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雯
很多民间NGO规模都不大,办公室安置在某栋居民楼里。
外面看不出什么,打开门却别有洞天。倒不是内装有多豪华,是聚在一起的那群人,他们纯粹、聪明而且可爱。
中国的公益行业在这些年里已经起步得很好了,但身处在一个飞速发展的大国、一个巨变的时代,NGO工作者们也还在不断探索和成长中。
选择投身公益领域的年轻人是中国怀抱着理想和情怀的一群人,他们深入社群、扎根在特定领域,通过自身行动和社会发生关系,希望推動中国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鲁迅先生说:“世上本无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星火,星火可以燎原。
友善校园基金的办公室设在广州市海珠区的一栋居民楼里,负责人小宝强调这是他们第二个在市区的办公室,条件比上次那个“暗暗的”办公室好多了。
仿佛在孩子的生命里,照见曾经的自己。所幸小宝已经成为那个顽强长大的青年,可以在这片土地上,为一些人,撑起一方天空。
她自己的办公室在进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除了办公桌椅,剩下就是一张简易折叠床,窗前晾挂着洗好的衣服。冷气不好,小宝把电扇拧到最大,总算驱赶了广州8月末的湿热。
还没等我开始发问,小宝先提了一串问题,这个29岁的女孩身上似乎有着天生的领导力。中长的头发,套一件T恤,自信干练,英姿飒爽,但她曾囚困在裙子和高跟鞋里,自卑挣扎了很久。
从孩童时代开始,女孩总会被教育成温柔可人的形象,但小宝害怕照镜子,镜子前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假小子。
青春期发育的时候,因为骨盆比较大,小宝常被男生指着笑她是 “好生养”。所以一下课她就赶紧跑去厕所,回来时把衣服绑在腰后挡住身体。
“因为性别气质被语言欺凌,我当时很难受,没办法跟别人讲。如果有一个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能够去讲性别,我都会豁然开朗。”
进入大学以后,小宝就开始在友善校园基金当志愿者。2013年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佛山的一家企业,两年内就升到总经理助理,领着过万的月薪,她仍然无法面对那个化妆、穿裙、踩高跟鞋的自己。
“现状没有让我从自卑中解脱,去满足社会对女性的想象。”
直到辞去工作,2015年年底正式在友善校园基金工作,小宝才慢慢找到自己的价值,虽然薪水比之前少了一半。
小宝也不敢告诉家人,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她每天从佛山搭公交转地铁到广州,背着电脑在客村的星巴克和同事一起办公,再搭火车回去,来回通勤4个小时。
友善校园基金是无锡灵山慈善基金会的一个专项基金,致力于推动中小学老师的性别平等教育,老师在线下培训,再实践到教学中。小宝认为老师其实拥有巨大力量,当人们的意识改变并进行良性传递时,这个社会就会充满希望。
有个男孩子一到心理咨询室就哭,他因为性别气质比较阴柔而被嘲笑,班主任却对他说:“谁让你不像个男孩子,人家才不跟你玩。”心理咨询老师曾经也碰到过类似的个案,觉得孩子并没错却不知如何支持,而今总算有了方向。
“讲到这些就激动,会想哭。有一次到佛山的初中去听课,我站在那个地方,看到老师在讲多元性别的时候,我就觉得不管她讲得怎么样,可能有一些概念没讲清楚,但我觉得什么都值了。你期盼的就是这样一个社会。”
去年的年会上,一些很核心的老师前来分享过去一年的生活状态。老师觉得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做事,是一群人在一起做事,但有时也会有压力,怕达不到友善校园基金的期待。年会结束后,每个人累到只能哭,一边整理场地一边哭。小宝也很想哭,但作为负责人,自己不能崩溃。
小宝那时心里明白,自己有时候太着急了。教育毕竟是个漫长的过程,有时可以走得慢一点,路还很长,不用逼自己、逼别人。
但心里还是会纠结。“有很多孩子每天都在遭受各种各样的嘲笑和欺凌,不是每个人都能走过来,有人因为无法面对而自杀、抑郁,这些孩子没有人可以等他们。焦虑的点在这里。”
仿佛在孩子的生命里,照见曾经的自己。所幸小宝已经成为那个顽强长大的青年,可以在这片土地上,为一些人,撑起一方天空。
友善校园基金的客厅摆着一套孩子们亲笔作画制成的明信片,七彩的图片上用稚嫩的笔触写着:“告别性别刻板化。”
其实很多从事性别领域工作的NGO工作者都会有类似的性别刻板化的经历,尤其是女性。
“跟外婆有个约定,2021年,我们一家人一起来参与公益,外婆说,她很期待全家人一起做一件事的温暖氛围。”
在绿芽乡村妇女发展基金会的乐天说,她的高中语文老师,每堂课的最后总能导向这样一个结论:嫁人是女孩子最重要的事。“玛蒂尔德如果嫁给有钱人,就不会遭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这是老师在讲莫泊桑的《项链》。
也正因在这样的环境和经历,乐天在硕士毕业后就投身乡村妇女和乡村儿童性教育领域。“性教育本身就囊括了性别的议题,而乡村儿童性教育的核心也在性别。不管是性侵还是生殖健康,它的背后其实都跟性别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