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森林 文
我自命好吃,又在号称美食之都的香港呆过好几年,但却从未吃过名闻天下的南洋喇沙,实在是遗憾。
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分别有不同风格的喇沙,两国的人都分别坚持说自己的喇沙才是真正的源头。争者自争,吃者自吃。对于争的人看起来很严肃的问题,外面的人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从别人的描述中,没吃过喇沙的我也对它有了大致的了解。简单说,南洋喇沙就是一种味道浓烈的香料椰奶虾酱汤。在街边小食摊前寻位子坐下,一声呼唤,摊主便快手煮一把米粉,捞起放碗里,面上摆放鸡肉、大虾、煮蛋等疗饥之物,然后浇上热腾腾的喇沙汤端来。吃时随自己的喜好,还可以加一匙特殊的辣椒酱。会吃的食客,总是先尝喇沙汤香味是否正宗,再尝辣椒酱的味道是否对路。
当我第一次吃到喇沙时,竟然是在爱尔兰的首都都柏林。一月初的天气冷风挟雨,侵肌透骨。我哆哆嗦嗦地走在街上,小爱(作者的男友——编者注)充满同情却爱莫能助。午饭时在酒吧里填充的黑啤酒和炸薯条,早被冷风吹化了。走到乔治街,赫然看见一间灯火辉煌窗明几净的快餐店。大玻璃上贴着菜单,最后几行是熟悉的中文,写着“梅菜扣肉饭、豉椒牛肉饭、南洋喇沙”。刚好这时小爱也嚷饿,于是就一同进去了。小爱在英文菜单里搜索,点了ginger beef(姜炒牛肉),我则叫了一碗喇沙,正好暖和暖和。服务员是个亚洲女孩子,笑嘻嘻的,棕黄圆脸,粗眉长睫,短发,穿着快餐店的短袖制服,很可爱。我用英文点了ginger beef,用广东话点了喇沙。她一愣,接着便笑了,然后问我要不要筷子。
一会儿的时间,喇沙就端上来了,深红的一大碗。直觉告诉我,这不可能是正宗的喇沙——把爱尔兰筛遍了,能有多少新马人呢?可当时我又冻又饿,喇沙汤的酸香气一阵阵地钻进我的鼻子,倒是十分享受。汤里除了米粉,还有圆圆的小虾仁,但没啥味道,还有几丝鸡肉,也没啥味道,豆芽几乎赶上了米粉的数量。西方人特别爱吃豆芽,所以国外唐人街的亚洲馆子,不管对不对景都猛往里放豆芽,反正价钱便宜。最古怪的是有一种黑黑的丝,咯吱咯吱的蛮有嚼头,有点儿像海带,但又比海带厚,吃到最后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汤很酸,可能是放多了青柠或罗望子。我又搁了好几勺辣椒油进去,吸溜吸溜的吃得涕泪满面。要知吃酸辣热汤是会上瘾的,吃到最后我把那一大碗的汤汤水水全喝了,肚子胀得像一面鼓。
加拿大名城多伦多,市区里只有一间打着招牌的星洲菜餐馆——新加坡南洋餐厅,英文叫Merlion。一个周末下午,我跟小爱路过那里,觉得饿了,又不想老去吃港式下午茶,于是上楼进了南洋餐厅。餐厅里一个客人都没有,老板娘在饭桌上算账,她的一个八九岁的小儿子在柜台后面看店。见我们进来,母子俩一愣,但马上又客气地上来打招呼。简单的木桌藤椅,木桌上铺了鲜紫底子上密布红白凤尾花的平纹棉桌布,强烈的颜色对比让我一下子有了南洋的感觉。我点了海南鸡饭,给小爱叫了喇沙。那碗喇沙分量惊人,那是一个几乎可以用来洗脸的大白碗,橙红泛白的汤让我觉得它一定相当正宗。果然椰子味非常重,还有浓浓的虾酱和香茅草味道,另外还有混成一片的特殊香气。汤里浸着分量慷慨的鸡肉、大虾,以及适可而止的豆芽、软韧适度的米粉。一切都比我们上一次在都柏林吃过的那碗显得专业。那碗喇沙实在是太香了,香得让我时不时的就会回想。
有一次,我决定自己在家里做一碗喇沙。先上网查了详细的制法,原来十分复杂:青葱、干辣椒、干虾米和虾膏一起舂碎了做成辣椒酱。煮喇沙的底汤是用鱼肉、鸡骨和大虾熬成的。把黄姜粉、芫荽粉、罗望子和虾膏下油锅炒出香味,再加入底汤、椰奶和香茅草碎,小火熬成喇沙汤。煮好的米粉捞入碗中,放上熟豆芽、熟鸡丝、熟虾肉和熟鸡蛋片,最后浇一大勺喇沙汤就好了。
喇沙的基本做法是如此,但在南洋,每家小店、每个人的“娘惹”妈妈都有自己不同香气的做法。
我那天用了偷工减料的方法:清水里加姜葱、虾肉和鸡肉煮熟,那锅水权充“底汤”。我把从超市买回来的那包喇沙香料油酱入锅炒香后,加入一罐椰浆并倒入底汤文火煮。我尝了尝不够咸香,又自作主张地挖了一勺咸虾酱下去。寿桃牌的干米线煮熟捞入大碗,上面铺好鸡丝和大虾,我不喜欢豆芽,就加了煮熟的冬笋丝,最后倒入了煮好的汤。没有弄新加坡风味的喇沙辣椒酱,于是我放了一点潮州辣椒油。我做的喇沙味道当然不敢和餐馆里的比,但却另有一番DIY 的乐趣在里面。如果以后有机会去狮城,我一定会去街头巷尾吃一碗喇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