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学锋
重整!2019年9月5日,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受理债权人对庞大汽贸集团股份有限公司(601258)的重整申请,其后股票被*ST,一家总资产、年度营业收入、员工“庞大”的行业龙头企业,陨落了。为何?贪恋“庞大”是重要原因:这对众多企业而言是祸害乃至可能要命,但不幸被很多企业家忽视、轻视了。
庞大集团2007年成立,以汽车销售服务为主业,庞庆华是创始人、实际控制人、长期任董事长。“我们将始终沿着‘做大、做强、做长的目标”——这来自庞大集团官方网站的庞庆华致辞。显然,做大放在首位。
庞大集团2011年的招股说明书中披露的一个核心竞争力是:“自2003年成立至今……企业规模不断发展壮大,现已发展成为我国最大的汽车经销商。同时,规模效益也不断凸现出来。”最大是个什么程度?一是人多,截至2010年末员工总数2.7万。二是营收高,2010年营收537.7亿元、净利润12.3亿元。三是资产规模大,2010年底总资产349.9亿元。按庞庆华的说法,在短短十几年内,企业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一跃跻身中国企业500强,走出了一条不平凡的跨越式发展之路。
但是,庞大集团做大的一个关键支撑是银行贷款。公司在招股说明书中毫不避讳“偿债风险”:由于目前本公司融资渠道比较单一,主要依靠银行,由此导致本公司的资产负债率偏高。截至2010年末,公司的资产负债率为86.50%。
2017年4月,庞大集团收到证监会的调查通知书。2018年5月,公司及相关当事人庞庆华等收到证监会的《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按庞庆华的说法,从宣布立案起到处罚下来的15个月,有半年内不允许庞大集团做证券市场里的产品,导致了公司在证券市场中的融资中断。当时公司只能从银行的流动资金里面挪用,最终导致了后续向银行还款的问题,银行发现庞大集团资金异常紧张,开始抽贷,一年多的时间抽走了242亿元,最终导致公司没有资金维持正常经营。大量债券违约。
全面危机很快来临。据庞大集团2018年报,公司经营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挑战,2018年由上年的盈利2.1亿元变为巨亏61.5亿元、营业收入下降40.3%,现金流量净额-122.3亿元。2019年5月,因庞大集团及其控股股东庞庆华未如实披露权益变动情况等,上交所公开谴责庞大集团、庞庆华等,公开认定庞庆华3年内不适宜担任上市公司董事、监事、高管;6月,庞庆华辞去董事长、总经理职务。截至2018年底,庞庆华所持庞大集团全部的20.42%股权处于质押状态。今年9月13日,公司公告,庞大集团控股股东暨实际控制人及其一致行动人等股东同意让渡其持有的全部庞大集团股权,由重整投资人有条件受让:庞庆华面临出局。
近年来一些规模庞大的企业集中陷入危局,一大共性原因是企业贪恋做大。
乐视一度横跨七个行业、快速做大,创始人贾跃亭称,“我们做的互联网生态模式没有别人的经验可以借鉴,而我们又处在战机转瞬即逝的商业时代,所以看到未来方向,并抓住机会蒙眼狂奔是非常必要的”,“未来,当汽车和互联网融为一体时,将会出现超越苹果的公司,而乐视最有可能成为那家公司”。谁知,很快衰落。
海航集团打造了航空、旅游、物流、金融、地产等多个产业链,成中国资产规模最大的民企之一,2017年开始陷入严重的流动性危机。陈峰在2019年新年献词中称,“这一年(2018年),海航事业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近年来集团发展求快求大、偏离主业,导致在发展战略、思想文化等方面积累的系列问题骤然爆发,千亿债务集中到期,流动性困难利剑高悬,P2P平台兑付泰山压顶,公司股票市值缩水,海航集团重要创始人不幸意外离世……海航这艘商业巨轮在时代的浪潮中风雨飘摇。”
主营饰品的新光集团1995年成立,2014年集团提出千亿梦。按创始人、董事长周晓光的说法,“千亿级,是中国民营企业第一群落的门槛,是中小企业与中大企业在资产量上的分水岭,更是一家卓越企业做大做强的重要标志。”此间新光集团大力举债,总资产从2014年的200多亿元升至2018年上半年的811亿元。2018年,新光集团数十亿元的公司债券和短期融资券债务违约。2019年4月,法院受理了新光集团的破产重整申请。
恐龙曾是自然界的霸主,受益于体型庞大,但同時严重受累其间,最终无法适应自然界。于企业而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贪恋做大、没有做强做优的内在支撑,企业自然是低质量发展,可持续发展能力虚弱,难以经得住市场风险考验。
高速发展阶段,要素驱动,做大是最大的红利。高质量发展阶段,创新驱动,需做强做优做大有机统一。科技创新的价值已成为全社会的共识,相对而言,对公司治理的认识、认可、积极实践还远未到位:今年康得新、康美药业等大案即是铁证。问题可以倒逼各方重视。今年5月,证监会主席易会满表示,提高上市公司质量是上市公司监管的首要目标,监管的重点在于公司治理,通过公司治理的强化,促进经营管理水平的提升。
在要素驱动、高速发展的旧时代,恐龙横行;在创新驱动、高质量发展的新时代,属于旧时代的恐龙们,会加速劣汰。庞大集团们往者不可谏,广大企业来者犹可追:告别贪恋做大,真正拥抱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