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乌拉特草原

梅伟

一

牧羊海是一个地名，也是一片湖泊的名字。这片湖泊比较大，离五原县城不算太远，是乌拉特中后联合旗的地界。这里地处河套平原的东北部边缘，也称后套，北面紧靠阴山，南面、东面、西面是广阔的平原。

在内蒙古的广袤大地上，散布着许许多多这样的湖泊，这些湖泊都被叫作“海子”。这些海子不是大海的意思，而是湖泊的意思，根据蒙古语的音译，当地人把湖泊叫作海子。

第一次知道中国广袤大地上的牧羊海，是在我十六岁的时候。1969年，我初中毕业正值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刚刚组建，那时的我们怀着一腔热血、满腹豪情，积极报名成了兵团战士。那年的八月，我们从北京站上火车，两天一夜之后，到包兰线上的五原车站下车，再乘坐团里的大卡车经五原县城前往牧羊海——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十六团的驻地，一个在我们心中很神秘的地方。

从站在牧羊海的土地上开始，我年轻的足迹歪歪扭扭地在那里走了六年。

到牧羊海之后，我竟一下子喜欢上这里。那时候，我的心里感受和精神生活很丰富：远处的阴山，近处的沙丘，蔚蓝的天空，碧绿的湖水，有展翅高飞的天鹅、鸿雁，有随风摇曳的绿色芦苇，还有我们宏大的理想、追求和奋斗的目标……站在牧羊海畔，我会大声地背诵“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句。

除了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景色之外，我还看到了“凉州城外少行人，百尺峰头望虏尘。健儿击鼓吹羌笛，共赛城东越骑神”的苍凉景象。这首诗表现出来的意境，非常符合我们这些热血青年当时的心境，那时的我们，正是怀着满腔热血建设边疆、保卫边疆，大有“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的雄心壮志。

牧羊海、草原、大漠，就是乌拉特草原的组合。

二

在乌拉特草原上的工作和生活，给我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记，因为这个印记，我曾经多次回到牧羊海，回到乌拉特草原，我喜欢在草原上漫步，我喜欢这里的一切，也一直把牧羊海和乌拉特草原当作我的第二故乡。离开乌拉特草原之后的四十多年里，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牧羊海，想起乌拉特草原，在和战友们聚会的时候，我们都爱回忆那里的一切。

好在我和战友们都退休了，便几次结伴回到牧羊海，回到乌拉特草原，行走在清澈的牧羊海边，行走在乌拉特绿草如茵的草原上，我们的心情无比的畅快，就像草原的天空，蔚蓝蔚蓝的。

这是一个待不够的地方。我问自己，是什么让我们如此留恋？难道是乌拉特的天空、草地和牛羊吗？不会，乌拉特草原不会如此简单，简单到只有天空、草地和牛羊。站在乌拉特草原上的我想：为什么如此简单的画面，竟引起无数人的向往？反复思索之后，我找到了答案，那就是乌拉特的美：壮阔辽远是美，雄浑深厚是美，一望无际还是美。还有，蒙古族兄弟的彪悍、英勇、朴实、热情……也都深深吸引着我们。

我行走在草原上，调动我的眼睛，运用我的思维，用我的心去观察。啊，我看到了，乌拉特草原还有许许多多的美景：清晨迷幻般飘动的雾霭，艳阳照耀下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奔驰在草地上的骏马，日落时西天的晚霞，还有散落在草原上的白色蒙古包的炊烟袅袅……

眼中的这一切，组成了乌拉特草原的美。你看，那远远的地方，白色的羊群在蓝天下游动，似乎在与飘动的白云媲美，看过去，那就是一幅最美的油画，让你激动不已、赞叹不已。

我们站在草地上，面向广袤的绿色放声歌唱;我们坐在草地上，享受着静静的安谧。去乌拉特草原漫步，最好是在七八月之间，那时的草原一片碧绿，连绵着伸向远方，似乎与天边连在了一起。这个季节的草原是最美丽的草原，站在绿色的草原上极目四望，湛蓝湛蓝的天空，一朵朵的白云飘过……

乌拉特草原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也是个令我们魂牵梦萦的地方，那里的蓝天白云，那里的骏马牛羊，那里的沙漠戈壁，那里的蒙族兄弟，那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向往。

三

乌拉特草原的夜色更美。在深邃的夜空中，有无数的星星闪烁，有弯弯的月牙，有皓月当空。乌拉特草原的夜黑黝黝的，竟让我感到了神秘。我喜欢夜空下安静的草原，我可以躺在草地上遐想，任由自己的思绪飞扬。

这是乌拉特草原的夜色留给我的自由自在。此刻，城市的喧嚣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十六岁的我，就从乌拉特草原开始，结束了少年的生活。

我就這样和同伴躺在草地上，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