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北明月
过年思归而不得,在唐诗里并不少见。
“耿耿他乡夕,无由展旧亲”,这是骆宾王的《西京守岁》。“旅馆谁相问,寒灯独可亲。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愁颜与衰鬓,明日又逢春”,这是戴叔伦的《除夜宿石头驿》。还有岑参,这位边塞诗人身在玉关,东望长安,除夕前夜也只能写信寄给远在万里之遥的老朋友以慰相思:“东去长安万里余,故人何惜一行书。玉关西望堪肠断,况复明朝是岁除”(《玉关寄长安李主簿》)。
接下来是除夕夜的守岁。毕竟是过年,就算有些潦倒的杜甫在兄弟家中守岁时,也颇能感受到一番热闹,他在《杜位宅守岁》中写道:“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盍簪喧枥马,列炬散林鸦。四十明朝过,飞腾暮景斜。谁能更拘束,烂醉是生涯。”
同是守岁诗,杜甫的祖父杜审言描绘的则是皇家的奢华:“季冬除夜接新年,帝子王孙捧御筵。宫阙星河低拂树,殿廷灯烛上薰天。弹弦奏节梅风入,对局探钩柏酒传。欲向正元歌万寿,暂留欢赏寄春前”(《守岁侍宴应制》)。帝子、王孙们的除夕夜在灯烛、音乐、酒宴、歌舞以及游戏里一派祥和。
唐朝的年不叫春节,而是叫做“元旦”“元日”,大年初一是岁之元、时之元和月之元,又被称作三元。尽管酒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了,但皇帝的元日朝会盛大隆重。百官、番邦使節,朝服规整,在朝阳冉冉升起的万丈霞光和一片祥瑞里,祝辞如涛,“万岁”如潮,就连雄才大略的唐太宗李世民也抑制不住心潮澎湃,挥笔写下“百蛮奉遐赆,万国朝未央”“车轨同八表,书文混四方”(《正日临朝》)的诗句。
元日的早朝属于政府的规定动作,类似现在的春节团拜会。不过等到早朝结束,就是同僚间的自选动作了。这不,这年元日的早朝过后,已经年届七旬的白居易仍然兴致勃勃地与朋友享受节日快乐,写下(《元日对酒》五首):“众老忧添岁,余衰喜入春。年开第七秩,屈指几多人?”他的好友元稹在诗中写:“自惊身上添年纪,休系心中小是非”(《酬复言长庆四年元日郡斋感怀见寄》)。诗史上元白并称,在此果真心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