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经济学”小考

赵传军

摘 要：特朗普任总统虽不到三年，但是他所实施的一系列国内外经济政策已清晰地勾画出“特朗普经济学”的基本轮廓和主要特点。为了深入全面了解“特朗普经济学”的基本理念、政策取向、策略方式和本质特征，需要对其进行简略考证，尤其是在中美贸易战已经展开并不断升级的背景下，解剖“特朗普经济学”具有重要的认识价值和参考价值。

关键词：特朗普;经济学;贸易战

中图分类号：F11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19）22-0007-02

对于总统经济学人们并不陌生，对于特朗普人们更不陌生，现在他可以说是全世界最“火”的人物了！我们在这里提出一个新的概念“特朗普经济学”，这可能会令人提出疑问：世界上存在“特朗普经济学”吗？特朗普是经济学家吗？为此，我们略作考证，以避“伪命题”之嫌。

一、总统经济学中的“奇葩”：特朗普经济学

总统经济学是20世纪80年代学术界提出的一个新概念、新范畴，它是对某一国家主要领导人经济理念、经济政策、经济战略和经济管理模式的高度概括与符号化。总统经济学一般是依据某种经济理论或经济流派的思想进行政策设计和战略选择的管理实践，同时也是对这种理论的一种检验和印证。从经济学大学科角度看，总统经济学应归属于理论经济学范畴，而且是宏观经济理论与宏观经济管理范畴。能称得上总统经济学的理念、政策与战略都具有鲜明的国别特色、个体风格和特定的历史环境，同时又对一国经济甚至世界经济产生重要影响。总统经济学虽然是以某某总统或首相命名的，但总统或首相本人并不一定是经济学家，只是这位总统或首相采纳了某种经济理论作为依据，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政策体系和管理模式而已。20世纪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初，美国经济陷入了战后最严重的滞胀危机，用凯恩斯学派的反通胀政策进行治理毫无起色。里根总统上任后以供给学派、货币学派和传统经济学派的基本理论为依据，采取了从政策干预主义转向自由放任主义的总方针，实行了大幅减税、鼓励储蓄与投资、削减预算支出、放松经济管制和稳定货币供给等政策措施，有效抑制了通胀，又提高了经济效率，引导美国经济走出了滞胀危机，人们把里根的这些政策和调控方式称之为“里根经济学”。

在英国，撒切尔首相上任时面临着经济萎缩、通胀加剧、失业率居高不下和全国罢工浪潮此起彼伏的困难局面。撒切尔以佛里德曼的货币主义为依据，采取了一系列新自由主义的政策措施，如紧缩公共开支、控制货币供应量、大规模私有化、废除外汇管制和限制经济活动的规制、降低税率、限制工会权力等，从而使英国摆脱了当时的经济困境并一跃成为欧洲第二大经济体，“撒切尔经济学”因之而声名鹊起并在50多个国家被复制。

美国第42任总统克林顿上任时面临的是如何解决国家巨额财政赤字的难题。克林顿征求了556名经济学家（其中9名为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的意见，拟订了一份治理经济、发展经济的计划，该计划被称为“克林顿经济学”。克林顿经济学的理论基础是将凯恩斯主义、新自由主义及新经济学这三大流派进行“新综合”而形成的，其主要政策是：大量削减财政赤字，实行有增有减的财政政策;实施稳定、连续、中性的货币政策，把控制通胀作为货币政策的主要目标;强化经济外交，开拓国际市场，把自由贸易政策转换为实用主义的“公平贸易”政策;实行综合性的技术支持政策，推动产业技术进步和经济结构升级;实施“终身学习计划”，提升国家和企业的国际竞争力。结果是，财政赤字得到根本扭转，GDP保持了多年稳定增长，经济结构调整和升级成效显著，美国新经济充满活力，克林顿经济学取得了举世公认的成就。

日本经济在摆脱金融泡沫后的二十年里一直处于停滞状态，GDP增长不是負值就是零，几乎没有突破1%大关。安倍担任首相后射出了经济政策的所谓“三支利箭”：推行积极的货币政策，确定两年内使通货供给翻两番;实行灵活的财政政策，大幅度扩张预算和公共投资;实行产业成长战略，刺激民间投资，计划未来五年在海外增加1万家民营企业。安倍上任至今近十年，然而安倍经济学的效果并不明显，日本仍处于略好于停滞的低增长状态。

