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筱强
这么多年,我遇见过的灯火
实在太多了,但是能够刻进骨头的
只有一次。那年我九岁
一个人横穿过二十里路的草原
在黄昏时分返回家中
当我打开院门,看见刚刚掌灯的母亲
站在灶台前煮好了饭菜
我一下子扑到母亲的怀里,哭了
弯木犁
乡下的晚炊,大多是从黄昏之后
开始的。那时候,父亲刚从田里回来
他的身后,不止有马车和弯木犁
还有数不清的风和鸟鸣,以及落在
鸟鸣之上的,星斗之光与夜之宁静
每当我想起这些,那副弯木犁
就会在我的梦中,又一次犁出
让我眼含热泪的泥土与春花
河 流
一生中总会有无数沉默的事物
被一条村庄外的河流无声地带走
就像在人世无数生长与行走的骨头
被每天必然造访的黎明与黄昏
一块块悄悄取出,然后埋掉
七岁那年,我曾亲眼看见一只野鸭
早晨还在河流的上空自由飞翔
到了黄昏,竟然成为河流之上
一团令人惊讶的漂浮之物
而它鋒利依旧的趾爪与未竟的心事
刚好落进了河底的满天星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