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期刊何以高质量发展

当代中国，“高质量发展”本多用于谈论经济发展状况或方式，是相对于“高速度增长”而言的。由于在行业管理上长期实行总量调控等原因，我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期刊品种数量上相对稳定，似无“高速度增长”带来的种种流弊。而因种种考评之需，对“高质量”的“核心”期刊（本文谈论的“期刊”，在多数情况下实际指涉当代我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期刊）数量远不能满足需要的抱怨則不绝于耳。对期刊品种实行总量调控，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恰好是因为许多期刊总体质量不高，所以需要控制（减少）数量以确保（提高）质量。但对期刊实行总量调控的做法并没有带来学术期刊的普遍高质量。在致力于构建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学术话语体系，繁荣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的时代大潮与呼唤中，学术期刊的高质量发展问题十分严峻、迫切地摆在我们面前。

在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实现我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期刊的高质量发展，究竟如何可能呢？其关键之处何在？判断、回答这样的问题，我觉得需要明确界定学术期刊的功能，明了判断学术期刊质量的标尺，继之提出推动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的建议。

一、学术期刊的功能界定

学术期刊是篇幅（基本）固定、定期出版的学术

出版物;是宣示思想观念、理论主张的重要阵地;是展示、传播学术成果，开展、促进学术交流的平台;是实现思想、文化、学术积累和传承的重要载体。这是学术期刊的本然或应然功能。为学生完成学业，为教学研究或其他相关人员完成工作任务、获得奖励、实现职称职务的维系或晋升提供依据、平台或工具，充当学术评价的工具或标准，是当代我国社会赋予学术期刊的附加功能，属“节外生枝”，而绝非其固有、应然功能。这种附加功能对学术期刊质量的负面干扰作用远大于正向促进作用，总体上不利于学术期刊的高质量发展。

二、如何判定学术期刊的高质量

学术期刊是刊发学术文章的媒介、平台。判断学术期刊的质量，自然基于、实际上也主要是判断其刊发文章的质量。当然，与刊于其中的一篇篇文章不同，一本好的期刊，除刊于其中的文章质量高之外，我们还期望她是风格突出、特色鲜明的。但无论如何，对文章的评判都是对期刊评判的基石。这样，对一个期刊的质量的评价，在很大程度上就可以转换为对刊于其中的文章的质量的评价。我们说一种期刊是高质量的，主要意思就是说刊于其中的多数文章是高质量的。所以我在这里首先、着重谈论对文章质量的评价。

判断一篇文章的质量，除了基础性的导向、价值观评判外，可以从三个方面着手：一是看其有无新意，二是看其论证是否严谨、充分，三是看其文字表达是否规范、顺畅。下面分而言之。

一篇学术文章是高质量的，首先必须有某种新意。一篇毫无开新之处的文章，即便其在其他方面（论证、文字表达等）做得不错甚至很好，也不能说它是高质量的。判断一篇文章有无新意，大体可以从观点（思想、理论）、材料、方法、问题等方面着手。如果其在上述一个或几个方面有新东西，我们便认为它是有新意的。

但一篇文章有新意，并不能保证它就是高质量的。这样就出来了评判学术文章质量的第二个维度或标准，那就是看其对观点的论证水平。一篇高水平的学术文章，不仅要有新意，还应该有高水平的论证。高水平的论证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材料充实，二是逻辑严谨。最主要的是论据不能互相矛盾，从论据到结论的推理过程要符合逻辑规则，或曰“逻辑自洽”。一篇文章如果材料不充实，推论过程有逻辑问题，就无论如何不能说它是高质量的。

判断一篇文章是否高质量，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语言表达水平的问题。文章是独立成篇的“文字”，语言乃存在之家，文字表达本为文章呈现和存在的基本方式。如果一篇文章文字表达不好，即便有新意，材料也真实充分，论证过程符合逻辑，也不能说它是高质量的。文字表达方面的问题，主要有主题突出，没有语法和逻辑问题，标点符号、数字用法等要符合相应规范。作为学术文章，还存在注释体例规范等方面的问题。如果一篇文章在这些方面不同程度存在问题，那也不能说它是高质量的。

