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旭州成了她的软肋,怼天怼地的梁晨晨就彻底变成怂包了。她无奈一笑,这滋味真是像极了爱情。
——题记
【一】今夜寒星点点
梁晨晨开城管执法车上以路况复杂出名的北环路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神一样的车技连隔壁交警大队的兄弟们都有所耳闻。是时凌晨,初冬的夜空寒星点点,她揉揉眼睛正一个转弯要回局里,迎面一辆交警巡逻车开过来挡住了去路。
寒冬腊月天,下车的交警目测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荧光绿的警服裹得严严实实,低头敲她窗时这才露出脸来——鹰鼻薄唇单眼皮,梁晨晨当时就觉得这真是个禁欲系的大帅哥。
可惜这位大帅哥张口第一句话却是:“你好,交警执法,麻烦驾照给我看一下。”
“大兄弟,”梁晨晨从副驾驶座位上拿起自己城管的帽子,顺手连带自己的执法证也给了过去,“看不到我这身制服吗?兄弟单位也查哦?那我们公用车给你,你扣不扣哦?”
大帅哥皱眉,看了眼她的执法证:“梁晨晨同志,”他倾下身子,温热的鼻息和冬夜的寒风一同涌向梁晨晨,“你看不到我这身制服吗?”
“我怀疑你疲劳驾驶,下车!”
就这样,梁晨晨在还剩两天就过新年的凌晨两点,被一个交警小哥哥堵在了城市边缘的北环路上,从疲劳驾驶查到了酒驾,她自然没有问题,很显然是这个年轻交警因为她那颇嚣张的两句话而故意寻她麻烦。于是梁晨晨从头到尾咬着牙盯着那个和视线齐平的执法证上的名字,堪堪要刻到脑子里去——赵旭州。
回到局里的当天,她猛喝了几口红枣枸杞茶之后,转头气势汹汹地对新来的小秦说:“静宁区交警大队赵旭州,五分钟之内,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她在办公室里年纪倒数第二小,能使唤的只有小秦。小秦是直肠子,当时就大大咧咧地反问了一句:“咋啦?被查车了?梁姐也阴沟里翻车啦——哎,哎,别打头……”
兰城静宁区杏林路,梁晨晨一查到赵旭州巡逻的辖区,在腊月二十九的清晨特意早早出门,开着执法车就直奔那里。好巧不巧,正看到那个背影颀长的男人站在热气腾腾的摊子前,排队要买早餐。
梁晨晨咧嘴一笑,扬着脑袋无比潇洒地驱车上前,一路上看到她的小贩慌慌张张收拾逃跑,包括赵旭州买早餐的摊子。那男子皱着剑眉回头,视线落在梁晨晨身上的一瞬,她回了一个十分明媚的笑容。
还不解气,她下了车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确认那一路上所有的早餐摊子全跑了之后,她这才停下,正好站在赵旭州面前。她一整衣领,煞有介事:“你好,城管执法。要是耽误了赵旭州同志吃早餐,那真是不好意思啊。”
梁晨晨笑得一脸欠打,听赵旭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您那晚说您是法制科的,万万没想到您除了做行政案卷,还管早餐摊子这一块儿。”
“是啊,以前是没管过这块儿,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就要面面俱到吗,工作的过程本来就是不断摸索和学习的,”她冲赵旭州单纯地眨眨眼,“我今儿也是第一次赶摊子,您看还可以吗?我以后每天都来这儿赶,一定让您看到我的进步。”
赵旭州气得掉头就走,梁晨晨不依不饶地追上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弯月:“赵旭州同志,您中午都是在哪吃的啊?是不是也是路边上的小摊啊?您知会我一声,我说到就到——”
“梁晨晨!”赵旭州非常迅速地顿步转身,梁晨晨一个趔趄就撞进了赵旭州怀里,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眼刀,看他气急败坏却又语塞的模样,笑得更欢了。
那一整天梁晨晨都带着大仇得报的好心情工作,小秦又猜到了实情:“梁姐,你是不是找着那个交警大哥了?你不会把人家房子给拆了吧?”
