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霞,孙飞达,石福孙,刘 琳,许泽俊,张蔡斌,李 飞,廖礼彬,高娟婷
(1.四川农业大学动物科技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2.中国科学院成都生物研究所,四川 成都 610041)
青藏高原是中国境内面积最大的高原,有着丰富的天然草地资源,是高寒草地畜牧业可持续发展的物质基础,在维持生态系统平衡、发展草地畜牧业生产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1-2]。草地畜牧业生产是草地和家畜的共生系统,其中家畜是草地实现其经济动能的载体,是草地畜牧业生产体系的主体,间接反映着人类活动与草地生态系统的互动关系[3]。不同地区不同种类家畜的数量及结构特征受当地草地资源的质量、数量和人文、气候等因素的影响而存在差异。川西北作为“第三极”青藏高原地区的重要组成部分,也被多数学者视为生态脆弱区[4],与该地区特殊的自然、地理特征相适应的牦牛和藏系绵羊作为当地的优势品种,对提高牧民收入具有积极作用。然而随着人口和经济的发展,以商品生产为目的的牧业管理方式导致的家畜数量及结构的不合理性,同样是造成草地生态经济系统失衡的主要原因之一。了解畜群结构、牧户家庭构成和牧业管理方式对调整畜群结构,减少非生产性物的耗损,加快畜群周转,减轻草场放牧压力,提高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有着重要作用。
我国畜群结构管理方面的研究自20世纪80年代起步,主要集中在畜种结构和同一畜种不同组分的构成方面[5]。后来随着研究的不断发展,与传统草原牧区畜群结构优化管理相关的报道相继出现。其中,宋仁德等[6]在青海玉树州进行了家畜畜种畜群的调查并提出了调整畜群结构,提高繁殖成活率,加大科技宣传培训等畜群结构优化对策;郝兴明等[7]分析了新疆阿合奇县地区的畜群结构,提出了调整适龄母畜比例和规定家畜出栏时间等优化方案;柴作森和苏红锦[8]在甘肃天祝进行了白牦牛繁殖率方面的调查对提高繁殖率的措施进行了探讨;朝宝[9]在内蒙古自治区的巴林左旗利用GIS技术分析了五畜数量结构的时空变化及其影响因素;鲍宇红等[10]在西藏当雄县进行了家畜养殖情况的调查,对该地区的畜群结构优化提出了建议。但是作为全国重要畜牧生产基地的川西北地区,有关其畜群结构优化管理方面的深入研究尚少。鉴于此,本研究利用人文生态学和草地生态学相结合的调查方法,入户了解川西北典型牧业县主要放牧家畜的畜群特征、畜牧管理方式及牧民家庭构成等,分析不同年龄和受教育程度对牧民生产决策行为的影响及出栏管理指标、基础母畜比和繁殖率的高低在畜群结构管理优化中的重要作用。旨在明晰川西北畜牧业的相关信息,为提高川西北放牧家畜的畜群生产力及促进该地区的畜牧经济发展提供借鉴依据,也可以为政府在该地区保护与发展的决策定位过程提供必要的理论依据。
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位于青藏高原东南缘,地理位置处于 100°30′-104°27′ E,30°35′-34°19′ N,面积8.42万km2,现辖马尔康1个市,阿坝、若尔盖、红原、壤塘、松潘5个牧区县,金川、小金、汶川、理县、茂县、九寨沟、黑水7个半农半牧区县,共有54个镇、165个乡。若尔盖大草原是该区域最大草原,由若尔盖、阿坝、红原、壤塘四县组成,地处四川、甘肃、青海三省结合部,为中国五大草原之一,面积3.56万多km2,占全州幅员面积的43%,天然草地面积2.9万km2,占全州天然草地面积的64%,系以牧业为主的藏族聚居地[11](图1)。2015年末,全州户籍人口总数914 106人,其中男性465 704人,女性448 402人,农业人口710 565人,非农业人口203 541人;若尔盖、阿坝、红原、壤塘四县的户籍总人口数为248 424,占全州人口的27.2%;农业总人口为211 816,占全州的29.8%;2015年未家畜存栏数约为220万混合头,占全州混合家畜存栏数的67%[12]。
