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体中的产销者——以社交媒体Instagram为例探讨独立策展和艺术创作的研究：它将走向何方

郭鹤天 英国皇家艺术学院 英国伦敦SE1 8EW

当我第一次听到“产销者”这个词时，我立刻想到了一种生产合作社的体系，农民们在这一模式下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在这一时期，农民不仅是商品的生产者，而且是他们自己产品的消费者，在满足他们对食物和必需品的需求的同时，也减轻了政府的许多压力

事实上，“产销者”一词最初是由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Alvin Toffl er)在他的著作《第三次浪潮》(The Third Wave)中引入的。随着社会进入后工业时代，纯消费者的数量也会下降。他们将被“生产者”所取代，这些人生产自己的产品和服务。托夫勒在1980年提出，“消费者”一词是生产者和消费者共同作用的产物。他预测，在未来的市场竞争中，标准化的产品足以满足基本消费需求，和“大规模定制”的业务将启动一个流程，这样，他们将需要消费者也是生产者，和这两个之间的界限将变得模糊，甚至互相合并。消费者模式也将受到技术创新的推动，有利于生产者(通常是企业)。传统消费者将能够更多地参与到产品的开发和设计阶段。生产主体不仅是经济合作生产的模式，而且具有替代作用。消费者不再是被动的创造者，而是成为共同创造者，与企业进行清晰而直接的对话。这种情况不再是假设。今天的消费者，尤其是千禧一代，由于互联网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知识和技能。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参与了知识生产的过程。他们非常熟悉使用互联网作为一个工具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并通过与互联网上的其他用户自由分享，将自己制作的东西上传到互联网上。这种行为表明，他们的身份不再像传统消费者那样简单。尽管现代消费者不知何缘故已经形成了“产销者”和“合作生产”的概念，但“产销者”一词的结果可能并不完全如此。

和托夫勒1980年的预期一样。由于消费者的门槛多年来不断降低，社交媒体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消费者。我想用一个很常见的例子，那就是Instagram。Instagram是一个成立于2010年的在线照片应用程序，目前在全球拥有7亿用户。它确实是最大的社交媒体网络之一。这个应用程序允许它的用户在他们的个人资料上发布一个正方形大小的图片，用户可以选择把文字和图片放在一起。我周围的每个人都在使用Instagram，从理论上讲，我们都是免费享受它所有功能性的消费者。然而，通过在网上发布图片(插入任何类型的信息)，用户并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采取一种生产行为，这无意中帮助了公司在宣传自己和推广自己的产品。另一方面，我们正在帮助Instagram建立一个庞大的数据库。2017年的一项调查显示，Instagram上有400多亿张照片，而且这个数字还在继续增长。我真正想说的是，除了被Instagram这样的公司以这种方式“使用”，我们从中还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们发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的立场是什么?众所周知，许多Instagram账号实际上是用于商业运营的。他们使用无数迷人的图片(健身、美食、化妆等)来塑造人们的视觉概念，并在消费者层面之上强化消费主义的概念。相反，一些用户致力于在这个平台上构建一些非常独特的东西，形成一种美感。这些账号的创建者通常来自普通大众。他们不是为了利润，而是作为一个项目，或者只是为了个人利益。换句话说，它们创造了一个虚拟空间，并向公众开放。例如，插画家蕾切尔·赖尔(Rachel Ryle)喜欢在Instagram上发布她的动画作品，用动态图片来讲述一个故事。这样的帖子为她在Instagram上赢得了100多万粉丝。(见图1)

在某种程度上，它可以被看作是一种艺术生产形式。泰特美术馆对其中一项活动所做的声明是，“生产”是一个具有多种含义的词。它可以指某物的制作，也可以指最终产品，比如戏剧表演。它可以是将一首歌或音乐作品赋予生命的过程，或者把工作打磨到完美。艺术生产不再局限于作为一种物理对象；它可以是一个过程，一个性能，或者一个正在进行的项目。因此，当Instagram用户将他们的艺术手法运用到社交媒体上时，与其他社交媒体不同的是，他们不仅仅是在扮演产销者，也是扮演艺术家的角色。黑特·史德耶尔(Hito Steyerl)谈到了网络世界，“人们分享他们喜欢的媒体作为另一种模式：如果人们喜欢某样东西，他们会在它的传播中加入某种媒介”。