“小秦你提醒我了,快,再帮我查查,赵旭州他家房子是不是违法建筑,这案卷我亲自写,”梁晨晨一撸袖子,颇有和赵旭州死磕到底的架势,“让他查我车,哼!”
【二】来而不往非礼也
七天年假里,梁晨晨值班的一天正好是大年三十,父母回老家过年,她一个人睡不着,清晨还不到上班的时间就开车出门了,反应过来时已经停在了杏林路上。年关里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所以岗亭里那个小白杨似的挺拔身影格外令人瞩目。
两人目光相接时俱是一怔,赵旭州下巴一扬,率先呛声:“梁城管今天算是白来了,大年初一可没有出来摆摊的。”
大约是意识到梁晨晨没什么精神,他缓和了神色,问:“大过年的怎么在外边?”
“我今天和你一样值班啊,下班都晚上七点了,年夜饭只能自己一个人吃。”梁晨晨哭丧着脸,顺手从包里拿出来自己做的要带到单位吃的枣糕,一边打开保鲜袋一边走到岗亭前,她举起枣糕抬起头,热气腾腾里一双惺忪睡眼水汪汪的,“赵交警一起吃啊?”
赵旭州垂眸注视梁晨晨,好一会儿才接过她掰下来的一块枣糕塞进嘴里。甜度适中,松软可口,比他想象中的好吃。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一起站了一会儿,分享着吃完了枣糕后,梁晨晨转头就走了,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凶赵旭州:“今天就是碰巧遇到你,也谢谢你陪我说说话。但我可是公私分明的,年假完了,这儿的早餐摊子我照样要赶的!”
留赵旭州哭笑不得地立在清晨的冷风里,欲言又止。
那一天梁晨晨都很无精打采,毕竟是迎新年的日子,她又向来喜欢热闹,一个人当真无聊极了。所以七点整打完卡走出单位,她看到那一身交警制服的时候,震惊之余却是窃喜。
“感谢梁城管的早餐,如蒙不弃,年夜饭也一起吃吧。”警帽之下赵旭州笑得痞气,她对上他的眼,当即便狂奔了过去。
最后几步她收敛了笑意放慢了速度,轻咳一声傲娇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这么有礼貌,我也不好不给你面子。”她一甩车钥匙,神采飞扬,“我得先把单位的车停到停车场去,交警同志想不想开把城管车试试?”
大年三十的晚上有人在小角落里放炮,梁晨晨使坏,故意讓赵旭州往小路上开。临近了她还大张旗鼓地拿起扩音器,一遍遍喊:“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炮竹!”
看着众人如避洪水猛兽一样散去,开车的赵旭州嘴角抽搐,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梁城管,既然下班了,就不要这么敬业了吧?”
梁晨晨笑开了花,赵旭州越是高冷骄矜,她就越爱逗他,溜达了好一会儿才指路让他去停车场。之后两人才去找地方吃饭,可沿街转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着的饭店,却已经没了位置。
最后梁晨晨没有法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一拍赵旭州肩头,说:“便宜你小子了,来我家吧,我亲手做,咱俩吃。”
于是在梁晨晨单身了个把年头后的这个年三十里,她头一次带了个男人回家。孤男寡女寒星夜,如果对方不是个不打不相识的冤家,一切完美。
她正从冰箱里取出蔬菜来,心里正默默吐槽如此良辰如此夜奈何没个暖男相伴,忽然听到身后的厨房里传来了水声。她转过头,看到赵旭州正自然地清洗着她取出来的菜,衬衣袖子撸到臂弯,他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十分好看。她一时出神,听他说:“肉取出来先别完全解冻,切起来方便。”
他转过身,手背的青筋上有水花,面瘫脸难得带着没有敌意的笑容:“你要是切不动,就让我来切。”
梁晨晨应了一声后下意识地问他:“赵警官为什么愿意跟我来我家过年呢?你不用在家陪父母吗?”
