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琴
母亲21岁的时候嫁给了我的父亲,母亲生下姐姐后便与公婆分家过日子,在那个一抓一把灰的年代里,母亲硬着头皮学做生意。母亲的第一单生意就是去电影院卖油糍粑,听母亲说那些歪瓜裂枣的油糍粑销路很好,在电影院里一下子就被一抢而空了。母亲尝到了做生意比做农活儿来钱更快的惬意,于是母亲在赶场天的时候,开始卖起红糖凉水、苦丁茶、饺子、粉条、包子、卖发糕、卖麻花绞等等小吃。母亲把卖红糖凉水、卖苦丁茶的任务交给了我,把卖饺子、卖粉条的任务交给了大姐,把卖包子、卖发糕、卖麻花绞的任务交给四姐,就这样,我们全家都在忙着“找钱”,没有一个闲人了。
后来,母亲开始在村街上做起了“豆腐西施”,无论是干豆腐,还是水豆腐母亲都做得独具一格,也亏了母亲把那胡海椒摇身一变变成了油海椒,还在油海椒里放上白芝麻,而白芝麻已经被母亲用熟油酥得焦香,这样的油海椒配上白白嫩嫩的水豆腐,那简直就是世界第一美味。
九十年代,城乡结合部的“非农”人群们去赶乡场,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去“淘金”,他们以低廉的价格从农民手中收购土鸡蛋、土鸭蛋、土鹅蛋、小黄豆、香糯米、油菜籽等农产品,再以高昂的价格出售给城里人。而母亲的豆花饭就是在这么个一个特殊的年代“开馆”的,母亲把两块钱一碗的豆花饭买给赶乡场的生意人,还免费赠送一碗蘸酸菜。虽然做的是两块钱的小生意,但这其中有着母亲对生活的理解和智慧,她说:“这些生意人为了养家糊口,天不亮就出门,一碗豆花饭就是一天最好的一顿了。这些都是些辛苦人,要彼此照顾。”所以母亲的豆花饭都是大碗大碗的饭,加上她“宋家一绝”的油海椒和蘸酸菜,大多数来吃的生意人都能吃个肚儿圆,所以母亲的豆花饭生意一直都不错,有些常来吃的还和母亲成了朋友。
我的母亲除了是“豆腐西施”,还是“凉粉大孃”。在我记忆里,母亲把凉粉生意从每年的三月一直做到九月才算结束。而我们几姊妹都盼望着母亲的凉粉没有卖完,到散场的时候,每個人都会去吃上一碗。现在,我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那么多的生意都没有闲钱,因为都被我们几姊妹吃进了肚子里。
我成年以后,母亲长年生病,她放下了她的“生意”,也放下了她的手艺,手中长年累月端的是药罐子,父亲身体也不好,所以120常常光顾家门。现在一听到120的声音,我总在心里暗念“是谁?又生病了”,而今天早上,在我开车上班的途中,看到一辆120从我的对面飞驰而去,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120上再也不会有父亲了”,是啊,不会有了,父亲已驾鹤西去,留下瘫痪在床的母亲一个人数着天数过余下的日子,120那尖锐的呼叫声,一下子揪出了我的眼泪。
现在,我的母亲也是病入膏肓之人,我用这些零碎的言语简单的记录下母亲辛劳的大半辈子,为了生存,她做了各种各样的小生意,扛住了各种非议和排挤。在我看来,母亲带领我们虽然做的是“小生意”,但是包含了很多生活的大智慧。母亲用她勤劳的双手支撑起了一个家,她忙碌的身影刻在我的生命里,她传递给我们的坚韧性格也是我这一生最富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