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就在岸上住》篇章语义分析

曾佳宝

摘要：范小青的短篇小说《我家就在岸上住》中的“家”在文章中反复出现，是文章的核心要素之一，“岸”仅在标题中出现一次，但也具有重要的隐喻功能。将篇章作为一个封闭的系统，首先，运用符号学的方法提取篇章中的要素，如题目中的“家”“岸”以及篇章中出现的具有标识性的人名、地名等。其次，运用对立互补原则分析各要素之间的关系。最后，运用组合关系和聚合关系分析篇章最终形成的语义网络。

关键词：我家就在岸上住;对立互补;隐喻

一、《我家就在岸上住》要素提取与分析

（一）题目分析

1.“家”

“家”这一语符不仅出现在题目中，而且贯穿全文，是文章的重要线索，也是文章的高频词，是核心要素之一。

（1）《尔雅·释宫》：“牖户之间谓之扆，其内谓之家。”意思是有窗户有门的地方可以称之为家，是从构造的角度解释的。（2）《说文解字》：“家，居也。”其认为家是居住的地方，是从功能的角度解释的。“家”指“居住的地方”在文章中共出现两次。第一次是描写我的住处，“‘我落魄到另一個地方，用最后一点钱租了一个简单的住处，更准确地说是租了一张床，因为只有这一张床是属于我自己使用的，其他的东西，比如厨房、厕所、桌椅，甚至包括衣柜，都大家共用的。”第二次是描写我女朋友的住处，“和几个女的合租在一个旧小区，没有电梯。”两处描写有一个共同点即居住条件有限，二人都没有独立的空间，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反映现代社会年轻人的生存现状。（3）“家”指“家庭”时外延有三个：“家1”的特点是富有，家庭成员有父亲、母亲、姐姐和我，父亲是开物流公司的，母亲看上去很年轻，姐姐刚离婚。“家2”的特点是贫穷，家庭成员有父亲、母亲和我，父亲是普通的邮递员，快退休了还在骑自行车送信，一辈子都没有进步，母亲是普通的家庭妇女，脸上早已布满了皱纹。“家3”是未知数“X”，作者在文本的最后写道“梦醒后，‘我不知道我会回到怎么样的一个世界”，说明真是的“家”是一个未知，无论是家1还是家2都是“我”幻想出来的。（4）“家”是会意字，上面是“宀”，表明与房室有关，下面是“豕”，意思是猪，因此从字形上可以看出“家”的本义是“蓄养生猪的地方”。由此可以进一步引申为由配偶或血亲关系的成员构成的最小社会组织，如《墨子》中的“治天下之国若治一家，使天下之民若使一夫。”本文的题目“我家就在岸上住”是歌曲《我的祖国》中的一句歌词，因此家和祖国可能具有相同的内涵。

2.“岸”

“岸”仅在题目中出现一次，因此有可能被作者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1）在古汉语词典中“岸”指“河岸”，如《诗经》中的“淇则有岸”。从题目上来看，“我家就在岸上住”是歌曲《我的祖国》中的一句歌词，“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歌曲中的大河是长江，那么这个岸有可能是长江的岸。（2）岸又分为此岸和彼岸，“此岸”和“彼岸”是佛教语，生死为此岸，涅槃为彼岸，也就是说佛将我们面对的现实世界视为此岸，将理想的真善美的世界视为彼岸，此岸是充满罪恶和苦难的，彼岸是极乐的净土。“我家就在岸上住”说明家和岸是有逻辑关系的，但并没有指明我家在此岸还是彼岸，通过全篇分析可以得出家1与彼岸有对应关系，家2和此岸有对应关系，即我们生活在苦难当中，真善美是我们共同追求的。（3）康德把客体世界分为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此岸是可认识的部分，彼岸是不可认识的部分，是自在之物。

（二）特殊标记分析

“骑手”指擅长骑马的人，现代引申为外卖送餐员。在柏拉图的对话录中记载了一段苏格拉底和斐德罗讨论人的不同自我的对话，并画了一幅画，画上是一个骑手正在驾驭着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马车，这两匹马，一匹是黑色的野马，另外一匹是温顺的白马。这里的骑手代表着理性，黑色的马代表着欲望，白色的马代表着意志。在心理学发展的早期，弗洛伊德据此认为完整的人格由三大部分组成，它们分别是本我、自我和超我。文中我一出场就是一个因家道中落而不得不选择去送外卖的骑手，但后来我家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原来的光景，我又可以回去做有钱人了，这一连串的过程显示出自我已经无法调节本我和超我之间的矛盾，理性逐渐被欲望吞噬，这也揭示了我患有妄想症的原因。

（三）人名分析

文章一开始一直用“我”“女朋友”这类没有具体人名的泛称，后来女朋友带我去了“真我驿站”后才出现了具体的人名，他们都是家1的具体成员，如：李长江（李根宝）、王霞云、李重月、李重星。

1.“李长江”

李长江是家1中我的父亲，原名李根宝，因此李长江=李根宝，进一步可推导出长江=根宝=根+宝，“根”是事物的本原，“宝”是宝贵的东西。长江孕育了炎黄子孙，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文中李长江是开物流公司的，二者都具有流动性的特点。所以“长江”隐喻了在成长和向前的过程中不能迷失自我，要记住什么才是最本真和宝贵的东西。

2.“李重月”

李重月是家1中我的姐姐，“重”字是一个多音字，读去声时表示“农历的闰月”，是为调整年度而被调整的月份或增加的月份。在我家1中确实比家2多了一个姐姐。读阳平时，“重”有“重叠”的意思也有“多”的意思，也就是有两个月亮或很多月亮。

3.“李重星”