“父母在外地赶不回来,我今儿还值班,所以和你一样,今晚我家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就当我发善心可怜你独自过年吧,一起吃年夜饭,顺便让城管同志见识见识我们交警的手艺。”
她彼时生出错觉,仿佛眼前这个大男孩比她还要珍视这个有人陪伴的大年夜。于是一开始意气风发的梁大勺沦为了围观群众,她扒在厨房的雕花玻璃上看赵旭州娴熟地切菜、下锅、翻炒,窗外夜色浓处烟花升空绽放,柴米油盐,他蓦地转头冲她邀功般一笑,她的心便控制不住地猛跳了起来。
长得一脸不食人间烟火样儿,认真做起饭来却又那般让人觉得亲切。这是什么宝藏男孩啊。
【三】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因此梁晨晨将藏了多年的一瓶好酒取了出来,可口小菜和瓜子糖果摆满一茶几。她的猫懒洋洋地窝在沙发角,万家灯火里,她为他斟了一杯清酒。她坐在绒毯上,他双臂撑膝坐在小沙发上,她仰起头,正好能看到一侧的暖黄色立灯在他眼中映着光。
“不好意思啊,赵交警,”酒过三巡,她一只手支着脑袋,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其实你人也挺好的,我不该老和你过不去,还想着要拆你家房……”
赵旭州鄙夷地看一眼梁晨晨:“多大出息,被交警查车就想拆人家房。”
“我拿你当兄弟啊,你还查我,是你伤我心在先的。”她借着酒劲理直气壮地叉腰,“咱们都是穷困基层苦力,何必互相为难呢?”
赵旭州看着梁晨晨醉了酒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俊不禁,悄无声息地将她手里的酒杯拿到一边:“梁城管真是自来熟,没见过的人也敢称兄道弟,我就不行。”
梁晨晨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趁赵旭州低头收拾酒杯之际忽然前倾身子。她停在他咫尺前,眨巴着星子似的眼睛,半晌,声音软糯地叫了声:“旭州哥哥。”
之后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午夜全城的爆竹烟花齐响时才被吵醒。她迟缓睁眼,发觉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件衣裳。她看了一眼就笑出了声,这衣裳分明是赵旭州的制服棉大衣。
再转头,茶几已被收拾整洁,还有洗好的水果摆在她面前。她趿拉着拖鞋走动,发现赵旭州连年夜饭的碗筷都洗好了,没吃完的菜也放在保鲜盒里,整整齐齐地码在冰箱内。
一瞬间,一股暖流就漫过了全身。她拿起手机想给他打电话,才意识到自己连他电话都没存。于是她趁着和人脉极广的小秦新年问好之际,让他帮她打听到了赵旭州的电话号码,张口第一句就是:“交警同志,你的制服被城管没收了,上班前記得来领啊。”
电话那头一声无奈的笑:“我可是挨着冻回家的,城管同志说话就不能带点歉疚?”
梁晨晨俏皮一笑讨饶,问他为什么不去她卧室拿床被子,至少不需留下他的棉袄。赵旭州仍旧和她拌嘴:“城管同志,您的房间我不敢进,怕看到您吃拿卡要的证物,万一我忍不住举报,对您影响不好。”
天边的繁星和烟花映在梁晨晨满是笑意的眸子里,她对他的言下之意了然:女孩子的闺房他不想未经同意就进去,所以宁可挨冻,也不想对她失礼。而且当时她分明醉得昏睡过去,他却只是收拾好一切,悄然离去。
她从没有遇到过这样将绅士风度付诸行动的男孩子,张口虽然从不饶人,那些举动却温柔得很。于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她再度拨通了小秦的电话:“我们优秀的秦主任新年好啊,之前让您帮我查的赵旭州的住址,查到了吗?”
因为小秦之前在交警队干过,有熟人,所以就被梁晨晨抓住用了个极致。拎着南瓜饼和八宝粥,她在下车前还特意补了下口红,确定自己看起来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这才摁响了赵旭州家的门铃。
虽然她满心欢喜地去,赵旭州头一句却是:“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梁城管,你真要拆我家吗?”