众所周知，特朗普不是经济学家，充其量是一个做房地产生意的商人。特朗普没有采用哪种经济理论或哪个经济流派的重要思想作为其制定经贸政策的依据，因为他对什么理论都不屑一顾，他认为自己比那些经济学家都高明，他所重用的三员“经济大将”与知名经济学家都不沾边（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库德洛、贸易代表办公室主任莱特希泽和财政部长努姆钦）。特朗普制定和选择经济政策主要依据是什么呢？是他的经验、他的感觉和他的预判。他作为生意人，应该说是成功人士，但他的经验是企业经营的经验，是微观经济的经验，用做生意的经验作为制定国家宏观经济政策的依据自然会到处碰壁，这既是特朗普的致命弱点，也是“特朗普经济学”的“奇葩”之处。特朗普虽然执政不到三年，但特朗普所提出并推行的一系列国内外经贸政策，他对这些政策的直白诠释，他对政策目标毫不隐讳的表达，他实施同类政策所采用政策与方式的高度相似性，以及这些政策选择的依据、动因、目标的内存逻辑关系等，已清晰呈现或勾画出特朗普经济学的基本轮廓和主要特点。因此，我们认为，特朗普经济学不是一个伪命题，而是一个客观现实，它是一种另类的总统经济学，也可以说是总统经济学中的一个“奇葩”或怪胎。

二、特朗普经济学的基本理念

（一）美国优先、美国第一的理念

特朗普上任伊始就明确提出了“美国优先”“美国第一”的原则和理念。特朗普在近三年来推出的政策措施和政府行为全面诠释了这一理念的特定内涵，即在处理与其他国家（包括盟国与伙伴国）关系时要优先考虑美国的利益，要把美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无论是经济利益、安全利益还是政治利益，别国都要优先满足美国的利益诉求。这里没有平等可言，没有相互尊重对方核心利益的概念，这是一种自私狭隘的民族主义和露骨的霸凌主义。

（二）赢者通吃、强者通吃的理念

在特朗普经济学中没有合作共赢的概念，只有“零和”原则，或者赢或者输，或者吃亏或者占便宜。如果美国竞争力强，在经贸交往中“赢了”就要全赢;如果美国在经贸关系中处于劣势，也要凭借“硬实力”赢得利益。

（三）青睐贸易保护主义，反对贸易自由化

美国被视为“自由企业制度”的典范，也曾是推动贸易自由化的旗手，但特朗普却反其道而行之，他大搞贸易保护，对贸易自由化不屑一顾，甚至在重要的国际峰会上，他和他的代表都反对把贸易自由化写入会议公报或共同声明上，这种逆潮流而动的经贸理念让世人大跌眼镜。特朗普认为，美国在贸易自由化和全球经济一体化过程中吃了大亏，所以要进行贸易保护并美其名曰“公平贸易”。特朗普的“公平贸易”是指，美国获利了、占便宜了，这才公平，否则就是不公平，就要挥舞关税大棒进行保护。

（四）为了结果和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在特朗普看来，在经贸领域只要美国能获得利益，只要美国能赢，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实现目标和最后结果是最重要的，而方式方法则并不重要。以这种理念为基础，特朗普在处理国际经贸关系过程中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威胁讹诈、极端施压、无视国际规则与惯例等行为就不足为怪了，合乎特朗普经济学的必然逻辑。

三、特朗普经济学的政策与策略

（一）与主要贸易伙伴开打贸易战

特朗普认为，美国的巨额贸易逆差是由于“不公平”贸易引起的，美国吃了大亏，因此他誓言要改变这种状况，具体政策措施就是打贸易战，迫使主要贸易伙伴开放市场、降低关税和增加购买美国商品的数量。为此，2018年特朗普政府取消了给予加拿大、墨西哥钢铁和铝产品分别为25%和10%的关税赦免，遭到了加拿大对美国产品加征价值120亿美元和墨西哥对美产品加征30亿美元的报复。美国在对欧盟的钢铁和铝产品加征关税后，遭到欧盟对美国加征24亿美元的报复;对此特朗普进一步威胁要对欧盟价值530亿美元的汽车加征关税，欧盟现已准备好报复清单。接下来，特朗普把矛头对准中国，先对中国500亿美元商品加征收25%关税，然后又对中国2 000亿美元输美产品加征10%关税，在中美进行贸易谈判期间又宣布把2 000亿美元的输美产品关税从10%调高到25%，并进一步威胁还将对另外3 250亿美元输产品加征25%关税。今年5月16日，特朗普政府以国家安全为借口把中国电信巨头华为公司列入了“贸易黑名单”，禁止美国公司向华为提供技术产品，禁止华为参与美国的电信业务，使中美贸易战严重升级。中国对美国挑起的贸易战进行了有力反制并明确表示，我们不想打贸易战，但也不怕打贸易战。特朗普对打贸易战津津乐道，他一再宣称：“关税对美国是好事，将由中国埋单。”他在推特上为他的关税政策辩护说，“对中国非常坏，对美国非常好”，“中国不应该报复，否则情况会更糟。”如果这不是在欺骗美国人，就是地地道道的外行，在信口开河。

