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中的温情:从许鞍华电影看香港市民生活

2019-10-21 14:46卢雅君
传播力研究 2019年2期
关键词:许鞍华香港电影

卢雅君

摘要:在极具商业色彩的香港社会背景下,香港电影也充满了商业意味,文艺片的关注度远不及商业大片,但许鞍华的电影始终深受观众欢迎,现实的话题、贴近生活的素材、直击痛点的主题,使她的电影有着强烈的特色与深刻的意义。本文分析《疯劫》《客途秋恨》《投奔怒海》《桃姐》等许鞍华电影,她的电影始终关注市民社会生活,通过对主人公的经历和情感的刻画传递人文情怀,在反映出命运和现实的冷酷与冷冽之外。还有人性的温暖,失望后的希望。

关键词:许鞍华;香港电影;市民生活

李欧梵的《上海摩登》中指出电影院等公共场所作为文化公共领域,为公众提供了阅读现代报刊杂志、观看好莱坞电影、谈论文学或时事的平台,从而增加公众审美意识的现代性气息。[1]通过审美创造作品而表现内在情感,把信息传递给普通大众,审美的共同性具有一种隐性而又难以背离的力量,而观影便是其中的一个体现。

在极具商业色彩的香港社会背景下,香港电影也充满了商业意味,从初创期到八十年代的繁荣期再到当下,商业电影始终是香港电影的主流。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刺激感官的大场景,侧重故事敘述、温情情感表达的文艺片可以说是电影市场的小支流,市场的竞争力较小,关注度远不及商业大片,但是许鞍华的电影始终深受观众欢迎,现实的话题、贴近生活的素材、直击痛点的主题,使她的电影有着强烈的特色与深刻的意义。

David Bordwell在《Planet Hong Kong:popular cinema and the art of entertain-ment》一书中分析了香港电影成功的原因。他指出“Hong Kong's film industry offered something audiences desired.”[2]香港电影业提供了观众想要的东西。除了使人们暂时从生活压力中逃离的娱乐休闲作用之外,亦能够引发人们对生活意义、生命真谛的思考。许鞍华的电影关注人们的生活现状,小人物的内心感受、城市边缘人的遭遇与困顿都在她的电影中得以反映。通过观影,人们在释放压力的同时,也对故事中的社会阶层、人物遭遇产生共鸣与同情,从而反思自身生化。电影中不仅仅反映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刻画了不同时代背景、社会阶段人与集体、人与社会的关系。史书美在《视觉与认同》一书中提到了全球资本主义下的身份认同,观众通过观影进行多重层次的认同行为,电影对人们看待自己、看待他人的方式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3]香港市民社会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在许鞍华的电影中有所反映,影片中的人物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有着不同的角色认同与情感[4],反映出命运的残酷与冷冽,生活的无奈与窘迫。但与其同时,她的电影中,冷酷的境遇之外还有一丝人性的温暖、人文的关怀,无数次的失望过后还有一丝希望。

60年代中期至70年代末是市民社会发展的萌芽期。香港政府开始推行经济多元化方针,制定新法律的同时还废除了一些旧的中国法律和习俗[5]。这个背景在初入香港影坛的许鞍华的电影作品中体现为市民自我认同与社会角色定位的混乱与迷茫。《疯劫》中的李纨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这部电影讲述的是在香港龙虎山发生令人震惊的双重谋杀案。电影的叙事在时间和空间上跳跃,并在多个视角之间切换。《疯劫》是许鞍华的第一部故事片,她的独特风格的出现在这里已经很明显。她以一种被称为“Pokfield Road aesthetics”的风格,表现出西区阴郁而压抑的环境。李纨从小生活在压抑古板的家庭中,观念传统,由于无法承受生活情感的双重压力而精神崩溃杀人。电影画面中的高楼大厦及传统住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繁文缛节与新式时髦形成强烈讽刺。真实的香港场景和时代背景画面给观众带来了共鸣和直观地感受,电影中不断出现的对比反映了极大的矛盾,体现了社会发展的徘徊与个人自我认知的摇摆。导演通过电影表达对平凡人个人情感和命运的关注,体现了一种人文的关怀。

80年代初到90年代前半期作为香港市民社会特质成长发展阶段,政府推行经济多元化方针。商业性大众媒介有意或无意的推动了香港本土意识的建构,所以在文化界和普通民众中出现了一种文化本土化的要求和趋势。[6]在《客途秋恨》这部半自传体电影中,在伦敦学习电影的学生晓恩回到香港参加妹妹的婚礼。回来意味着她必须面对与母亲葵子之间的紧张关系。葵子是一位日本妇女,二战结束时在中国结了婚。在访问葵子在日本的家乡期间,母女俩达成了谅解。主人公漂泊的生活方式和寻根之路是许鞍华个人经历的一种表现,而这段故事中所蕴含的是香港人自身的身份边缘化与身份认同过程。在时代潮流中漂泊、迷失最后找到自我,隔代人之间的矛盾、误会到相互理解宽容,都让当时香港的观众感同身受,备受感动。