梁晨晨强忍住回怼的心情,将右手中的早餐和左臂弯里的制服外套举起来:“您要是不敢让我进去,那么这两样东西我可就一起丢进我们局的泔水车里了。”
大约顾及补做一套制服价格昂贵,赵旭州当时就给梁晨晨开了门,假笑着欢迎,忙不迭地从她手中夺过自己的外套,挂进卧室的衣柜里。梁晨晨得意地笑着,一边把早餐放在餐桌上,一边环视赵旭州的屋子。
屋子不大,朝阳面,餐厅和客厅连着,客厅的一半都并给了阳台,阳台上放着书柜和满满当当的绿植,布置得和老年人退休生活一样。她揶揄道:“赵警官是不是谎报年龄了,我爷爷的屋子里都没这么多花花草草。”
“这些也原本是我爷爷的,”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转身进厨房前冲她浅浅一笑,“去年他过世后我就搬到这里来住了,也就继续养着这些花了。”
梁晨晨蓦地安静,抬头在陈列柜上看到赵旭州和他家人的一张合照。背景是有名的东方明珠塔,站在他身后的应当是他父母,而被他搂着肩坐在轮椅里的老人,应该就是他爷爷。
“我爸妈在南方工作顾不了我,奶奶过世早,我就一直跟爷爷住。小时候顶烦这个老头子,连辣条都不让我吃,我就巴不得赶快离开他。可等他真的离开了,我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她托腮看他,男子浅蓝色的衬衣熨帖,眉眼间依稀和他爷爷相像。原来是这样念旧的一个人,梁晨晨那般想着,站起身去厨房帮忙取出碗碟:“中午给你做好吃的,就当报答你的煎蛋。”
为此她特地跑了远路找到一家开着的超市,买了许多酱料来,和面、调调料、下油锅,等端了盘,赵旭州才震惊地看向她,听她骄傲地说:“我还会做辣条呢,厉害吧?”
他垂下头沉默地吃,新春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洒在桌子上,她在拨弄桌边的一盆白掌,忽而听他轻声说:“小时候我想吃辣条,爷爷不让我吃,后来只会做家常便饭的老人自己买了一包,一边吃一边摸索做法,还真亲自做了盘辣条给我吃。”
“梁晨晨,你和我爷爷真像。嘴上倔得很,见谁都趾高气扬的。可对我却是真的好。
“你说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万一我喜欢上你了可怎么办呢?”
【四】零点行动
梁晨晨那天没有正面回答赵旭州的问题,含糊着便转移了话题。而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的手账本上写下:“赵警官爱吃咸辣,对甜食一般。”
她心中暗想:一直对他这样好下去,他就会喜欢上她是吧?那就这样做,她有十足的信心和耐心,让他喜欢她。
两人再见面已是年假后,梁晨晨大清早就穿好制服开着执法车上了杏林路,仍旧是小摊贩四下逃窜的壮观场面。她特意停远下车,手中提着保温包,向一个早餐摊子前穿交警制服的身影走去。
走近时梁晨晨才注意到赵旭州停在一个卖小馄饨的摊子前,卖小馄饨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那女孩笑盈盈的脸上还有两个酒窝,正一脸羞涩地对赵旭州说:“好久没见你了,小馄饨我多放几个给你。”
当时梁晨晨气就上来了,一正前襟,将执法证举到身前,从第一家摊子开始往后赶,最后停在小馄饨摊子前:“小姐姐,你也好久没见我了吧?给你读一下我的肩章:中华人民共和国城市管理执法——还不走?等着我暂扣你的摊子啊?”
于是卖小馄饨的小姐姐也顾不上赵旭州的那一碗了,着急忙慌地推着车子就跑。梁晨晨转过身,将手里的保温包狠狠塞进赵旭州怀里:“还有你!到底是来看小姐姐还是买早餐的?这些无证经营的多不干净啊!拿去吃我做的!”