图1

为了将Instagram页面与艺术制作进行比较，我们需要澄清这些角色以及这个平台。传统上，艺术创作会在工作室进行，艺术作品在博物馆或画廊展出。艺术作品的创作者被称为艺术家，而将艺术作品联系在一起并促进展览的专业人士被称为策展人。艺术家和策展人之间的界限已经融合。我们不再需要刻意将这两个角色分开。这一现象也适用于Instagram，因为Instagram用户制作个人资料的方式与策展人管理展览外观和内容的方式类似。通常，策展人会考虑展览的整体氛围，而Instagram用户则会考虑他们的“在线画廊”。网站策展人和Instagram用户都面临的问题可能是：观众应该如何看待这些艺术品/照片?他们看完之后会有什么印象?如何获得更多的追随者?所有这些问题都将被考虑进去。那么，如果Instagram上的艺术家也扮演着策展人的角色，那么这些Instagram用户也能被视为策展人和艺术家的集合吗?(事实上，他们是独立的策展人，尽管他们的艺术/策展实践与Instagram画廊账户不同。Instagram画廊只是一种推广实体空间的手段)。在这种情况下，Instagram的艺术家们正在最大限度地发展和扩大他们作为产品生产者的角色。说到这个平台，这种情况当然只对instagram这样的企业有利，但我想纯粹专注于艺术的孕育和发展。艺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有一种放纵的成长。这个平台就像一棵巨大的树，它的枝干无限地生长，以至于挡住了树干，使它失去了形状。没有人关注这棵大树本身，这种放任主义使这棵大树成为一个民主国家，虽然它的初衷并没有实现。分支是艺术作品；每个分支所辐射的功率是最重要和最受关注的。

我们需要理解生产的本质及其所创造的多样性。我想列举一些用户/艺术家使用Instagram作为一个平台来实现他们的艺术实践的例子。他们融合了策展人和艺术家的角色，为这个本已争议不断的平台提出各种各样的想法和论点。我要研究的第一个Instagram策展实践项目是汉斯(Hans Ulrich Obrist)正在进行的书写项目。

2012年，小汉斯开通了自己的Instagram 账号。他的艺术家朋友埃特尔·丹(Etel Andan)手写了一首诗并送给了他。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我记得翁贝托·艾柯说过，我们必须抵制笔迹的消失。然后这一切都发生了，我想也许利用社交媒体来恢复或庆祝书法之美是很棒的。”另一方面，汉斯也对便利贴很着迷。他偶然发现了一些便利贴，并开始意识到有成百上千的便利贴。

现在我们身边有几百张便利贴：“大便利贴和小便利贴，就像画布一样，有心形的便利贴，有花朵的便利贴，有鸭子的便利贴，还有各种颜色的方形便利贴。我开始订购各种各样的便利贴，并带着这些便利贴旅行。它变成了一种工具，让这个项目得以实施。”通过在Instagram上转发手写便签，手写艺术项目不仅可以找到一个长期的档案位置，还可以让Instagram页面成为一个虚拟画布。汉斯可能没有在图片中制作手写便利贴艺术，但是他确实把做这样一个项目的目的放在了上下文环境中，就像建立一个巨大的手写数据库，一个持续运行的系统。由此可见，Instagram是一个具有自身存储功能的平台，具有广泛性和能力。恢复一些可能脱离潮流的东西的活力。(见图2)

2014年春天，一个名叫阿玛莉亚·乌尔曼(Amalia Ullman)的新女孩出现在Instagram上。这个年轻的女孩自称从法国普罗旺斯来到洛杉矶，梦想成为一名模特。她的主页最初是基于标准的“Instagram风格”照片：穿着粉色内衣躺在少女闺房里，对着浴室的镜子自拍，近距离拍摄奶油草莓或薄饼，配上标题“早午餐”。不出所料，像所有生活在社交媒体上的女孩一样，这些每日的照片为她赢得了许多粉丝和好评。之后，她在Instagram上的生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因为她和男友分手了，她的自画像背景找到了一种不同的高端酒店房间审美，她开始展示奢侈的服装和别人送给她的999朵白玫瑰。她开始用更成熟的自画像展示自己的身体，记录下毒瘾，上传自己在抑郁时哭泣的视频。她确实收到了很多负面的评论，恶毒的攻击。但当网友们开始热烈讨论时，她突然向观众透露了自己的艺术家身份。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有趣的角度，阿玛莉亚意识到了很多Instagram现象，她借势夸大了这些现象使这个项目取得成功。这个项目是有意图的，但是观众没有意识到它，而不像在传统的画廊里，观众知道自己正要去看一场展览。作为一名艺术家，阿玛莉亚还担任了策展人的角色，精心打造了她的整个Instagram风格。同样，Amalia的前提是将其作为一个艺术项目来使用。然而，许多“网络名人”也会像阿玛莉亚一样拍类似的照片，故意展现出自己与现实生活中个人风格不同的一面或风格。可以说这群人也是从事艺术行为的吗?另一方面，阿玛莉亚的名气通过这个平台帮助她达到了艺术生涯的顶峰，而她能否在博物馆空间中获得同样的名气则难以估量。Instagram的网络平台似乎更加民主。公众可以肆无忌惮地评论、赞扬和批评。它就像一个虚拟客人，但参与率更高。这在一般美术馆的平台上是没有的。