图1 调查研究区域Figure 1 Location of the study area
使用访谈、村社会议、问卷调查和参与式观察等调查方法。以每县不少于4个乡(镇),每乡(镇)不少于3个村,每村不少于3户的抽样原则,采取判断抽样和随机抽样相结合的调查方式,选择红原、若尔盖、阿坝、壤塘4个县的部分地区进行调查。调查涉及20个乡镇,124户牧民,其中养牦牛家庭120户,养羊家庭52户,牛羊兼养家庭50户,相关牧户人口706人,牦牛11 276头,绵羊6 881只(表1)。主要调查内容包括影响畜群结构管理优化的相关因素:牧户家庭成员受教育的程度、主要从事畜牧业人员的性别和年龄等家庭情况及2018年牧户主要放牧家畜的畜群特征、出栏率、繁殖率等养殖情况。
采用Excel 2013软件对调查数据进行整理和基本计算,采用SPSS13.0对各县的受教育程度、主要放牧人年龄、出栏时间等参数进行One-way ANOVA分析,并用GraphPad prism6进行作图。
川西北4个典型牧业县中红原县牦牛所占比例最高,达98.14%;其次是壤塘县和阿坝县,分别为83.76%和62.65%;而若尔盖县主要以绵羊为主,其绵羊所占比例为53.37%,均高于其他各县的绵羊比例(图2)。从各牧业县的能繁母畜比来看,壤塘县牦牛和绵羊的能繁母畜比最高,分别为66.63%和68.26%;其次是阿坝县和红原县,分别为58.35%、61.71%和60.18%、53.57%;若尔盖县最低,分别为48.23%和51.67%(图3)。就繁殖率而言,若尔盖县和红原县牦牛的繁殖率最高,分别为46.04%和40.07%;其次是壤塘县,为35.51%;阿坝县最低,为31.36%。绵羊繁殖率最高的县是若尔盖县和壤塘县,分别为63.26%和63.67%;其次是阿坝县,为46.21%;最低的是红原县,为43.30%(图3)。
表1 川西北典型牧业县家畜情况调查统计表Table 1 Statistics concerning the livestock in typical pastoral counties of northwest Sichuan
图2 各县牦牛和绵羊的比例Figure 2 Proportion of sheep and yak in each county
图3 各县牦牛和绵羊的能繁母畜比及繁殖率Figure 3 Ratios and reproduction rates of female yak and sheep in each county
若尔盖县牧民家庭成员中未受教育和小学学历的比重最大,且两者差异不显著(P>0.05),初中、高中/中专/职高/技校、大学/大专及以上学历所占比例较低,且三者之间差异不显著(P>0.05),但显著低于未受教育和小学学历所占比例(P<0.05);红原县牧民家庭成员未受教育和小学学历所占比例显著高于大学/大专及以上学历所占比例(P<0.05),初中、高中/中专/职高/技校学历所占的比例与未受教育、小学、大学/大专及以上学历所占的比例相比差异不显著(P>0.05);阿坝县牧民家庭成员中未受教育和小学学历所占的比例之间差异不显著(P>0.05),但显著高于初中、高中/中专/职高/技校、大学/大专及以上学历所占的比重(P<0.05);壤塘县家庭成员受教育的情况比例中,小学学历所占比例最大,且显著高于其他受教育的情况(P<0.05),其他受教育程度之间差异不显著(P>0.05)(表2)。在主要放牧人群体中,各县均是男性比例高于女性,其中若尔盖县和红原县男性比例最高,分别达75.00%和66.67%;阿坝县和壤塘县男性比例较若尔盖县和红原县低,分别为53.85%和58.82%,女性比例为46.15%和41.18%,与男性比例相差不大(表3)。就主要放牧人群体的年龄而言,各县平均年龄均在32岁以上且差异不显著(P>0.05),其中阿坝县为4个县平均年龄最大,为 38 岁 (图4)。