她不解气,伸出拳头砸了下赵旭州的臂弯,倒惹乐了赵旭州,看他故意坏笑着一歪脑袋说:“城管打人了啊这是。”
梁晨晨气鼓鼓地瞪了眼赵旭州,留了句:“你要还敢吃小馄饨,本城管不仅要打你还要拆你家,哼!”说罢她驱车去了单位。
她那一路上颇为后悔。明明在吃醋生气,竟然还会惦记着他没吃早餐,把自己精心做好的三鲜包子给了他。换以前她火气上来,肯定是要丢进垃圾桶的。
当赵旭州成了她的软肋,怼天怼地的梁晨晨就彻底变成怂包了。她无奈一笑,这滋味真是像极了爱情。
因为梁晨晨跑得勤,杏林路那一片的小摊贩都认得她。她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尤其看到几个摊子上都是年纪大的老人在经营,于是索性就帮他们在局里申请了正规的早餐摊点,让他们办了相关的食品安全证再来摆摊。
四月初,已有绿油油的芽露出枝头。梁晨晨将车停在杏林路上,看到赵旭州背对着早餐摊点站在路边的柳树下,目光探向她平常停车的地方,显然是正在等她。
她一乐,提着小包送过去,临走前还是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即便现在这些早餐摊子都算正规了,也只准吃本城管做的!”梁晨晨上车掉头,在后视镜里看到赵旭州大快朵颐的模样,自己也不禁笑弯了眼。
每逢春暖花開时,局里都会组织一次“零点行动”,顾名思义,零点从局里出发,专门突袭那些违规运输的车。这一次也和本区交警大队联动,梁晨晨的车一个急转弯稳稳地刹停在路口上,刚下车就听到一旁交警大队的队长对自己局的局长说:“我们队上好几个小伙子都说你们局里有个车开得很厉害的小姑娘,就是她吧?”
梁晨晨上前心虚地笑着打招呼,正要环顾四周找赵旭州,就听到这人的声音从身后凉飕飕地传来:“是啊,队长,年前我还查过她的车,好在她停了,不然我都未必追得上呢。”
阴阳怪气地和她呛声,梁晨晨当即回头瞪着赵旭州,偏偏还要硬扯出一抹笑:“这位同志可是说笑了,我开车哪比得过交警啊,也就赶赶早餐摊子、午餐摊子、晚餐摊子、夜宵摊子在行。”
一想自己未来失去美味食物的痛苦,赵旭州当时就闭嘴了,临了还冲梁晨晨甚是无辜地一笑。之后各就各位,也就再未交谈。
事故发生在一辆偷运建筑材料的双桥车驶来时。梁晨晨照例开车停在路中,之后下车上前阻拦调查,谁知那司机做贼心虚,下坡路竟然没有减速,反倒加速驶向了梁晨晨那边。
第一个冲过去的是赵旭州,他抱住她扑向路边,两人跌在树下。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梁晨晨惊魂甫定地抬头看,发现自己的执法车已经被那大卡车撞出去了数米远。
“梁晨晨!你伤到哪里了没有?”
梁晨晨转过头,对上咫尺前通红的双眼。那样一双满怀关切的眼睛,看得她感动而又后知后觉地害怕。她坐起身,强忍住扎进他怀里大哭的冲动,浑身战栗着却仍旧下意识地先关心赵旭州:“我没事儿,你呢?哪里摔疼了没有?”
有赶过来的人查看两人情况,赵旭州摇摇头,把她交给她的同事们,当时就发了狠跳上公路直奔那辆双桥车。司机是被赵旭州从车里扯出来的,要不是记着自己这身警服和自己的身份,他大概真的会大打出手。
一忍再忍后,赵旭州咬着牙对那司机说:“坐牢去吧你,人渣!”
之后赵旭州就在领导的安排下带着梁晨晨一起去医院了,分明他才是蹭伤了好多地方满脸是血污的那一个,却还是急躁地要大夫先好好看看梁晨晨。是夜天晴,两人包扎好坐在医院里稍作休息,为缓和沉闷的气氛,梁晨晨打开手机放了一首歌。
是张学友的《月半弯》,“昨夜的南风轻轻,新月弯弯……今夜的寒星点点,浮云淡淡,有人追寻往日回忆悲欢,是苦是甜”,歌声平静,赵旭州的表情也才有几分缓和,梁晨晨小心翼翼地看向他,轻轻询问:“赵警官,你饿不饿?渴不渴?”