李重星是家1中我的名字，“重”读去声时，“重星”犹大星，是星宿中大而亮着，也可指启明星，也可形容杰出的人物。读阳平时，同“重月”的“重”，意思是有两个星星或很多星星。

4.“王霞云”

霞是指彩色的云，霞云=霞+云=彩色的云+云，也有“重”之义。

文章中出现的人名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与自然现象有关，只是空间位置有所不同，其中只有长江是在地上的，霞、云、月、星都是在天上，霞、云、月、星通过倒映在长江上而呈现出重叠的效果，但它们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是虚幻的，由此可以看出家1也是虚幻的，是我妄想出来的彼岸世界。

（四）空间名分析

1.“真我驿站”

首先，“真我驿站”可以切分为“真我”+“驛站”。“真我”可以理解为真正的我，它是佛教语，是涅槃四德之一，亦称“大我”，与“妄我”相对，是出离生死烦恼的自在之我。“驿站”是古代供传递军事情报的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所以是一个暂时停留，及时补给更新的地方。所以“真我驿站”是一个让人及时调整自己，保持自我的一个地方。在文章中，“真我驿站”是一个心理咨询的地方，因为我对女朋友说我是富二代，女朋友不相信送外卖的我是富二代，认为我有心理疾病，所以她带我去真我驿站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后把我诊断为轻微的妄想症，但医生又说，在现代社会里有轻微妄想症是正常的。所以，作者想借医生之口表达社会造成人的畸形，而“真我驿站”则是遵从事实原则帮助人们审视自我的地方。

2.“太阳百货”

“太阳”是太阳系的中心天体，各大行星围绕太阳转。在文中对太阳百货有这样一段描写“后来又一次，我们经过太阳百货大门，看到里边灯火辉煌，奢侈品闪耀着太阳般的光芒，实在太厉害了，别说我女友，就算是我，也闭上了眼睛。”所以，“太阳”隐喻物质的诱惑，讽刺了现代社会里年轻人对物质的过分追求，也是社会病态的一种体现。

二、《我家就在岸上住》结构分析

对立互补原则是现代语言学最重要的方法论原则。文中的“我”和“家”之间形成互补关系，我可以是家的限定定语，在语篇中我既是家1也是家2、家3的成员，我的不同精神状态对应不同的家庭情况，因此我与家之间有互补关系。“我”与“骑手”形成互补关系，在语篇中，我是一名骑手，也是一名妄想症患者，骑手又代表着理性，因此我与骑手具有互补关系。“我”和“女朋友”形成互补关系，我和女朋友都处在社会之中，在相互作用下都患有妄想症，反映了当今社会的通病，因此我和女朋友有互补关系。“我”和“医生”之间形成对立关系。医生的职责就是治病，而我患有妄想症，因此二者有对立关系。“我”和“真我驿站”形成对立关系，“真我驿站”是帮助人们找寻真正自我的地方，而像我这种人是在社会中迷失自我的人，所以二者是对立的关系。（见图1）

三、《我家就在岸上住》系统分析

（一）时间范畴

文中出现的都是类似“有一天”“时间不长”这样不明确的模糊的时间范畴，这与妄想症的病状有关，患者本身无法提供一个明确的时间，最后小说的结尾也写道：“梦醒了，我不敢回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会回到怎么样的一个世界里。”说明妄想症患者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而且时间是不断向前发展的，这种恶性循环会一直随之持续下去。

（二）空间范畴

文中主要出现了“另一个城市”“真我驿站”“家”三个不同的空间，其中“真我驿站”是“另一个城市”和“家”的中转站。家1是我妄想出来的，通过真我驿站的诊断，我找到了自我，回到了家2，但是最后我发现家2也是一场梦，我真正的家是家3即未知的，这预示着下一次我回到的家又可能是家1，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无法真正的脱离妄想症。（见图2）

（三）人物范畴

按小说中人物的出场顺序排列，有以下几个：我、女朋友、医生、李长江、王霞云、李重月、父亲、母亲。从小说的叙述者的视角即“我”的视角出发，这些人物构成了以下几个三角关系：我、女朋友、医生围绕另一个城市构成了第一个三角关系，我、母1、父1围绕家1构成了第二个三角关系，我、母2、父2围绕家2构成了第三个三角关系。（见图3）

其中家1和家2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且这种对比是有映射关系的，父1是开物流公司的，而父2是一名邮递员，两种工作的性质是一样的，只不过父1是大多数妄想症患者所希望的，而父2是大多数妄想症患者所面对的现实，是他们所不愿意承认和接受的。

（四）事件范畴

小说的主人公“我”和“女朋友”经历的过程是完全相反的：

梦想中的我——真我的洗礼——现实的我——未知的我

现实的她——梦想中的她

在文中，梦想中的我经过真我驿站的诊断开始自我反省，最后逐渐认清自己，而原本正常的女朋友随着本我逐渐压制自我，最终患上了重度妄想症，十分具有讽刺效果。小说中的事件反映出每个人都在追求理想中的自己，这个理想可能是物质的现实的，原因是人的贪婪，外在物质的诱惑和媒体的不良影响等，因而在追求的过程中迷失、丧失了自我，最后甚至开始妄想，但这个妄想又是普遍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点妄想，因此这是对整个社会的批判。

四、结语

本文运用结构主义符号学的方法对短篇小说《我家就在岸上住》进行分析，着眼于语言符号本身以及不同层面之间的关系，最后形成有机的语义网络，揭示了篇章的内涵。文章主要以“我”为中心提取了各个要素，并以其为中心分析了“我”与一些特殊标记词，其他人名、地名等要素的关系，最后从联想关系入手，揭示了文章复杂的语义系统，得出了一些结论，这同时说明了运用结构主义符号学的方法分析具体语篇是可行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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