有新意，论证严谨充分，语言表达流畅，只有这些方面都做好了，才能说一篇文章是高质量的。而只有一本杂志的多数文章都是高质量的，我们才能说它是高质量的。

以上是从文章质量的角度来判断期刊质量。以此为基础，我们还可以从别的视角来评判一本期刊的质量。比如我们可以从这样三个角度来加以评价：一是看一本期刊里特别优秀的文章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二是看一本期刊所有文章的总体（平均）水平如何;三是看其比较差（或最差）的文章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低度”。任何一本杂志，刊于其中的文章的质量都不可能是完全一致的，难免参差不齐。这里特别需要强调的是，特别优秀的“代表作”固然给人深刻印象，但低水平的文章常常让人印象更深。因此，在提升期刊质量的过程中，应更多注意不刊发或尽量少刊发降低期刊质量、败坏期刊声誉的低水平文章。另外值得关注的一个现象是，有的期刊不同文章质量水准比较一致，有的期刊不同文章质量差距较大或很大。对于前一类期刊，在保持总体高水准的同时，应适当加强“代表作”的形象提升作用;对于后一类期刊，重点是要减少或消除低水平的文章对刊物形象的败坏作用，克服其短板效应。

三、如何实现学术期刊的高质量发展

有了一个评判期刊质量的大致尺度、标准或者说视角，如何才能提高我们林林总总的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期刊的办刊水平，从而推动当代中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呢？

影响一个期刊的办刊质量的因素有很多，有正面的，有负面的。我们这里不去过多论述基础性的导向、价值观等方面的问题，而是把它们作为前提来遵守;也不去过多分析妨碍期刊高质量发展的负面因素。我们主要从办好一个刊物需要的具体条件这样一个比较“中观”的视角来略加辨析。

办好一个刊物，首先需要主管主办单位的重视和支持。我们的学术期刊都是有主管主办单位的，这是我国期刊的一大特色。没有主管主办单位的重视和支持，要办好一种期刊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这种支持既有导向、观念性的，如在把牢政治关和价值观的同时，提供一个相对开放、宽松的氛围，鼓励干事创业，提倡探索与争鸣，强调把办好期刊作为一种事业来追求;更有具体的人财物的支持，否则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相对较好的物质条件，就很难办好一本学术刊物。其中，人财物等物质条件主要由主办单位提供，其对刊物的重视和支持是办好一个学术刊物的基础条件。

其次，办好一个学术刊物，要有一个好的期刊领导班子。社长、主编等期刊领导班子成员的状况，对办好一个期刊的影响直接而巨大。其主要要求是，期刊领导班子，尤其是其主要成员要熟悉刊物所涉领域情况，要有较高或很高的学术判断、鉴别能力，要善于协调与刊物经营有关的各种关系，最理想的情形就是其既是优秀学人，又是不错的“社会活动家”。同时，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因素是，期刊领导班子，特别是其中的主要成员，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到期刊经办上来。我们国家目前有不少学术期刊的主要负责人都是兼职，其中更有不少人的主要精力并没有放在办刊上。这样的情况是很不利于保持和提高期刊质量的（虽偶有例外，但情形大多如此）。

再次，办好一个学术刊物，还需要有一个好的经办团队。即便一个期刊的领导班子成员是高水平、敬业的，但其并非三头六臂，一种期刊从策划、组稿、编辑到印制发行，是一个团队通力合作的过程。其中的编辑人员尤其重要，他们应该是敬业的、有水平的，策划、组稿和编辑加工能力一佳或俱佳，否则难以持续性地实现一种期刊的高质量。

如果我们的多数学术期刊都办成了高质量，那也就可以说我们的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期刊是高质量的了。所以说，要推动当代中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期刊高质量发展，除顺应时代潮流、把握好宏观趋势外，重要的便是要从主管单位领导重视支持、期刊领导班子成员守职黾勉、团队成员精诚敬业方面着手。当然还有许多宏观因素（如经济条件、社会风气、文化环境、学术生态等）和微观技术（如编校质量、版式印制等）问题会从多方面影响到期刊质量问题。其中有些因素或许比我们前面着重讨论的因素更重要，由于篇幅等原因，对之我们便存而不论了。

作者简介：喻阳，男，《新华文摘》总编辑（北京10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