而《投奔怒海》反映的虽然是战后越南的社会问题,但却在当时的香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部电影以国际事件为叙述题材,为香港的观众带来了新的思考方式与角度。《上海摩登》中提到审美意识形态借助于它的共同感和可传递性,让人们潜意识中接受这样一种思维方式。电影院这一文化公共领域对于公众审美活动有着引导和协调作用。[7]这部反映越南社会问题的影片作为一个窗口,打开了香港市民的思维,通过他人观照自身,反观脚下立足的香港存在的社会问题,这也是这部作品能够取得巨大成功,成为新浪潮电影的经典之作并拿下金像奖五大奖项的原因。

许鞍华曾经说过:“香港经常是我电影的主题——一切有关香港人的生活方式、感受、交流、喜悦和痛苦。”[8]标志着许鞍华职业生涯中期回归的作品《女人四十》讲述了典型的香港主妇阿娥的生活,婆婆去世后,她带着公公、与家人同住。她很快意识到公公患有阿尔茨海默氏症,除了她谁也不认识,当她试着从照料者这个新角色中找到乐趣时,她的公公给了许多关于生活的启发,迸发了许多思考的火花。影片中刻画的上下班、买菜做饭、照顾老人等生活情节反映了主妇们的真实生活现状,也正是这些勤劳朴实的主妇们为生活操心奔忙,温馨而平淡的情节让观众体会到了生活琐碎中的脉脉温情。

《天水围的日与夜》讲述学生张家安和他的母亲贵姐住在香港天水围的一个公共屋。他们的生活看似平淡,但却非常充实。另一边,一位名叫梁欢的老妇人刚搬到天水围,她独自生活,在超市找到了一份工作,影片刻画了她工作与生活的点滴。电影围绕着这几个人的生活,刻画了平凡人的日子和小人物的感情。许鞍华对生活的直白细致的描绘,克服了低成本数字电影摄影的局限性,并将其转化为一种独特的风格。这部电影非常受欢迎,也是许鞍华后期事业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桃姐》改编自一个真实的故事,讲述的是年迈的女仆桃姐和她的雇主家中唯一还在香港生活的羅杰之间的故事。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像母子一样,两人有着深厚的感情却鲜少直接表达自己的内心。当桃姐中风住院后,她搬进了一家疗养院。她努力去适应她的新生活,和来自不同背景的人交朋友。罗杰时不时来看她。影片再次将镜头转向普通人,聚焦于主仆之间的默契与情感。与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的冷清的养老院,与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形成强烈反差的孤独寂寞的老人们击中了养老这一社会痛点,也反映了人与人之间缺乏沟通的现状。与此同时,在生活细节中又处处体现着人性的温情与感动。使得观众在普通、平凡的故事情节中领悟深刻的现实意义。

李欧梵在《寻回香港文化》中提到,他认为许鞍华深谙电影技巧却不刻意卖弄技巧,从许的电影中,所看到的感悟到的是感性多于理性。[9]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文化产品的要求不仅仅在于基本质量而在于精神内核,对于电影来说,不仅仅应该拥有完整的故事情节,表达深刻的情感、反映深层的人性也同样重要。在商业片中被忽视的小人物命运在许鞍华的而电影中得到体现,她的电影为我们展开了一个又一个市民生活的画卷,在丰富的历史和生活气息中,一个个人文性的故事娓娓道来,日常的温情汩汩流出。许鞍华的电影最大特点是靠情感支配叙事,她始终关注市民社会的生活,通过对主人公遭遇和情感的刻画传递人文情怀,即使对于不同阶层的人来说,电影中反映的情感仍能够引发共鸣:身为社会成员的可怜与无奈,生活的冷冽与残酷,人与人相处之间的矛盾与关怀,每个个体不同的性格与世界观,每个时代的历史和眼泪,在或舒缓或热闹的电影语言中,获得了难能可贵的和谐。

参考文献:

[1][7]李欧梵.上海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国[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

[2]Bordwell,David.Planet Hong Kong:Popular Cinema and the Art of Entertainment.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0.

[3]史书美.视觉与认同―跨太平洋华语语系表述·呈现[J].台北:联经,2013.

[4][5][6]侯玲.许鞍华视野中的香港“市民社会”演进——论许鞍华影片中人物角色认同危机[J].电影评介,2007 (06):17-18+22.

[8]谢丽娟.论许鞍华的电影创作[D].山东师范大学,2014.

[9]李欧梵.寻回香港文化[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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