图2

表1

阿玛莉亚的Instagram项目很特别，因为她触及了我们当代生活中的许多问题。这迅速为她赢得了多样化的声誉，也使她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大多数Instagram项目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完成。我想仔细看看Instagram上一个名为“艺术鞋”(Shoes in Art)的独立账号，它是由一位匿名人士创建的，它代表了大多数Instagram账号，展现了某种创造力和原创性。艺术中的鞋引起了人们对欧洲古典油画中的鞋的关注。这是创作者关注的一个小细节，但它延伸到一个非常多样化的对话。事实上，它并不是一个面临很多困难的项目。策展人需要找到大量的具象油画，观察被摄者的穿着，才能发表作品。在此之后，所有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适应图像的平方大小限制和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与其说这个账户创造了什么，不如说它关注的是一个特定的视角，而只是创造了自己的故事。因此，Instagram的策划门槛相对较低。任何人只要能想出一种独特的观看或呈现事物的方式，就可以在没有任何外力(如空间、资金等)的情况下完成自己的项目。这种简单的策展和立宪方法吸引了众多个人参与Instagram策展。对观众来说，它打开了一个新的视野。他们不可能去所有的艺术画廊看人物穿什么样的鞋子，或者他们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主题。那些对服装历史感兴趣的人也可以通过这些绘画的发展将其视为一种历史研究。(见图3)

关于上面提到的Instagram策展的特点，我在下面做了一个表格对比。我们可以看到Instagram已经在各个领域创造了新的价值，也给艺术界带来了巨大的灵活性和自由。坦白地说，Instagram上的所有东西都很容易浏览，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预算。(见表1)

一天，我遇到了几个艺术家，有人问我：“你有Instagram吗?”“我在那里贴了很多我的项目照片。”“Instagram似乎是一个工具，一个人必须拥有的必要应用。它不仅满足了人们偷窥的需求，也为他们的艺术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平台，让观众看到他们的生活，听到他们的声音。我们可以看到社会艺术场景已经转移到网上。画廊老板、艺术家、博物馆馆长都有Instagram账号，他们可以在任何情况下互相交流。(类似于Hans开始使用它的原因)

既然Instagram提供了这些相当多的好处，现在是时候把策展思维和展览形式引入这个在线平台了吗？Instagram策展能打破传统的死板的白立方格式吗?这个平台能代替博物馆和画廊吗?

去画廊就像一种仪式，从通过安检，到到达售票处，再到从礼品店出来——整个系统都得到了很好的优化。很多人认为Instagram策展目前处于一个不合法的阶段。事实上，没有任何艺术史学家或评论家将其定义为一个可以与美术馆并列的平台。将用户标记为“策展人”和“艺术家”只是一种假设。在这个时刻，Instagram艺术可能只是在调解传统的形式，需要时间在艺术界有一个大的提升。如果我们假设有一天这个产销者模型被完全识别出来，或者让我们以大树类比中的树枝为例，当这些树枝野蛮生长，并且互相叠在一起时，我们将如何管理它们?我们将如何确定一个账户是否是表演艺术生产?目前的监管非常薄弱。我们知道Instagram会自动屏蔽乳头图片，这是另一个关于审查的故事，就像不同国家的社会规则对实际画廊和媒体展览的审查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它是一个中央权力机构，控制什么可以发布，什么不能。这将违反在这一纲领上出现的民主。如果我们放弃审查制度，我们将如何过滤掉大量无用的信息是同一问题的另一个方面，这需要一个非常专业的团队来管理。这些毫无价值的信息显示了Instagram上的非相关账户，比如假跟随者和欺诈行为。另一个副作用是作者；很难阻止发布的照片被盗用(例如，理查德·普林斯(Richard Prince)在一些人的Instagram上发表评论，并自称是自己制作的)。没有人真正全面了解在线版权规则。

图3

虽然这些新尝试对公众无害，但我们不能忽视上面讨论的特性。Instagram成立才8年，正如上面的例子，Instagram可以实现的可能性有很多。需要对其进行分类，将Instagram和产销者的概念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区分具有或不具有艺术目的的帖子是很重要的。社交媒体应用有潜力成为一个独立的艺术平台，拥有自己的系统、模式、政策和策展方法。为了真正把这个想法带到舞台上，Instagram公司需要致力于他们的产品设计，以及艺术家和其他艺术领域工作人员的意见，建立一定的规章制度来解决这个非分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