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眠
听兰州鼓子,除了震撼,还给人以悲怆豪迈之感。演唱者声腔凄怆,如诉如慕,浓郁的兰州方言道出了西北的苍凉。都说“黄河里面舀一瓢,一半泥沙一半水”,兰州鼓子被黄河水浸润久了,也有了黄河的性子。人们在兰州鼓子的曲调中不仅可以欣赏到中原音乐如水的细腻温和,更能感受到西域音乐的粗犷豪放。
兰州鼓子严格按兰州方言行腔,是一种以坐唱为主的曲艺表演形式,有较完整的体系,演出时要求演员的手势、面部表情等都能给观众以美的感受。其曲牌丰富,唱腔清雅婉转,音域宽广,表白清晰,起伏平和,演唱时以三弦为主要伴奏乐器,辅以扬琴、板胡、二胡、琵琶、月琴、箫、笛等,并用小鼓击节起头。
兰州鼓子的传统曲目内容大致可分为三类:赞颂祝贺之词、咏物写景之言、民间传说与历史故事。从声腔上来讲可分为平调、鼓子腔、越调腔三种,平调多为单支的小令和大曲,鼓子腔是由鼓子头加若干曲牌及鼓子尾连缀而成,越调腔是由越调加若干曲牌及越尾联套而成。目前搜集到的兰州鼓子曲牌约有一百多种,可以表达不同人物的不同情绪,如边关调悲壮、北宫调凄凉、紧诉热烈紧张、慢诉舒缓轻快、“石榴花”和“倒推桨”抒情婉转、金钱调和“剪靛花”喜悦平和、“罗江怨”和“叠断桥”忧郁悲伤……提炼全曲精华的鼓子头、叙述情节的诗牌子、倾诉衷肠的悲调以及抒发豪情的“依尔哟”,在兰州鼓子中各尽其工。
兰州鼓子以独特的地域特色和浓郁的乡土气息流传于兰州的各县区,活跃在城乡的家庭院落、茶馆酒肆,深深植根于这片古老的黄土地,代表剧目有《杨子荣降虎》等。拨片拨着三弦,古筝流淌出音律,揚琴紧接着叮叮咚咚地响起来,一把板胡吱吱呀呀地拉出兰州的故事,其中蕴含着历代民间艺人的智慧和心血,凝聚着无数艺人长期积累的艺术结晶,研究兰州鼓子的艺术特色与发展历史,对于保护和开发古丝绸之路音乐文化有着重要的意义。
兰州鼓子作为一门古老的艺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不仅受到国内有关学者重视研究,还引起了许多外国学者的浓厚兴趣。1983年,美国哈佛大学美籍华人赵如兰教授专程来兰州录制兰州鼓子,回到美国后将其翻译成英文放映,影响极大,得到了美国音乐家们的高度赞扬,视这门古老的艺术为“中国的瑰宝”。
如今,兰州鼓子的传承人逐渐老去,年长者已经八十多岁了。
八十岁高龄的兰州鼓子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兰州鼓子艺术团团长魏世发,出生于兰州市皋兰县什川镇的一个鼓子世家,家庭环境的熏陶使他从小就对兰州鼓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兰州鼓子的爱好者,可以说我是从小听着兰州鼓子长大的。”
由于兰州鼓子艺人大多都没有乐理基础,使得鼓子的传习基本上都是靠口耳相传,学习难度之大、过程之长可想而知。为了学好兰州鼓子,年轻时的魏世发特意准备了一个小本子,把要学习的唱词抄录在本子上。当时魏世发上班的地方离家较远,上下班路上的两个小时成了他学习兰州鼓子的宝贵时间。如今,魏世发精通的曲目有《木樾剑》《献娇娘》《踏河》《演功》《惊梦》《显魂》《伯牙抚琴》等近四十多首。
后来,兰州鼓子艺术团花费七八年时间也只培养出六位较年轻的鼓子传承人,而他们的年龄也都在五十五岁左右。魏世发说:“没个十年八年是唱不好一首曲子的,学习兰州鼓子灌耳音很重要,要有家庭传承、环境影响,才会对鼓子的谱曲、唱词有感悟和理解。如今,唱鼓子赚不到钱,年轻人都不愿意学了。我们不在了,兰州鼓子该怎么办呢?”魏世发对兰州鼓子的未来很担忧。
八十二岁高龄的魏世永是魏世发的哥哥,如今他的听力和视力都不太好,记忆力也衰退了,唱曲子全凭老功夫。曾经一起唱鼓子的人都相继离世,魏世永怀念他的朋友们,怀念他们的唱腔,怀念他们的鼓子。魏世永至今仍在坚持兰州鼓子的传承,他说:“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活一天就要唱一天。”
六十八岁的肖振东是国家二级演奏员兼作曲者,是兰州鼓子界的传奇人物。兰州鼓子字少韵多,尾音较长,再加上多用兰州方言演唱,很不好学。肖振东花了三十年的光阴跋山涉水,走遍了兰州三县五区的农村,捕捉着委婉悠长、或喜或悲的鼓子音调,并将它们细细记录下来,整理成了《兰州鼓子荟萃》。这本书包含了古老的鼓子谱曲、唱词等内容,是较为完整的鼓子著作。
提起兰州鼓子的传承出现断代现象,肖振东有些激动:“兰州鼓子是国家的‘独生子啊!我对它倾注了很多心血,也有一份责任。在金城关博览园,不管有没有人来听,我们都会把兰州鼓子一直唱下去。以前老一辈的兰州鼓子艺人就是这样坚持下来的,现在的鼓子艺人更要坚持下去。”
兰州鼓子的传承人正在老去,此类口耳相传的民间文化传承岌岌可危。它犹如一位沧桑的老者,站在现代都市的围城外,很想走进去瞧一瞧、看一看,却因自己与城内高楼林立的景象格格不入而不知所措。
兰州鼓子在民间口耳传承了近千年,不仅构成了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蕴,也承载着民间文化渊源的基因,当下保护这一民间艺术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