他猛地转头,她看到了他眼中的错愕以及无言感动。她冲他温柔地笑着,解释说:“我怕我明天早上没有力气做早饭给你吃,又不想你饿着,所以现在回家做点给你吃吧。”
南风轻轻,新月弯弯,赵旭州低下了不可一世的头:“梁城管,我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喜欢你……”
【五】今夜浮云淡淡
梁晨晨在厨房里做她最擅长的枣糕,可只要一想起赵旭州的那句“喜欢”,便是和面的水也放多了,糖也错撒成了盐。而那大男孩偏偏像只大狗狗似的正窝在她家沙发上,逗猫的温柔语气更让她心跳加速。
她最后端起十分失败的枣糕要倒进垃圾桶里,却被赵旭州拦住。他很自然地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嚼着嚼着就露出笑颜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咸的?”
“我当然知道了!”她从书房里取出来那本手账本,如数家珍地翻着关于赵旭州的每一页。
从初遇的那天她的日记里就有他了,起初写的内容很像她给行政案件当事人做笔录的格式:姓名、年龄、性别、住址、联系电话、出生日期……后来则有了一些更生动的话,比如她大年初一去他家的那一次,她回来之后写道:
“赵警官虽然长得很高冷,但其实是个很怕孤单的人。还很怀旧,连他爷爷用过的拐杖都还放在门背后舍不得扔掉。那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初心,本城管以后多做些辣条送他吃好了,怪可怜一警官,年纪轻轻连顿辣条都没吃饱过……”
赵旭州看到最后哭笑不得,这姑娘真实诚,第一次见面说当他是兄弟单位的同志,字里行间还真是充满着浓浓的“兄弟情”。梁晨晨合上手帐,那盘枣糕,赵旭州也一粒渣子不剩地吃完了。
她惊呼这么难吃他的怎么吃掉的,他眨巴眼睛,笑得那样开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盘枣糕了。”
在梁晨晨狐疑的眼神里,前一秒还是小奶狗模式的赵旭州,忽然又换上初见时盛气凌人的模样,眯着眼逼近梁晨晨:“你看看我这身制服,我像和你开玩笑的吗?”
梁晨晨被唬得愣在原地,看赵旭州目光灼灼地俯下身,双手抱住她的肩头。那张帅气的脸一点一点靠近,四目相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所以,梁城管,你这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本警官图谋不轨啊。”
“我、我没有!”她心虚地反驳,见他又逼近她一分,嗓音低沉地说:“你赶完我吃早餐的摊子,也是为了天天给我送早餐勾引我吧?”
“啊?没啊,我就是顺手多做了一份,给你吃而已。”梁晨晨睁大眼睛,装作听不懂。
“梁城管,可你真的是藏不住你眼睛里的喜欢哦。”
最后他猛地前倾,大灰狼便吻住了被自己吃得死死的小白兔。
那一吻里,赵旭州在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的。是始于她问他饿不饿的那一刻,还是始于她吃了醋还肯把早餐送给他的那一刻,或者是始于她给他做辣条的那一刻,又或者是始于更早的时刻。
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零点行动中他怕她出危险便时刻关注着她,看到双桥车撞飞了执法车时才惊慌地后怕。即便是她手背仅仅被石头蹭破皮的一点点伤,他还是心疼得不能自已。
她就是他生活里的小太陽,在他沉浸在至亲的爷爷过世后的阴霾里久久不能治愈时,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是久违而盛大的温暖,让他忍不住想要私藏一辈子。
“你未经我同意吻我!”梁晨晨红着脸娇嗔,却不料看到赵旭州更盛气凌人的模样。
“年三十晚上你强吻我,也没经我同意啊!”
记忆断断续续恢复,梁晨晨这才想起那晚她撩人地叫了声“旭州哥哥”后,顺其自然就吻了下赵旭州。偏她还没心没肺地睡着了,留赵旭州一人心情凌乱,完了还要帮她打扫屋子。
“那、那我们就算扯平了……”她蔫蔫地小声说。
他再度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下第二吻前恶狠狠说:“梁城管,现在才知道怕了?抱歉,本警官可是记仇得很,谁让你赶我吃早餐的摊子……”
窗外浮云淡淡,她嗅着他身上的温暖味道,终于认清现实——她与他,这辈子是扯不平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