四大经典创新技法：“一腔多用”创新手法、旋宫转调创新手法、板式创新手法、主客腔创新手法。这一理论上的清晰总结开创了中国戏曲音乐这一创作技法理论的先河。

第三，论定戏曲音乐是“一个体系、两大体制”。

戏曲音乐学，首先涉及的是其体系和整体结构，因而是“一个体系”，还是“两个体系”，对于戏曲音乐学的建立和完善极其重要。

禄兴教授明确阐述了在戏曲音乐方面是“一个体系，两个体制”。他认为戏曲音乐区别于中外一切音乐样式，它有自己独立的理论体系和创新技法，因此，禄兴教授论定戏曲音乐只有一个体系;而“体制”是指戏曲音乐整体性结构，戏曲音乐的结构体制是戏曲音乐理论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其曲牌联套体与板式变化体，由于结构特征、表现功能与逻辑不同，形成了各自独立的不同体制。因此，禄兴教授又论定了戏曲音乐有两大体制。

从《中国戏曲音乐本体论研究》、《戏曲音乐四大经典创新技法》到《中国戏曲音乐学构想》三项重要学术成果的完成，对于戏曲音乐理论体系完善和戏曲音乐学科的构建，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和实践价值。在《中国戏曲音乐学构想》中，禄兴教授回顾了戏曲音乐学发展的历史，并综述了从《乐记》到20世纪90年代初出版的戏曲史、戏曲音乐等相关学科的著作以及当今戏曲音乐理论剧增的学术研究成果。在大量学术成果的基础上，他大胆地提出了戏曲音乐学科建立的条件已经具备，并在《中国戏曲音乐学构想》中构想戏曲音乐学的研究范畴。

《中国戏曲音乐学构想》是禄兴教授在通览戏曲音乐学的两大母系学科——音乐学、戏曲学的古今论著以及对当代中外相关论著进行充分剖析后完成的具有指导意义的理论成果。该成果在研究范围、主要科目以及学科设置方面，都做了细致而全面的大胆设想，它主要涉及戏曲音乐与教学、创作、实践等相关领域，这为今后戏曲音乐学科的建设与发展奠定了科学的、规范的理论基础。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人独特而悠久的精神世界，让中国人具有很强的民族自信心，也培育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3}禄兴教授对戏曲音乐学科建立的构想以及对于规范戏曲音乐理论体系的学术思想，都是源于他传承弘扬传统音乐命脉的宗旨。他的三项重要学术成果将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从实践中来，又在实践中得到检验。无论是《中国戏曲音乐本体论研究》，还是《戏曲音乐四大经典创新技法》，都为推动中国戏曲音乐理论体系的构建，使其学科建设更加完善、更加规范做出了贡献。这三项重要的学术成果承前启后、相辅相成，是戏曲音乐理论研究领域的基石，是戏曲音乐理论体系建立的根基，对于戏曲音乐学学科的构建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和学术价值。

祿兴教授认为“没有曲就没有戏曲，就成了戏剧了”。{4}他明确指出音乐在中国戏曲中的地位和价值，对戏曲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同时也指出了中国戏曲与西方戏剧主要区别之一就在于其音乐形式。

尽管之前也有其他学者对戏曲音乐学有探讨，但至今仍鲜有其成果。近几年为弘扬戏曲艺术，国家颁布了《关于支持戏曲传承发展若干政策》的通知（国办委【2015】52号）。尤其近十年来，戏曲创作空前繁荣，创作了大批的优秀剧目。但是，实践成果与理论缺失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在此前景下，禄兴教授呼吁：建立中华民族特色的戏曲音乐学，完善中国音乐理论体系！

禄兴教授一生治学严谨，他结合传统音乐美学和西方作曲理论，在戏曲音乐理论研究领域取得了斐然的成绩。从1958年至今，从懵懂热爱戏曲音乐到知识积累、研究探索，再经过无怨无悔的“板凳要做十年冷”，形成其“文章不写一句空”求真务实的治学态度，他经历了六十年漫漫的学术路程……他的研究领域包括音乐美学、音乐理论、音乐创作等多方面，他心怀着“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壮志豪情，为中国戏曲命脉传承，上下求索，殚精竭虑。

时移世易，笔耕不息，他的研究一直遵循着“创新，戏曲本体论的重要核心理论之一”的原则，不断出新，与时俱进。

艺术征程，任重道远。禄兴教授始终将发扬光大中国传统音乐作为自己终生追求的学术目标，不忘初心，砥砺前行。该学术成果的出版不仅推动了中国戏曲音乐理论体系的构建，而且也推动了中国传统音乐研究发展的不断进步！

{1} 王秀庭主编《名家讲戏曲》（安禄兴等著单行本），中国戏剧出版社2016年版，第11页。

{2}  同{1}，第24页。

{3} 王蒙《着眼民族复兴伟业  推进文化发展繁荣》， 《人民日报》2016年9月19日 第7 版。

{4} 同{1}，第46页。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重点项目“五音戏传承调查与研究”（12BWTJ01）阶段性成果，2015年度国家艺术基金“中国戏曲音乐理论与评论人才培训项目”阶段性成果，亦由山东省政府“泰山学者”建设工程专项经费资助。]

刘晓静  博士，山东艺术学院二级教授，“泰山学者”特聘教授

安啸梅  山东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责任编辑  张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