表2 各县牧民家庭不同受教育等级所占的比例Table 2 Ratios of herding families with different degrees of education in each county
表3 各县主要放牧人的性别比例Table 3 Gender ratio of the main herders in each county
川西北典型牧业县的出栏管理方面,牦牛的出栏时间都在4年以上。最高的是壤塘县,出栏时间为8年,且显著高于其他各县(P<0.05);其次是阿坝县和红原县,为5年和6年,二者之间差异不显著(P>0.05);若尔盖县最短,为4年时间,显著低于阿坝县和壤塘县(P<0.05)。绵羊出栏时间一般1~4年,其中红原县出栏时间最长,为3年多;其次是若尔盖县和壤塘县,为2年多;最低的是阿坝县,为1年多,显著低于红原县(P<0.05)(图5)。出栏率方面,牦牛最高的是红原县,为20.35%;其次为阿坝县和若尔盖县,分别为13.77%和10.13%;最低是壤塘县,出栏率为5.48%。绵羊最高的是红原县,为21.08%;其次是若尔盖县、壤塘县,分别为20.77%、19.86%;最低的是阿坝县,为 18.70%(图6)。
图4 各县主要从事放牧人的年龄Figure 4 Age of the main herders in each county
图5 各县牦牛和绵羊的出栏时间Figure 5 Slaughter time of yak and sheep in each county
图6 各县牦牛和绵羊的出栏率Figure 6 Slaughter rates of yak and sheep in each county
畜群结构在国内一般分为三个层次:一是不同畜种的组合;二是同一畜种不同组分的组合;三是同一畜种基础母畜不同年龄组的组合[6]。川西北4个典型牧业县除若尔盖县以外其他各县均是以牦牛为主要生产对象,普遍存在能繁母畜比偏高,繁殖能力低下等问题。合理的畜群结构就是在保证畜群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正常周转的同时,能取得最大的经济效益,其中母畜的比重大小决定畜群再生产能力,是评估畜群结构的主要指标[13]。川西北典型牧业县牦牛能繁母畜最高的是壤塘县和红原县,分别为66.63%和60.18%;最低是若尔盖县和阿坝县,分别为48.23%和58.35%。绵羊能繁母畜比最高的是壤塘县,为68.26%;最低的是若尔盖县,为51.67%。这与陈晓霞等[14]基于阿坝州农业畜牧局2016年家畜统计年鉴数据分析的结果相比差异不大。与皮南林等[15]、张佳宁和张靖庚[16]分别在1988年和2017年提出的藏系绵羊适龄母畜比55%~60%,牦牛适龄母畜比30%~40%,以及牦牛和藏羊适龄母畜45%~50%相对比,若尔盖县和壤塘县均存在能繁母畜偏高的问题。虽然母畜多则繁殖快,淘汰更新周期短,生产水平高,但是基础母畜数量过高,畜群发展太快容易对草场造成压力,不利于草场保护[17-18]。受青藏高寒区独特的地理位置和高寒、缺氧的气候条件影响,高寒牧区牧草生长期短,11月至翌年5月处于枯草期,牧草存量逐月走低,牧草品质也急剧下降,而此时母畜正处于怀孕中、后期及哺乳期,冷季饲草短缺,常会导致母畜营养不良,掉膘甚至死亡,幼畜死亡率高,生长缓慢[19-20]。就繁殖率而言,川西北典型牧业县牦牛繁殖率最高的是若尔盖县和红原县,分别为46.04%和40.07%。绵羊繁殖率最高的县是若尔盖县和壤塘县,分别为63.26%和63.67%;其次是阿坝县,为46.21%;最低的是红原县,为43.30%,整个川西北典型牧业县牦牛和绵羊的繁殖率都普遍偏低。影响母牦牛繁殖性能的因素有很多,但研究普遍认为最主要的因素有2个,即营养和泌乳,也就是认为牦牛的繁殖力与饲养条件有关,饲养管理条件好,牦牛体能能够满足正常生理机能所需的能量时,适龄母牛的繁殖力就会得到正常发挥[21-23]。毛爱华等[24]在欧拉型藏羊母羊繁殖性能的调查研究中发现影响藏绵羊繁殖性能的主要因素有母羊的营养状况、遗传和环境、以及牧区的饲养管理条件。阿宝仁[25]在湟源县藏羊繁殖成活率的调查中发现羔羊死亡的最主要原因与母羊无奶和圈舍设施不全、冬天温度过低有关。在调查中发现川西北典型牧业县造成羔羊死亡的原因不光是母羊营养状况差和圈舍冷挤等原因,狼鹰等野生动物也对刚出生的羊羔的存活造成威胁,也是影响川西北绵羊繁殖率的主要原因之一。
