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妈妈永远满足的笑意里

冷玉斌

有一首老歌，歌名叫做《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歌里唱道：

“从小常常挨骂/那是因为我不听话/不要以为这是种惩罚/她只要我长大/

妈妈我感谢你/没有把我跟大毛比/虽然我考试没有得第一/她说只要你尽了力”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这首歌，浅易的歌词、婉转的旋律，倒长久留在我的记忆里。最近读到一本小书，读着读着，这首歌的旋律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是啊，这本名叫《我妈说》的书，就与这首歌一样，可喜，又可爱。

《我妈说：十二个我和妈妈的故事》，由晨光出版社于2018年出版。这本书的策划就好像一次有趣的命题作文，出版社特意邀请台湾地区十二位儿童文学创作者，来谈谈自己的妈妈最爱说的“一句话”。自然，从来没有孤零零的一句话，背后总会有一个个或辛酸或欢乐、或滑稽或忧伤的故事，作家们回想着各自的妈妈，把与这句话相联系的故事讲出来，书就变得特别温暖，也特别好看。

这十二位妈妈，爱说的话全都不一样，有的爱说，“去祷告！”有的爱说，“读书很重要，要好好读书！”……不过，你会发现，天下妈妈还真是一样的，她们的心意都是一模一样，那就是爱自己的孩子，鼓励他们，支持他们。最终，孩子们从妈妈的话里得到的，还真是一個好的“成长”。

我觉得，这当中很有代表性的就是儿童文学作家桂文亚讲的故事。桂女士和妹妹在年幼时，父母亲就分开了，她们归爸爸养。照一般人来想，这件事对两姐妹肯定有影响，但事情恰恰不是这样。虽然与妈妈不在一起，她们仍然是妈妈心中的宝贝，妈妈对她们还是有着无微不至的关心。后来，妈妈移居美国，她们之间就打国际长途，互相写信。桂文亚说，妈妈写给她的亲笔信，每个标点、每个字以及信封上的“桂文亚爱女收”，都是无价之宝。所以，即使在这三、四十年里，桂文亚与妈妈聚少离多，但妈妈说的话一直深深刻在她的心里。那她妈妈最爱说什么呢？原来是袁枚的那句诗：“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妈妈总说自己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她尽心尽力活在每一个时刻，做了孩子们最好的人生榜样，给了当初未能陪伴的遗憾以一个珍贵的圆满。

妈妈们的这些话之所以会长久留在作者们心上，除了妈妈爱讲且讲过多次，更重要的是，这些话确实就是妈妈们面对生活的态度和想法，她们这样说，也正是这样做，“言传”是一回事，话语之后，更有妈妈们的“身教”。作家颜志豪讲述自己的妈妈，说她最爱说的话是“我读社会大学”，她豪爽，助人为乐——这正是社会大学教她的，“助人为快乐之本”，所以，当有人上门，说自己的孩子生病拿不出钱，她爽快地掏了三千块给那人，结果，很快得知真相，那人是个骗子，到处骗钱赌博，她这才想起，社会大学教过的另一条：不可以随便相信陌生人。还好，失眠一夜的她第二天一早又发现了骗子身影，于是徒手空拳把三千块钱给夺了回来，还给吓傻了的骗子抛下一句话：“老娘是读社会大学的，你去打听一下。”最后，连颜志豪也忍不住幽默地说：“社会大学真的好厉害，我有一天一定要去瞧瞧。”

其实，哪里有什么“社会大学”，不就是对生活永远充满着热情、充满着梦想的生命节奏嘛！读着颜老师笔下生气勃勃的妈妈，可以想象，他自己一定也长成了这样一个生气勃勃的人，不然，怎么会写出那么好的童话呢？

书里也有几则让人读来感觉酸楚的故事，百科编辑刘伯乐妈妈最爱说“呜嘎逼啦”，这令人如坠云雾的一句话原来是泰雅语，是“没有钱”的意思，因为外人不懂，就成了他们一家人的通用密语;绘本画家信子妈妈的话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这话听来简单，却是去世多年的妈妈留给他最大的鼓舞，回想当初，就是这句话给了他生活的目标和勇气，而现在，他努力画画，就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是惦记着妈妈，又照顾好自己。

这么一想，虽说“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这“一样”里面还是有“不一样”，不一样的家境，不一样的遭遇，不一样的成长，不一样的记忆。说到“不一样”，作家王宇清的妈妈就是一位，在那样一个升学至上的年代，学生都得熬夜学习，她却总是跟孩子讲，“睡觉最重要”，想方设法让王宇清去睡觉。直到很久以后王宇清自己当了爸爸，他才明白，这是妈妈对他绵密、细腻的关爱，不去在意成绩，而是更在意孩子有没有睡饱，做到健康第一。如此看来，说“不一样”，还是“一样”，一样的爱与关心，一样的帮助和呵护——王文华妈妈说“不会写，就自己编”、刘思源妈妈说“饭粒大于药粒”、廖炳焜妈妈说“皮绷紧一点”，都是这样的情意，都是这样的道理。

天下的妈妈都说过很多很多话，甚至会让某个时候的我们倍觉啰嗦，可是，读着《我妈说》，无论是大读者，还是小读者，是不是也能想一想，自己的妈妈爱说什么话，那话里藏着怎样的期许和关切？事实上，回想妈妈的话，说到底还是在回望自己的成长。这些作家都拥有一位好妈妈，正是在妈妈或默默或积极的感染下，在她们对生活的热情和豁达的滋润里，他们慢慢走上自己的道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成为一个个好作者、好画家。很多年以后，当他们得到这份稿约，写出这篇“我妈说”，一定会很开心，就像歌里唱的另外几句：

“将来有那么一天/我把太阳高高升起/挂在你永远满足的笑意里/妈妈我爱你”

那么，什么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来想一想妈妈说的话，继续努力，把生活的太阳高高升起，挂在妈妈永远满足的笑意里——这应该也是小而美的《我妈说》带给大家的温馨启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