（二）推翻已有协议，重开自贸谈判

特朗普上任后很快就推翻已与加拿大、墨西哥在十几年前签署并实施的北美自由贸易协议，要求重新进行自贸谈判，否则美国就退出该协议。加墨两国迫于美国的压力，只好重新与美国谈判，最终按美国优先原则达成了新的自贸协议。美国与韩国在特朗普就任总统之前本已完成了自贸协议谈判，但特朗普上台后要求韩国重新谈判，面对美国的威胁与压力，韩国被迫与美国重新谈判，达成了令特朗普政府满意的新自贸协议。早在特朗普上任之前，欧盟和日本就已经与美国开始了关于建立双边自贸区的谈判，特朗普上台后要求与欧盟和日本重新开始自贸谈判，欧盟和日本无奈之下只能从头再来，至今也没有达成协议。

（三）“退群”行动

特朗普上台之后对外政策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只要不符合美国的利益就反对、否定、退出，因而出现了一系列美国退群行动，让全世界瞠目结舌。上任伊始，特朗普政府即宣布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认为此协议对美国不利。接着美国陆续退出了防止气候变暖的《巴黎协定》，由六大国担保并艰难促成的《伊核协议》，与苏联签署的、控制军备竞赛和核扩散的《中导条约》，退出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全球移民协议和国际刑事法院，并威胁要退出世界贸易组织（WTO）。特朗普的退群行动表明，美国不想承担相应的国际义务，尤其是经济义务，同时也是把美国利益、美国权利凌驾于国际法之上，不想受国际规则的任何约束。

（四）让盟国出钱多负担驻军费用，从叙、伊、阿撤军减少军费支出

特朗普的生意经就是尽量让别人多出钱，尽量自己少出钱。他上任之后不久便开始与韩国、日本算账，认为美国在韩国、日本的驻军费用分担比例不合理，韩国和日本应大幅度提高驻军费用比例，甚至提出增加1倍的要求，这让韩日两国既尴尬又头痛，只好与美国重新商议驻军费用。对于北约盟国，特朗普认为美国负担北约的军费太多了，所以多次提出北约其他成员国要更多地承担军事费用，北约成员国的军费开支必须要达到GDP的2%。美国的强硬态度和做法引起了德国、法国等北约国家的反感，导致特朗普与默克尔、马克龙的关系一直比较冷淡。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就承诺要从敘利亚、伊拉克、阿富汗等国撤军，以减轻美国的军费负担，上任后他开始付诸行动，但遭遇军方的强烈抵制，国防部长马蒂斯甚至愤而辞职，特朗普的撤军目标没能完全实现。

（五）代表富人，选战第一

特朗普在国内经济政策一方面是代表特定利益集团和大型垄断资本的利益，另一方面是为选举目标和连任目标服务。特朗普实行的减税政策名为刺激投资，实为少数富人阶层输送利益。奥巴马时期制定并通过的“医保法案”把享受医保福利的居民从80%多提升到90%多，特朗普一上台就千方百计要推翻这个覆盖面较大的医保法案，但最终没有如愿。在2018年的财政预算上，特朗普大幅度提升军费开支总额，名为国家安全，实际上是在为军火集团预下大订单。近年来，虽然美国校园枪声不断，死于校园枪击案的年轻生命不断增加，但特朗普却坚持反对控枪政策，以维护“美国步枪协会”这个特定利益集团的利益。为了兑现竞选承诺和博得支持者的点赞，特朗普执意要在美墨边境修墙。一开始想迫使墨西哥出钱修墙，遭到墨方拒绝后转而让国会同意拨款修墙;在国会碰壁后，竟不惜让政府很多部门关门，以迫使国会同意。最后，特朗普竟然宣布在美墨边境地区实行紧急状态，想以此为借口合法挤出50亿美元修墙。特朗普此举引起极大法律争议，甚至诉讼至法院判决，目前仍未得逞。

（六）经济制裁，极限施压

特朗普把经济制裁奉为圭臬，认为世界上所有国家都和他的思维方式一样：什么事都先算经济账，如果害怕经济受到损害，就一定害怕经济制裁。他认为，经济制裁能戳到一个国家的痛点，一捅到痛点，这个国家就会屈服，就会接受特朗普提出的要求与条件。这是典型的生意人的思维方式，而不是政治家、更不是战略家的思维方式。按照这种思维方式，特朗普在处理与他国关系时动辄祭出经济制裁的杀手锏，如对方不服，就一步步加大经济制裁的力度，一直到极限为止，故被称为极限施压。对朝鲜、古巴、伊朗、委内瑞拉和俄罗斯等国，特朗普都采取了经济制裁和极限施压的政策，到头来，美朝关于核问题的第二次峰会以失败告终;伊朗与美国的关系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委内瑞拉和古巴把美国视为最危险的敌人;俄罗斯针锋相对反击美国，美俄关系跌入冷战后的低谷。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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