调查发现川西北典型牧业县主要放牧人群体中男性所占比例平均为63.59%,女性所占比例平均为36.41%,主要放牧人年龄的平均值为36岁,且4个县差异不显著(P>0.05),说明川西北典型牧业县的主要劳动力是以32~38岁的男性为主,他们仍以发展畜牧业为主要收入来源,这对能繁母畜比和放牧强度的降低具有不利的影响。其中若尔盖县放牧人群体中男性所占比例最高,达75.00%,这可能与若尔盖县的主要放牧家畜为藏绵羊有关,该地区的绵羊主要用于产肉销售,没有了挤奶环节,减少了女性劳动力在放牧过程的支出。受访者家庭成员受教育程度主要集中在未受教育和小学阶段,高中及以上学历所占比例较低。牧民受教育程度普遍过低,只能维持传统的畜牧业生产,难以适应现代畜牧业需求,很难对诸多市场信息做出准确判断,对生态保护的意识也比较薄弱,不利于新的饲养管理技术的推广、家畜繁殖能力的提高和草地生态环境的保护[26-28]。同时,教育程度低,牧民容易受“惜杀惜售”和“畜多为富”的传统思想观念影响,对发展该区草地畜牧业、提高家畜出栏率具有很大的阻碍作用[29]。
家畜年龄越大消耗牧草量越多,高龄家畜不及时更新,繁殖能力和生长性能都较为低下,造成草地资源的浪费[30]。在天然放牧条件下,3.5岁是牦牛出栏的最佳年龄,此时的牦牛肉营养丰富,品质好,饲料转化率高,效益高;在环青海湖区域,藏羊2岁后体重增加逐渐趋于平稳;牛犊出生当年出栏或者于18个月龄出栏,育成牦牛3.5岁前出栏,羊断奶后至6月龄期间出栏,有利于青藏高原高寒草甸的可持续利用[16,31-32]。本研究发现川西北除壤塘县牦牛出栏时间为8年以外,其他各县牦牛出栏时间为4~6年,整个川西北绵羊的出栏时间除阿坝县以外其他各县均在2年以上。与前人研究提出的最佳牦牛和棉兰羊出栏时间相对比而言,川西北典型牧业县也存在出栏时间过长的问题。就出栏率而言,整个川西北典型牧业县的出栏率普遍偏低,红原县作为饲养管理条件较好的家庭牧场示范区,牦牛所占比例最大,其牦牛的出栏率最大,仅为21.08%,壤塘县牦牛所占比例仅次于红原县,但其牦牛出栏率最低,为5.48%,出栏时间最长,为8年,这与壤塘县较其他县旅游开发方面弱有关,壤塘县俗来有“悬天净土”之称,受外界的文化影响较小,藏传佛教影响深远,牧民有放生、不宰杀、不出栏的习俗,所以牦牛和绵羊出栏率均较其他县低。川西北的绵羊主要集中在若尔盖县,且其绵羊的出栏率也高,阿坝县绵羊出栏率最低,该地区绵羊常因疾病感染、野生动物猎杀等原因死亡数量较多,为了来年壮大畜群所需,很多牧民选择减少出栏量。
本研究针对川西北典型牧业县影响畜群结构优化管理的牧户家庭构成、畜群结构、繁殖率、出栏率等调查发现,4个牧业县牧户家庭成员未受教育率高,所接受的教育程度普遍偏低,牧区的主要劳动力仍以年轻男性为主,这对家畜出栏率的提高和能繁母畜比的降低具有不利的影响;在牧区鼓励发展教育,增加年轻人的就业选择,减少牧区劳动力,有利于解决因人口较多而造成的家畜数量和能繁母畜过多的问题。同时,基础母畜比偏高、出栏时间偏长、繁殖率和出栏率过低是川西北4个典型牧业县畜群结构优化管理过程中共同存在的问题。可以适当降低能繁母畜所占比例,在冬季对有孕家畜和幼畜进行暖棚补饲,这有利于提高繁殖率;在出栏时间偏长、出栏率偏低的地区,可以利用人文学和生态学相结合的方法,了解藏族文化和宗教习惯,改变牧民思维模式,适当控制能繁母畜比例,在不对草场造成压力的基础上加大畜群周转从而优化畜群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